[原创] 村里有个二锅子

yangyizhuo

　　　　　　　　村里有个“二锅子”

　　　　　　　　　一　名正言顺

　　“二锅子”其实应该写作“二公子”，他排行老二，有个哥哥在外地做买卖。

　　他这个“公”字不是“公子王孙”的“公”，而是“公母”的“公”，譬如，逮个蝈蝈，看看是“公”的，还是“母”的？村里人把这个“公”字，读作“锅”，又因这个字往往用在小的牲畜上，例如，小牛儿，小驴儿，小猪儿，小羊儿，往往读时儿化了读作“锅儿”。

　　“二锅子”是男性，活到50多岁，个头还是刚过一米四，而且到死光棍一条，是个纯阳之身，可见，他这绰号是名正言顺的了，至于他的大名，人们早已没几个人记得了，甚至提到他哥哥就说“大锅子”，提到他死去多年的父亲就说“老锅子”，因为一家人属他名头大，就是全村也没几个人的名声比他响亮了。因为他是村里的――
　　
　　　　　　　　　　　二　混世魔王

　　“二锅子”好酒，可以说是“嗜酒如命”，但他又不经商，不种地，生活全靠他哥哥捎点钱的接济，所以，手中有钱的时候不是很多，有钱时就去村里的小铺上去买，没钱了，就赊，小铺不赊了，就去村里无论谁家去“蹭”。

　　他满大街的抽着鼻子，闻到谁家有酒香了，推门就进，坐下就吃，一般主人家笑骂着，不怕他喝酒，就怕他借酒发疯，倘使疯劲上来，麻烦就大了，他会蹬了板凳，上椅子，上了椅子上方桌，站在方桌上，连说带唱，把你家上下十八代的事情都抖落出来，居家过日子，谁家还没有个不光彩的事，偏偏这些事“二锅子”都知道，直说这家人的脑袋直想扎到裤裆里去，也有的气恼不过，上去要打，没等你巴掌沾他身子，他就一个“倒栽葱”，直跌下来，那时，恐怕没有半年六个月的挂面鸡蛋，是把他请不出去了。他是我们村里的泼皮，有时，却又是我们村的――

　　　　　　　　　　　三　天地英雄
　　我们村有谁家儿女不孝敬老人了，上午刚有人说，下午“二锅子”就到了，跑到不孝儿女门前，蹦了高的骂，保管老头儿老太太中午饭一个样，晚上饭马上就是另一个样，只是到时候，别忘了有“二锅子”一杯酒喝。

　　当时，我们村有个老师，不好好教孩子，上了多半年学了，学生连自己的名字还不会写，村里人生气又没办法，“二锅子”就跑到村支部的大喇叭里唱曲去了，唱的是：“小小子，坐门蹲，哭哭涕涕要媳妇，要媳妇干嘛？生个儿子教我写名字儿！”当天那老师就卷铺盖走了，第二天，教委派来了新老师。

　　还有一事，不能不提，“二锅子”曾经在支书门口上，大骂了三天二夜，直到支书把私吞的“提留款”吐出来，那几天，村里人悄悄的，轮流着给他送酒送肉。

　　其实，“二锅子”最光彩的时候应该是在年三十晚上――

　　　　　　　　　　四　星光灿烂
　　那些年，我们这边村里，一进腊月，就有几个定准的日子，打起锣鼓，这叫“添油”（至于为什么叫“添油”，我也无法考证），平时的日子“二锅子”是不肯出头的，要等三十晚上。
　
　　我们村三趟大街，每条街一套锣鼓家伙，到时候，哪趟街上酒足肉香，“二锅子”就去那里“点鼓”。

　　四人一面牛皮大鼓，别人都站在当地上，这时，早有人单为他准备好板凳，他骂骂咧咧的上了板凳，举起拴了红绸子的鼓槌，这时的“二锅子”几乎成了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了，只要他一起鼓，其他三人立马跟上，四周铙、钹、镲、锣一呼百应，“二锅子”在板凳上手手舞足蹈，得心应手，一会打鼓皮，一会敲两下鼓帮，有时还用鼓槌飞快的刮一直鼓钉，别人打鼓只一个动静，他一上手，那鼓就像通了灵一般，发出无数动听的声音。他这套本事，别说是我们村，就是四乡八庙的也是独一无二的。

　　年三十晚上，我们通宵不眠，三面大鼓，摆在街心，每面大鼓后面就是一个队伍，各队的小孩子爬了树，上了房，举着红灯笼，放了鞭炮，正式比赛开始了。

　　所有的锣鼓一起爆响起来，像山崩地裂，像翻江倒海，像千军万马在驰骋、在冲撞、在拼杀，红灯笼下，“二锅子”咬着牙，闭了眼，胳膊舞的像飞转的车轮，打的性起，“嗬嗬”的叫了起来，他后面的队全也跟着大声喝喊起来，霎时间，就把其他两队冲的溃不成军了。

　　末了，“二锅子”双手抡槌，连击三下，收住鼓声，四下一片寂静，既而，欢声雷动，他眯着眼从板凳上走下来，像一个君王。

　　一年一年的过去，人们都买了电视，到年三十晚上，坐在家里看电视，也没什么人操办“添油”的事情了。

　　去年，将近腊月时，县里要召开民俗大会，村里人自然想到了：“二锅子”，而这个腊月竟是这位――

　　　　　　　　五　名优之死

　　“二锅子”住在后街的学校后面的三间土坯房里，人们进去时，就觉得气味有些不对劲，进去一看，他已经躺在床上死了多时了，手里攥着酒瓶，身上盖着他那糊锅布似的被子，被子上还压了一个案板，一个簸箕，人们猜想，他这是因为半夜里觉得冷了，又再没被子，就往被子上压了这两件东西，他想喝酒抵御隆冬寒气，或者正是这酒，使他醉的失去了知觉，便再也醒不来了。

　　干部们说，这两年，村里年年给他救济，他又懒的厉害，领不领都没准，年纪大了，还喝这么多酒，这就要了他的命了，只可惜这次县里的比赛，要不，准能拿个锦旗回来。

　　有人说，他这人死了干净，别人也落得清净，有人说，这大过年的，给找不着的晦气，他这人没儿没女的，连个打幡的也没有喽，有人说，还给他哥打电话吗？要不，就用这被子裹了埋了算了……

　　村里没了“二锅子”似乎真的清静的一些。

　　眼下，又要过年了，村里好几年不再“添油”了，慢慢的没有几个人会记得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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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香汗

提一提

纪慎言

似乎还欠点“火候”，不过这人物写得也差不多了。

左显辉

是挺生动的，杨老师擅长这样的描写。

yangyizhuo

谢谢楼上几位，如果纪老能说的更详细些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