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碧玉 苛政害民——赏析戴祚之《碧玉》与《谢允》

高迎春

　　　小家碧玉  苛政害民——赏析戴祚之《碧玉》与《谢允》      高迎春

　　戴祚其人，字延之，安徽芜湖长江下游南岸地区人，为晋、宋间小说家。曾随宋武帝刘裕西征姚秦，后任西戎主薄。著作有《西征记》二卷，《隋书 经籍志》三卷。另有《甄异传》，部分散佚，鲁迅《古小说钩沉》中，有部分辑录。《历代志怪大观》编辑者，选录戴祚作品四篇。

　　《碧玉》文字不多，却以感情线结构法谋篇，以感情作为作品内部的贯穿线，将人物生活的碎片连接起来：“金吾司马义妾碧玉，善弦歌。义以太元中病笃，谓碧玉曰：‘吾死，汝不得别嫁。嫁，当杀汝！’曰：‘谨奉命。’葬后，其邻家欲娶之。碧玉当去，见义乘马入门，引弓射之，正中其喉。喉便痛亟，姿态失常，奄忽便绝。十余日乃苏，不能语，四肢如被挝损。周岁能言，犹不分明。碧玉色甚不美，本以声见取，既被患，遂不得嫁。”碧玉，是东晋时期因善于歌唱而出名的女子。可是，她的婚姻却十分不幸。她被当时官职在执金吾上的司马义，霸占为小妾。当司马义病重将死的时候，却威吓碧玉，我死之后，你不得嫁给别人。如果敢嫁，我会杀死你。摄于淫威，碧玉只得含糊唯诺，卑恭顺从。当碧玉与邻家男子产生爱情，成为恶鬼的司马义，仍然出于霸占碧玉的目的，用弓箭射中碧玉的喉咙，令其昏厥，令其失音。以至于相貌平平，靠嗓音取悦于人的碧玉，再也难于嫁人。

　　身为东晋宗室的司马义，靠世袭得封汝南王。在朝为官，当过执金吾，官至散骑常侍，大约死于东晋孝武帝当朝时期（386年）。宋代的郭茂倩编写的《乐府诗集》中，收录有几首《碧玉歌》，据《乐苑》记载，这几首《碧玉歌》，就是司马义所作。“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感郎千金意，惭无倾城色。”看来当时司马义用千金，收买碧玉做了小妾。“小家碧玉”成语，就是源于这首诗歌。从这篇《碧玉》志怪故事，我们可以看到，封建贵族阶级的专横与残暴。他们把自己的妻妾，视为私有财产。活着的时候，任意驱使霸占，任意玩弄侮辱；死了的时候，仍然不给她们人身自由，遗嘱不许改嫁，甚至命令殉葬。短文写司马义变作恶鬼，仍然可以骑马射箭，残害碧玉，有些荒诞。但是，他临死之前，凶狠色厉的威胁，足以给碧玉造成很大的精神压力，以至于她寝食难安，生活失常，精神分裂，萎靡不振，出现幻觉，并影响到她的嗓音失声，这却是完全可能的。《碧玉》以情感布局成文，让读者看清发生在碧玉身上的悲剧，也看到了东晋时期真实的社会现状。

　　《谢允》采用流水式结构法，顺时推进，故事非常怪异：历阳郡十五岁少年谢允，为反叛朝廷的苏峻手下王免，掠夺贩卖到东阳郡蒋凤家为奴。是日到山中，见猎人诱捕老虎的笼子里有一只狗，已经饿的奄奄一息，便用饭来喂它。谢允入得笼中，才发现有一只老虎攀木仰看他。就对老虎说，这个笼子就是为逮你设立的，我几次都差一点死在其中。你如果不杀我，我就放了你。说完，就把老虎放了。平息叛乱之后，谢允去县衙鉴别良善。乌程县令张球怀疑他是叛军，将其关入牢狱。谢允夜里梦见有人说，这里易进难出，你有慈爱之心，我当拯救你。谢允醒来，见一黄衣少年，和自己说话。牢狱吏猜测黄衣少年是异人，于是不敢冤枉谢允。谢允出狱后，西上武当山。太尉庾公亮听闻其遭遇，给钱粮资助，谢允到了襄阳。遇见一位道士，说我的师傅是戴孟，不是世间之人，曾留言有西上欲见我者，可指引来，莫非就是你么？谢允遂入武当山。斋戒三日，进见先生，竟然是所梦之人。戴孟问谢允，你想见黄衣少年吗？之后，赐给谢允神药三丸，服食后不饥渴，了无思欲。戴孟身边时常祥云紫气缭绕，芬芳散布山谷。

　　戴祚笔下的主要人物，有名曰谢允，有字曰道通，有家在历阳，有龄十五岁，被掠贩卖为奴，在东阳蒋凤家，被迫入山巡视捕笼，之后身陷牢狱。其人物背景，来龙去脉交代的可谓详尽，无疑更加深了故事的可信度。身为东晋咸阳内史的苏峻，起兵谋反，且不说理由对与错，注定会给社会百姓带来灾难。士兵战场死伤无数，乡民逃难背井离乡。年仅十五岁的谢允，也不能幸免于难。奴役他的蒋凤一家，在深山老林摆了许多诱捕老虎的笼子，肯定与从事狩猎活动有关。进山巡视这些笼子的任务，就落到了少年谢允的身上。山高林密，沟壑纵横，毒蛇猛禽，豺狼虎豹，出没其中，可谓危机四伏。每一次进山，都会冒着生命危险，就连谢允自己也说，我几死其中。小小少年，却有一个仁爱善良的心，当他看到充当诱捕老虎食物的小狗，饿的奄奄一息时，便忍不住拿出自己的口粮来喂它。谢允放掉的老虎，或许正是看到他善良举动的戴孟所幻化，不仅没有吃掉谢允，当他身陷牢狱，又变成黄衣少年，将其救出。谢允没有死在虎口，差一点就死在县衙，对比的结论，就是苛政猛于虎。透过灵异幻象，我们看到的是民不聊生的社会现实。

戴祚写第一个故事，是感情线结构，以感情为贯穿线，将生活情节连缀起来 ；戴祚写第二个故事，用的是流水结构，故事顺时推进，人物出场也是一个引出第二、第三、第四个人物，犹如流水一样，自然从容。所谓小说结构法，无非是后人从先人众多故事笔法总结而来。戴祚写这两个故事，根据不同材料，采用不同结构，却同样给读者以无拘无束，趣味十足的艺术享受。戴祚写志怪故事，虽然借张皇鬼神、称道神异，引人关注，却也部分揭示出那个时代民众生活的真实图景。


　　　　　　　　　　　　　　　　2017年4月5日写于迎春堂
碧玉

高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