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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害怕孤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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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7-27 19:5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你害怕孤独吗?
         

                        (一)
    夜已经很深了。白天喧嚣热闹的街道,此时寂静的有些停滞了。人们常说时光如梭,似白驹过隙。可当一天的二十四小时逐渐走进黑夜的肺腑时,整个世界就似乎被某种东西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人们在这个巨大的包裹里除了呼吸,任何意识都没有了。直到太阳出来,黑夜被一层层的剥离后,世界终于又恢复了它的明净和喧嚣的面目时,人们从睡意惺忪中清醒过来,才发现时间已经在不知觉中向前迈了一大步了。看来,沉重的黑暗和帷幕般垂挂的寂静是可以锁住时光的脚步的——噢,应该说,是锁住了人们对时光流逝的感觉。不过,今夜的世界里可不仅仅是人们的呼吸声,瞧,他的巡逻车的车灯正忠于职守的巡视着街道的每个角落。车的性能很好,在黑夜中悄无声息的移动着。他抬头看看隐藏在路灯的阴影里的民宅,心想,被窗帘阻隔着的私人空间里的人们个个都睡得很沉吧。
    “哎,有点无聊啊。”身旁的同事阿明打了个哈欠说。几个小时前还没开始巡逻时,他还兴奋得无法安静下来休息一会,看那样,好象今晚一定会碰到什么大案似的。年轻人都那样。他想起自己刚工作那会,参加深夜巡逻时也是那样激动不已,总盼望着自己能碰到什么大事情,自己能亲手抓住几个要犯。但到现在,自己该经历的都经历了,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再参加巡逻早已没了过去的激情,剩下的就只有责任和对黑夜凝滞的感觉。不过今夜的确太安静了,整个小区都转了好几圈了,连个猫啊,狗啊的都没碰见,更别说遇见个酒鬼之类的了。要不然,阿明也不会无聊成这个样子吧。
    “困了吗?要不,你先睡会,我盯着。”他拍拍阿明的肩膀,安慰似的说。
    “没事的,郑哥。”毕竟是第一次参加巡逻,阿明不想给自己的警察生涯留下一个遗憾。
    “那随你。”他看着阿明哈欠连天的样子,笑了笑说。其实他很能理解阿明的心思。选择这个职业的人谁没有过豪情壮志啊。只不过,时间久了,被越来越多的现实所纠缠,那些神圣的东西就不再被高高的供在理想的王国了。表面上看,大家似乎淡忘了自己年少时立下的雄心大志,但实际上,那些曾经被激烈的语言表达过的东西已经和日常工作中的琐琐碎碎糅合在一起了。于是,在那些老警察身上,人们已经听不到什么豪迈的话语了,人们能看到的,只是一言一行中透现出来的责任。他知道,有一天,阿明也会这样的,因为这是一个警察走向成熟的必经之路。他突然想和身边的阿明唠叨几句,说说自己过去的事,说说单位里其他老同志的事。可他一偏头,却看见阿明已经在座位上睡着了。嘴巴还不时的努努,不定在梦里吃着什么好东西呢。
    毕竟是年轻人。他笑着摇了摇头。现在只剩下自己了,可得加倍小心了。责任感马上占据他的意识。他收起所有的心思,两眼在车灯的帮助下,仔细的观察街道两旁。虽然,街上依旧连只野猫的影子也没有,他依然没有松懈。
    巡逻车到前面该转个弯了。转弯那边是个菜场,白天人潮汹涌的,晚上却显得过于空旷冷静。那儿虽然不是居民区,但也得小心才对。许多意外的事情都是不遵循人的正常思路发生的。他旋转着方向盘,准备向右转弯。就在此时,他的眼角掠过一道白影。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马上判断出来,在街道的左道上有人行走。白衣,黑黑的长发。一点多了,怎么还有人在街上走呢?得去问问。当他的脑子里闪现完这一系列信息时,他的车早已左后弯,并且逐渐靠近那个身影。
    是个女人,而且应该还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从那个人的背影,他又得出了这个判断。是半夜出来接客的暗娼吧,他想。他的车离那个女孩子只有一公尺左右了,他摇下了车窗:“对不起,请停一下,我们例行检查。”说着,车就停了下来。女孩子也停住了脚步,转过脸来。他看到一张清秀而苍白的脸,脸上带着几丝迷茫和疲倦。不知怎的,他否定了自己刚才的判断,他觉得眼前的应该是个好人家的女孩子。可好人家的女孩子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呢,而且是独自一个人呢?“怎么还不回家?”他问,声音却比平时柔了很多。女孩子先是有些茫然的看着他,此时,她伸过她的左手。他在她的手心里看见一个小小的白色纸包。根据那种包装,他马上判断,是前街那间药店的。“我失眠了,药又吃完了,只好去买药。”她解释说,声音有些沙哑。哦,他想起,那间药店是二十四小时服务的。晚上关门后,只在墙上留一个小窗,什么时候买药,只要去敲敲那窗,就会有人应的。店里有人值班。根据刚才她走回的方向,她的确是从那间药店来的。原来是个失眠的女子。怪不得她的脸色这么苍白,眼睛里还流露着掩饰不住的疲倦。在这样一个众人都沉睡的时间里,这个女孩子却被睡眠抛弃了,为了找回睡眠,只能只身一人走在黑沉沉的大街上,他对她不觉多了几分同情。
  “你家远吗?我们送你吧。这么晚了,不安全的。”他说。
  “不,不用。我就到了。谢谢。”女子指了指身旁那幢楼,对他笑了笑,转身走进了黑暗当中。
  过了几分钟,他确信那女子已经安全的回到了家中,于是又关上了车窗,重新发动了巡逻车。微微颤动的引擎惊醒了沉睡的阿明。他猛然从座位上坐起来,睁着红红的眼睛,惊疑的看着周围,一个劲的问:“什么事!什么事!”他不觉有些好笑,这小子,要真有什么事,就你这样,还哪有你的份啊。“没什么,继续睡吧,你。”得到他的指示,阿明噢了一声,马上又睡着了。
  他无奈的笑了笑,又重新开始巡逻。可脑海里却不知觉的又回忆起刚才那女子的笑来。在这行呆久了,见的人也太多了,可很少见到这样的笑容。虽然笑的很浅,但很纯净,只是有些忧郁。哎,不知这个女子吃了药是否已经安然入睡了呢?他想。


                       (二)
    她匆匆地跑进楼道,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才感觉自己的胸膛里似乎揣着一只拼命蹬腿的兔子。当她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时,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还死命的攥着。她缓缓的打开,手心里正躺着那个小纸包,纸包已被手心的汗浸湿了。但当她的鼻子凑近它时,她依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其实,她并不喜欢药丸。虽然小的时候,她曾因为偷吃了妈妈放在柜顶上准备给猪治病的药丸而中毒住院,但也不能说明她爱吃药丸。那时,生病的她仅仅以为吃下妈妈买的药丸子就可以被妈妈称为听话的孩子,可她没想到,妈妈根本就没把她的病当回事。吃错药住院时,她还看见妈妈为家里的那头猪担心呢。是的,她不喜欢药丸,甚至打心眼里有一种厌恶。但她更不喜欢医院里那种苏来水的味道。每次闻到,她都会有一种想吐的感觉。因此,每次生病了,为了能不去医院,她总是给自己买很多不同的药丸,然后皱着眉头一把一把的吞下去。没办法,生活中,人随时都会面对着各种不同的选择,而且你得必须面对这些选择。当你不喜欢吃苹果时,你得选择吃别的水果,比如橘子、香蕉;当你不想开口时,你得选择别的沟通方式,比如用文字:而当你生病又不想去医院时,你得选择另外的治病方式,比如给自己买药丸吃。何况,她接下来的计划要想如期实施,就必须选择药丸,而且还得在不同的时间,以不同的理由,去不同的药店搜集这种药丸。
    她小心的打开纸包,把两颗白色的药丸放进床柜上的小瓶子。瓶里已经有近半瓶同样的药丸了。今夜,瓶里又多了两颗。
    盖上盖子,把瓶子锁进了抽屉,她才彻底的放下心来。她躺在床上,开始回味刚才买药的过程。这已经是一种习惯了,每次拿回药丸后,她都会好好的回味自己拿药的过程。
    她很早就上床了。这并不是说她是一个有着良好的生活习惯的人。其实,这个阶段,她每天晚上失眠。她很早的上床,但她一直圆睁着双眼。她毫无睡意,她只是让自己处于一种等待的状态。她躺在黑暗的房间里,全部的神经紧紧的攫住室外的一切响动。她听到街上夜市的小贩们招徕生意的声音,还有逛街的人们清闲的招呼声,隔壁电视里播放武侠剧的声音,车辆声,电话声,吵架声……所有的声音从开始产生到热闹到嘈杂到逐渐稀疏到零落到最后彻底消失后,她就会感到所有的一切如同她房间里的空气凝固不动,夜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包袱,时间已经停止不前了。她悄悄的从床上溜下来,打开房门,走进因沉睡而寂静的街道。她不喜欢把自己暴露在明亮的地方,所以她总是走在路灯的阴影里。她走的很快,就象电视中那些幽灵在移动。她来到那扇小窗前,轻轻的敲了敲玻璃,过一会儿,窗开了,露出一张睡意惺忪的脸,那双似睡非睡的眼睛,有点恼怒的瞪着,嘴里不耐烦的嘀咕着:“谁呀?”她知道那是药店里的值班人员。那么晚了,被人从睡梦中叫醒总是件不高兴的事,虽然她知道他的那笑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的照片正在药店店堂里那“最佳店员”的光荣栏里挂着,但睡眠正常的人在这个时候被叫醒终归都会有点脾气。为了能顺利的拿到药丸,她必须的小心的对待那个人
   “对不起,打扰了,真不好意思。”她让脸上的肌肉尽量往上提,“对不起。”她又说了一声对不起,她让自己的眼睛里也堆上几丝笑意。然后她看见那人不耐烦的表情有点松懈了,于是不等他问,自己就先说:“我睡不着,可我的药吃完了。我本想就这样挨过去得了,怕来打扰您。可不行,我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我非睡会不行。所以我就贸然的来敲门了。对不起。”
    “哦!”那人不知为什么长吁了一口气,脸上朦胧的表情似乎也没有了。他眯起那双小眼,仔细的打量她那苍白的小脸。迎着他的目光,她又赶紧笑了笑,虽然她是那么不喜欢他那近乎逼视的眼光。
    “睡不着?”那人的嘴巴动了动。
    她赶紧点点头。
    “看你那样,就是一个睡不好的人。”他的身体似乎动了动,然后,窗台上多了一个小纸包。
    受着他的逼视,她以为自己可能会有些麻烦,但没想到,她要的东西那么容易的就出现在面前了。她赶紧抓过小纸包,也没顾得上找钱,转身就走。她真的有点害怕那人的手会突然从窗框里伸出来,从她的手里拿回那个小纸包。她快步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的心整个的沉浸在又一次成功的喜悦中,直到那位警察叫住她。是的,直到那一刻,她才突然醒悟自己这么晚在街上走在别人眼里并不是一件正常的事。当她转过身,看见那张严肃的脸时,她的神经猛然一紧。她知道要想早点回家,最好和他说实话。她就向她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把小纸包展现在他的面前,然后她解释说:“我失眠了,药又吃完,我去买药。”她这么坦白,是想告诉面前的警察,我不是那种女人,我只是一个丢失了睡眠的女人,我是个良家女子。果然,她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一丝温柔,她听见他说:“你家远吗?我们送你吧。这么晚了,不安全的。”她委婉的拒绝了。她只是很想离开这个人的视线,她不想自己今晚的计划有什么闪失。她转身进了弄堂,进了楼道。她甚至记不清自己是否向他道过谢。
   然后,她终于回家了。现在她就躺在自己的床上。带回的药丸也安然无恙的放进了瓶子里。她知道,到现在为止,自己已经拥有十六颗药丸了。她想,自己还得要八颗才能到那个数,而那个日子也该到了。


                               (三)
    “嘀嘀,嘀嘀。”
    别在腰间的手机响了。他知道又是她的信息。
    “现代的人老是以爱情的名义伤害真正的爱情。我钟情的古典爱情已经不存在了。”她在信息里这么说。
    她总是发这样的信息。很多时候他都弄不懂她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他环视着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很乱,大家都在忙碌着。他想,如果她也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她是否还会和他谈论什么古典爱情呢?是啊,她的生活里多的是音乐、言情小说,多的是朋友间的喝茶闲聊,多的是评论社会评论生活评论别人的爱情的时间,但当她在自己的书房里突然有所感触而信手发来信息时,她是永远不会明白此时的他要面对的是什么。虽然她总是喜欢思考,喜欢探究生活的本质,但她终究是个生活在理想中的人。他想。
    “队长,这是你要的资料。”
    打开助手递过来的资料,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放大了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表情呆滞,但他还是从那眼神里读出了狰狞。这是一个通缉犯的资料。他在当地杀了两个人后,就四处逃窜。当地的公安机关发来协助抓获的请求,所以有关这个案犯的资料也就发到每个派出所里。据说,这个案犯杀的是自己的前任女友和她的男朋友。哦,这世上的杀人动机怎么总离不开感情纠葛问题呢。他合上资料,想,也许该给她回个信息了,谈谈自己对爱情的看法。
    “队长,开会。”
     他刚拿出手机,就听到了开会的通知。他知道这会一定和自己手中的这份资料有关。他只好又放回手机。这时,手机却又响了四声。他看见她在信息里说:“我们已经越来越隔阂了。”
     他想苦笑几声。但脚已迈进了会议室,会议室里的严肃与紧张的气氛让他连苦笑的机会都没有了。
  

           
                            (四)
  二马,昨夜我梦见了你的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认为你的家就该是那个样子的,但当我站在那间青瓦四合院前时,我就觉得我已经到了你家门前。果然我一回头,就看见你们一家三口正在井台旁洗菜。那水井不大也不高,台面的石板因为水的冲击而变得光滑。干的地方在阳光底下泛着白光,潮湿又背光的地方则长满了青苔,透着寒气也透着生机。一个小女孩玩着从水泵里打出来的水,她太顽皮,只顾自己撩那水,却不知小屁股已蹭在井边了。我过去说了她一句,她却毫不理会,甚至还侧对着我哼了一声。看着她傲慢的额头和她皱着鼻梁所透着的滑稽,我确定她就是你的女儿-——蒙蒙,我觉得只有你的女儿才会如此高傲又如此的惹人爱。我想她该象你的。
    二马,我已记不起我是否和你说过什么,我只记得那座四合院还有井台前的那位小姑娘。我同样记得到你家之前的奔波。我好像坐了很长的一段路,那车始终在一片荒芜的乡间窜来窜去。我总是无法确定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到哪里去,但我的心一直悬着,惟恐会错过目的地。后来不知怎地,我被一车人抛在一条无人的街头。我在这条寂静破败的小街上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充满恐惧也充满无奈。就在我疲惫不堪快要瘫倒时,那街角一转,我发现我站在了你家门前,看到你的小姑娘。
    二马,我不知道这梦向我预示着什么。梦里孤寂又始终不知道目的地的长途跋涉还有那荒寂的原野,破败的街道,最近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在里梦总有走不完的路,总有挨不尽的孤独,我的梦里只有破败的旧屋昏黄的灯光,只有狭隘的空间和无人注视的生活。在那里我如一片漂萍,没有快乐没有忧伤没有激动没有愤怒没有人的一切感觉-——也许在梦里我根本就不是人,只是一片随风飘荡的树叶,或者说只是一个附着在一个人的躯壳上的魂魄,在一片旧日的回忆中寻找着些什么。这种不知所终的漂泊常常让我心力交瘁,欲摆不能。可那夜在我力不可支时,我却站在了你的家门前。
    二马,我不知这梦向我预示着什么,但就在我意识到自己面前的四合院就是你家时,我突然感到了一阵从未有过的-——在梦里从未有过的激动和兴奋,我甚至还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也许那时我的躯壳才有了一点人气。
  二马,我知道我的目的地不是你家,但我因为找到你家而快乐。

  她睁开双眼时,眼前一片空白。她想起了自己的梦,她想应该给二马写封信了,和她说说自己的寂寞。可当孤独已经渗进了骨头里,和血肉合为一体了,那还有必要和别人说些什么吗?尽管那个别人是二马。其实,她完全能想象的出当二马看到自己的眼泪时那伤心的表情。认识这么多年来,二马总象个妈妈一样,怜惜并宽容着她的任性。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她被孤独侵蚀得全身冰冷,然后她在电话里听见了二马温柔的声音:“快去吃点东西,然后好好睡一觉。乖,没事的。”她那天果真就乖乖的离开雨地,回到了自己的宿舍。那时,二马初为人母,二马把她也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其实,在二马母性的关怀里,她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孩子,需要温暖,又得到了温暖的孩子。
  但,当这样的梦境又一次出现时,她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也许是天生就存在的,就如这种经常让自己感到寒冷彻骨的孤独感。或许当自己离开母亲的子宫时,就注定了自己的一生将与孤独为伴,直到终老,直到死亡。
  梦里二马的小蒙蒙多么的傲慢啊。那是只有生活在父母的厚爱中的孩子才会有的傲慢。而这样的厚爱也只有二马这样的母亲才可以给的起的。她想,蒙蒙一定很幸福,因为她拥有世上最伟大的爱。可她没有,从来没有过,即使是被妈妈拥在怀里她也没有过那种幸福的充实感。因为病中的她被梦魇中的恐惧牵绊着,她只记得梦中的自己被一个人留在高高的竹竿顶上,竹竿摇晃不定,她拼命的尖叫,但爸爸妈妈在下面只是漠然的看着她,然后走开了,最后依然是由她一个人承担着所有的恐惧。直到最后她被妈妈的巴掌打醒,从梦魇中醒来的她依旧恐惧的发抖。
  她知道自己从来就是孤独的。直到遇见二马,遇见了二马母性般的怜惜。
  已经很久没有给二马写信了,也很久没有接到二马的来信了。她知道只要自己一拨二马的号码,她依然能听到二马温柔的声音。可是,二马的温柔不会只给我一个了。她想起梦中那傲慢的小女孩。二马的爱只能给她的,也只有那个小女孩才有资格依靠着二马的爱而傲慢的对着世界上的所有人说:“你们走开。”
  二马终究是不属于我的。她想,所以说到底,二马也没有真正能够了解她潜藏在内心的那份孤独和寂寞。二马可以给她安慰,但却无法帮她驱散那种孤独的感觉。自己的伤痛只能由自己来抚慰。但愿二马的小女孩在二马全心全意的抚慰中远离孤独吧。世上少了一个与寂寞孤独做伴的人不是很好吗?小女孩就应该享有她那个年龄应该有的快乐。



                (五)
    她越来越感觉到冷,一种冷彻心肺的寒冷。虽然已是过了端午的时令,但她依然感到了那种寒冷。那种感觉时不时的向她袭来,然后形成一个圆圈,把她牢牢的包围在其中。即使是在人声鼎沸的街道,或是在人员嘈杂的办公室,她也无法抵御这种寒冷的侵袭。很多时候,她躲在人群的后面,悄悄的打着冷颤。她总是渴望早点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只有在那里,她才能感觉到一些温暖。
    她也越来越久的蜷缩在自己的小屋里。工作时间是弹性的,单位并不要求每个人每时每刻都要坐在办公室里,于是她干脆把所有的工作都移到小屋里。一星期只要去报道一次就够了。
    她把自己工作的位置安排在窗前。但很多时候,她只坐在窗前发呆。窗外,隔着一层纱窗的天空并不纯净,那蓝染上了纱窗的灰暗,变得毫无色彩了。她时常叹息。是的,在这个属于她的小屋里,她可以躲开寒冷,但她却经常叹息。叹息后的她便经常陷入回忆。
其实,她曾是一个很爱说话的女孩子,她总是喋喋不休的说着,笑着。那时小小的心里该有多么的快乐啊。现在,她的心里也有许多话要说,比如说说昨夜的小楼风雨,说说窗外井台旁那棵很老的柚子树,说说手边这本《挪威的森林》。但她却不想说,甚至不想发出任何声音。
    这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幸许,很久很久了;幸许,原来自己不想这样的,但是因为周围环境日复一日地告诫,现在,她就变成这样了。
    想说又不想说,这种矛盾每次总在喉咙口激烈的冲突,冲突的结果往往是心更空,心门关得更严了。
    也许,这辈子也不会有人知道我脑海里在想些什么吧!
    她默然。小时,陷入希望别人理解却总不被理解的痛苦之中,挣扎啊,发泄啊,可在挣扎与发泄中却发现不被人理解甚至被人误解中也可以过好自己的日子。于是,别人在她的生活中不再重要了,直至这世界逐渐在她的心里淡化。她也会灿然微笑,也会大声聊天,也会放肆地指责别人指责生活,但一切就如自来水管中的水,放出去也就放出去了,不用担心承受对象是谁一样,她从不去想别人的感受。她想,你们说好也罢说坏也罢,我依然这样生活着。她就这样在误解的包围中过着自己的生活。她不用理会别人也不要别人正确理会自己的意思。她在这熙熙攘攘的世界过着完全自我的生活。
    但是,她总有许多许多要说的话。有时那心海太满涨溢出来时,也需要放松一下。她希望拥有几个朋友。因为从心里涨溢出来的是她真实的一些东西,何况她只想放松,所以不用考虑包装不用考虑遣词造句,所以她的话比起别人显得更直率也更真诚。这样,她有过一个属于自己的圈子,甚至有过一个似有点感情寄托的男朋友。
    可,那时的她依然孤独。因为心里的冰山只露出了一丁点,而无人去探寻它埋在水底的全部形体。乃至于他也自以为已经了解她的全部。她曾试图解释,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她知道理解永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就这样吧,生活本就如此。
    生活本就如此。她在想说又不想说的日子里过完一天又一天。她在一天天长大又一天天走向衰老的时光里,只有紧闭门窗,只有一个人静坐在满屋的歌声中,只有一个人演绎着生命终结戏,她总是告诉自己:也许不用等太久,不会太久,那最后的日子就会来临。



                             (六)
    会议终于散了。
    他走出会议室,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十一点钟了。但他却毫无睡意。尽管他是在沉睡中被叫醒来参加这个紧急会议的。
    会议内容依然和那个通缉犯有关。领导说,那是一个穷凶恶极的罪犯,在残忍的杀害了自己的前任女友和她的男朋友后,四处逃窜。前几天逃到邻市,因为饥饿溜进一户人家偷吃,结果被女主人发现,他又掐死了那个女主人。领导说,这是一个穷凶恶极的罪犯,他连一个孕妇都不放过。那个女人已经怀孕八个月,过几天就临产了,但那个罪犯却一下字害死了两条人命。是的,他也觉得这的确是一个穷凶恶极之徒。他想起有位作家说过,一个人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当他开始残害自己的同类时,他也就不能算是一个人了。至少他的人性已经受到了伤害。一直以来,他总是无法彻底理解那些罪犯为何会在一瞬间就会将自己从人变成了非人。比如目前这个罪犯。当他杀死了自己的女友后,又杀死这个孕妇时,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或者说他会想些什么呢?他在这一刀中又感觉到了什么?当那个孕妇睁着一双惊恐而又无助的眼睛缓缓倒下时,他的心里就真的没有产生过一丝的怜悯和后悔吗?
    罪犯之所以成为罪犯,是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常人所应有的理智和思维,所以,当我们面对这些罪犯时,我们应该也应以对待非正常人的心理对待他。
    他想起自己的老上司曾对自己说过的话。是的,能做出如此血腥的事件当然证明他已经是一个非正常人了。可是到底是什么促使一个正常人变成一个非正常人呢?
    此刻,他突然很想找个人说些什么。她拿起手中的电话,拨通了她的号码。但,耳边传来的只是一阵阵的忙音。这么晚了,她还在干什么呢?他恍惚间记起已经有几天没看见她的信息了?他搁下了话筒。
    他为自己点燃了一支烟。他并不大喜欢抽烟,但在寂静无人自己又无法入睡时,他也会为自己点起一支烟来。一支烟,他只抽几口,更多的时候他只看着那白色的烟雾袅袅的上升,然后逐渐扩散,慢慢的变淡,直到最后消失在透明的空气中。今夜,他的眼神也随着飘散的烟雾,转向了窗外。他看见一轮明月正斜倚着窗棂挂在天空中。天空是蔚蓝色的,没有云,也看不见星星,他只看见一轮明月散发着一圈朦胧的光晕。那光晕没有了任何装饰,显得了冷清,但也显得更加的干净而纯洁了。这种干净而纯净的感觉使他想起她的笑声。印象中,她很爱笑,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见面,但他喜欢在电话中听到她的声音,清澈的如流水般的声音一度使他夜不能寐。那时他们总喜欢斗智,喜欢对对子。他说:“萧山龙井茶”,她说:“西湖雷峰塔”;他说:“金华吃火腿”,她说“绍兴摇乌蓬”;他说:“幽兰出深谷”,她说:“美人藏深闺”;他说:“郎君迎上前”,她说:“还得修三年”。他从来不知道向来嘴拙的自己怎么会变得如此妙语连珠。为了能不断听到她的笑声,他总能有办法让她不断的发出声音。可是,那一切都成为了过去。现在他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如此的深夜里,她不睡觉到底在做什么。而她除了在他忙碌的日子里给他发一些他无暇考虑的话题,也似乎没有了过去的热情了。也许正如她所说的,他们已经越来越隔阂了。可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隔阂呢?我们不是依旧在爱着对方吗?但我们谁也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对方需要什么。他想爱是还存在的,只是失去了心心相映的爱显得有些沉重。
    他再次看看窗外的月亮。月脚已经西移。不早了。该睡了吧。他捻灭了手中的烟头。
    可就在他转身准备睡觉时,他突然听到了一声“轰隆”的爆炸声。紧接着,沉寂的院子马上沸腾起来。电话声,警笛声,人们匆匆下楼的脚步声。他知道,今夜他已没时间睡觉了。


                             
                 (七)
  她觉得她该完成这件事了。
  当它的瓶子里的药丸子终于达到了二十九颗时,她告诉自己,一切都准备好了,我该完成这件事了。
    但她并没有因为这个决定而激动得热血沸腾。今天早晨,她依然像往日一样在床上发了一会呆,而后坐起来,换了睡衣,穿上昨夜拿出来的旗袍。重新铺好床走到后屋洗漱前,她也没有忘记打开关了一夜的手机和收音机,绕过书桌时,她也没有忘记照照墙上的镜子,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甚至想该洗头了。她象往常一样刷牙洗脸洗头吃早饭,打开吹风机细细地吹干头发,并在脸上认认真真地化了个妆。然后开了阳台门,收了昨晚晾出去的衣服,跟隔壁的大妈说笑了几句,便锁了门,骑车出去。经过井台时,有人问她打扮得这么漂亮是否会男友去,她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是”,引得旁边的老人们羡慕地直说现在的年轻人幸福。她一路打着招呼,从单位大门口出去,并没有上哪儿,只在街上溜了一圈,便从后门回来了。现在才8点半,正放假,人们要么回家了要么出去旅游,没出去的也还在会周公,后门此时没人。秋她把车往凌乱的车棚里一塞,匆匆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想,现在谁都知道她出去了,穿得漂漂亮亮的出去会朋友了,谁也不会知道她又回来了。她轻轻地关上门时,不禁为自己的狡黠而微笑。她实在不愿在做这件事时,受到别人的骚扰。
她进了卧室,撤了床上的床单与枕头,从衣橱里拿出那块大红底小玫瑰花的缎子,铺上,细细地抚平四角。然后从抽屉里拿出那卷封箱胶,拆开,剪成一段段一米来长的,把后屋的门啊窗啊的缝隙封得严严实实。做这些事时,她想起年底二十四打扫屋子的事。她很爱干净,每年的这一天打扫得更是仔细,连细小的死角落也不放过,尤其那窗玻璃擦得锃亮锃亮,谁见谁夸。不过以后你们再也看不到这么干净的玻璃了。她想。这时隔壁的门响了,接着是大妈唤孙子多多的声音。听着祖孙俩一路叽叽咕咕的下楼了,她知道大妈又带孙子上女儿家了,不入夜不会回来,而多多爸妈去泰国旅游了,一星期后才回来。这样整层楼只剩下她一人了。这样才好。她想。她关上卧室的窗,同样封上胶布。做完这些,她看看时间,已经9点整了。她从衣橱里拿出一件奶白色的长旗袍,换下身上的这件,又穿上同样新的袜子和皮鞋。她在镜子里仔细地端详了自己,镜中人正坦然的对她微笑。她对自己的样子比较满意——这正是自己想要的效果。然后她开了床头柜,取出里面的葡萄酒和那个小瓶子,瓶里装着她搜集了很久的二十九颗安眠药丸。她就着酒,把药丸全部吃了下去。她知道,就着酒,药性才会很快的渗透全身。然后她去后屋开了煤气,回来躺在大红的缎子上。
    缎子很光很滑,躺上去让人有浮在水上的感觉。——她不会游水,因为怕水,所以她从未尝过浮在水上的感觉。但现在,秋子觉得浮水的感觉就该是这样,软软的滑滑的,让人有所依又似让人无所依地飘来荡去。我会飘向哪儿呢?浩瀚的大海,蔚蓝的海与同样蔚蓝的天从自己的身下身上向远处延伸,交汇点是一线白光,光影处有几抹白云,也许自己就是飘向那儿,也许那白云就是自己了。我还会飘向哪儿呢?山涧里的小溪因为连日的雨,正奔腾地欢。那水撞在溪旁的石头上,溅起阵阵水花,并形起一层薄薄的水雾。水雾笼罩下的小草绿莹莹的,闪着幽蓝的光芒,也许这就是自己休憩的地方。我还会飘向哪儿呢?开满桃花的山坡;长满兰花的山谷,飘过这儿我就该回家了。家,我已记不起你的样子了,但二十九年来,你始终活在我的心里,根深蒂固,无法忘记。我知道,我一定犯了严重的错误,才被赶出家门,让我在这尘世飘荡了二十多年,受尽风寒受尽尘沙的折磨,受尽被抛弃的孤独的折磨,如今我终于可以回家了。我不敢让自己带着污浊的身子回来,漂泊的日子,我始终让自己保持着纯净,时刻等待你的召唤,如今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在一阵愉悦的鼓声中,她看见天空中打开了一扇门。她急急地迈向等待了二十多年的家门。在关门的刹那间,她不觉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飘荡了那么多年的尘世。她看见在那间挂着“槛外人”的条幅的房间里,一个女子着一件乳白色的旗袍静躺在一片火红的水面上,一朵朵细小雅致的白玫瑰随着圈圈四散的涟漪,向四周荡漾着。那在花海中漂浮的女子,一张白净的脸上正绽着一丝微笑。        



                                 (八)
    我饿极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地下室里呆了多久,没有光明的空间里,时间也会停滞的。
  我只记得当我慌慌张张的闯进这个房间,并关上那扇门时,黑暗就如潮水般向我涌来。我曾庆幸我能找到这片黑暗,我也曾感谢这片黑暗,因为有了这片黑暗,我才可以摆脱人们狐疑的眼光,才可以逃离警笛的纠缠。
  半年了,我已经有半年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我总在奔跑,不停的奔跑,就象过去自己睡梦中经常出现的梦境一样。可是,只要她的手轻轻的抚摩自己的脸颊,我就会很快的从梦魇中醒来。那双可爱的小手,总是那么柔软温和,握着它,我的心里就会产生一种充实感,那种充实感常常让我热泪盈眶。我想,只要有了这双手,我就会拥有世界上的一切。可是,可是为什么你要离开我呢?我把什么都给你了。你说你喜欢“巴黎时尚”那件黑色的披风,我就把它买下来送给你,尽管我为此化光了自己的积蓄,我也不在乎。后来。你说你不想参加女友的聚会了,我知道你是多么向往这次聚会,你很早就在为这次聚会准备,但你说不去了,我问你为什么,你说她们都嫁了有钱人,有很多名贵的首饰,自己什么也没有,显得太寒酸。我知道你心里是很想去的,我就为你买了一套纯金的首饰。看着你高高兴兴的去了,我心里也很快乐,尽管我为此背负了一笔需要十年才能还清的债务。再后来,你说希望能住的宽敞一些,在这套二室一厅的小房子里无法招待你的那些女友。我就在新水苑购买了一套别墅。尽管,我为此挪用了公司里的公款,但我愿意。只要你开心,我可以为你做一切事情,就连那套别墅的房产证上,我也写上了你的名字。我不需要这些,我也不喜欢这些。我只要每天晚上能握着你的手入睡,我就很满足了。可是,就这样,你还是要离开我。我还记得你坐在新房的客厅里,你的旁边还坐着那个男人。你说,他是你的未婚夫,你们就要结婚了。你还说,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你说你无法忍受我每晚抱着你的双手入睡的习惯,每当看到我睡觉的样子,你就会感到一阵阵的厌恶。现在,你有房子了,你不想忍受我这种怪癖了。你踢了踢你脚边的包,说,这是给我收拾的,你要我提着它尽快从你的眼前消失。知道吗?听到你的话,我的心如掉进无底黑洞般寂寞而不安。我并不是为这房子,也不是为你身上带着的首饰。只要你高兴,你愿意拿走就拿走吧,这些本来就是为你买的。可是,你为什么说你无法忍受我每晚抱着你的手睡觉的习惯呢?你说这话时的眼神是如此的鄙夷,仿佛我是一个变态狂。我的心里沮丧极了。然后,我看见那个男人微笑的转向了你,他的手紧紧的握住了你的手。你那双柔软而温和的小手此时温柔的躺在别的男人的手中,难道从此我就永远失去你的手了吗?我当时只想再握握你的小手,我走向你们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可为什么你们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应呢?你甚至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你的小手紧紧攥着刀柄,我看见你的小手因为过分 而变得苍白。我心疼你的小手,我走向你,我想说,你别这样,手会受伤的。可我怎么就忘了那只包呢?我被包绊住了,但我抓住了你的手,可谁知道,你的手腕一拧,那刀就刺进了你的胸膛。我看到你倒下了,血汩汩的流着,你的手逐渐冰凉了。那个男人就站在旁边,他目瞪口呆的看着你。刚才还对你柔情似水的他此时没有任何表现。我握着你的小手。我知道你是爱他的,否则你不会离开我,你的小手也不会永远冰凉。你刚才还为他挡着,怕我会伤害他,可现在这个男人只会站在旁边发抖。你真的爱这样的男人吗?你真的爱他,那你一定很希望他能永远的陪伴在你的身旁,就象我是如此的放不下你的小手一样。所以我就拔出了那把水果刀,把它刺进了那个男人的胸膛。我看着他倒在了你的身旁。我想,你以后不会孤独了。可是,知道吗,没有了你的小手的陪伴,这半年来无法安眠。我真如梦里说的那样,不断的奔跑奔跑,但没有了你的小手的抚摩,我永远无法从梦魇中醒来了。
  现在,我被困在这个黑暗的房子里。又饿又累。那天,我也是因为太饿,我爬进了一扇开着的窗户。我只想找点吃的,要知道我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的吃顿饭了。幸运的是,我进的房间正是一间厨房,我从桌罩里找到了很多剩菜剩饭,我高兴极了,我没来得及找双筷子,我的手就抓起饭菜往嘴里塞。饥饿的肠胃终于得到了充实,我的感觉好多了。可就在此时,房间里的等突然亮了,我看见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正惊愕的站在门口。我想和她说声对不起,说我太饿了,才没打招呼就进来的。可我看见那女人的嘴唇正蠕动着,一声喊声冲出了喉咙。我听见她喊:“有贼啊!”可我不是贼,我只是太饿了,吃点东西就会走的。我捂住她的嘴,我试图想告诉她别喊了,我不会害她的,我马上就走。她的笨重的身体开始软了下来,我以为她终于安静下来了可以好好说话了,可我却发现她已经断气了。天啊,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害她的,我想对她说对不起,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我只好翻窗跑了出来。
  我不知道我跑了多远,然后我就看到了这间旧屋,我钻进了这间地下室。于是,我感到了几许温暖。
可是,我不知道我在这呆了多久了。我感到寂寞夹杂在黑暗中,一阵一阵的向我涌来。我又开始想念你的小手,我想念那掌心的柔软和温湿,我想念你手背的细腻和滑溜,我想,此时我如果能握着你的小手,我可以睡上几天几夜,我甚至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可我知道,你的小手永远都不会温暖了。我只能在做着无望的思念。我在这无望的思念中感到了寒冷。
  慢慢的,饥饿感也浮了上来。我本想控制自己,我怕自己出去后又会伤害别人。可是,那种饥饿的感觉如同蚂蚁侵咬我的身体一样,让我无法安下心来。我开始坐立不安。起初,我还能命令自己好好呆着,但不久,我就感觉到了身体里火烧般的难受。我想,如果我再不吃些什么,我的身体就会燃烧。没办法,我终于推开了门。
  走出地下室,我才知道,原来外面也是黑夜,一轮月亮高高的悬挂在空中,那柔和的光让我感到了几丝温暖。我漫无目的的朝前走——不,我应该是有目的的,我不是在寻找食物吗?只是我不知道哪里会有我想要的东西。我跌跌撞撞的走进一幢大楼。楼道死一般沉寂。我把耳朵贴在一户人家的门口听听,房里也和外面一样的沉寂。也许里面没人。我想试着撬开这扇门,我的饥饿感正在火烧火燎的督促我快点完成这件事情。可我没有工具。我握着门把手,有点着急的推了几下。我知道我这是不可能打开房门的,可谁知就在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可笑时,那门竟然“啪嗒”一声开了。我推门进去,那门的框上似乎粘着什么,我小心的开了一条缝,人就缩了进去。房间里很黑,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我太饿了,我对气味也有些迟钝了。我想,可能这屋子关太久了,灰尘太多的味道吧。可我马上担心,可别让自己的肠胃空欢喜一场啊。房间里太黑了,找东西总该有点灯光才行。我摸摸口袋,竟然真的摸到了一只打火机。我欣喜若狂,我想真是天助我也,我什么时候竟会在兜里放了这么一只救命的打火机啊。我赶紧拿出来,我要借助它为自己寻找到一点温暖。
  然后,我看见我的打火机上闪现了一朵美丽的火花。就在那一刻,我的嗅觉恢复了,我的大脑告诉自己,这种难闻的味道是煤气,同时我似乎听到了一丝“嘶嘶”的声音。可没等我的大脑反应出更多的信息时,我的耳边传来一声轰隆,眼前闪过一团火焰。我想,难道我身体内的那团火终于烧出来了?


                       (九)
  当一切救援行动都停下来时,已经是早上7点种了。现在除了一些后来的人在做善后工作,其他人都撤回来了。
  尽管大家都很疲倦,但现场报告和一些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爆炸的房子是市文联的宿舍。因为救火及时,火势没有蔓延。只是二楼被烧的很厉害。幸运的是二楼只有两户常住户,一户人家夫妻俩出国旅游了,老太太带着孙子昨天正好去女儿家没回来。楼里住的只有一位名叫秋子的单身女子。从爆炸的现场看来,爆炸的发源地应该就在秋子的房间里。在她的卧房里,人们找到了一具已经烧焦了的尸体,估计就是秋子本人。但在厨房里,人们又找到了另外一具尸体。死者系谁,性别,年龄,都不知道。这起爆炸案是自杀还是有预谋的他杀行为,人们目前还无法确定。但厨房里的死尸绝对是本案的关键。要查清死者身份,首先要调查秋子的人际关系,另外要等法医的报告出来。
  他的双眼通红。忙了一个晚上,他本该好好的休息。但他没有。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燃起一支香烟。
  昨夜当他赶到现场时,他的心里突然涌上了一种莫名的感觉。虽然那个地段此时烟火弥漫,人员嘈杂,但他依然记得就在那个转弯处,有个失眠的女孩子在转身时,曾留给他一个明净而忧郁的微笑。不知怎的,他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他不希望出事的是她,那个女孩子。但同时直觉却又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可能真的是她!直到现在,他从复印的资料中看到她的照片时,他的直觉得到了证实。
  为什么她会死呢?那么纯净那么温和的一个女孩子,还是花样的年龄啊。何况,听说,她还是一个很有前途的作家。他望着手指上袅袅的白烟,陷入了一种伤感当中。这样的情感用事本不该在他这样的人身上出现,但今天,不知怎的,他感到了无比的伤痛中。
  “阿明回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们马上围了上去。阿明在大家的包围中就地开始了他的调查汇报。
  “秋子,女,今年29岁,本市人。1995年毕业后就一直在市文联工作。工作以来发表了多篇作品,是很被看好的青年作家。此人性格比较内向,不大喜欢交际。据她的同事说,最近几个月,她似乎身体不好,一直呆在宿舍里写作,很少和别人接触。她曾谈过一个男朋友,但在一年前分手了。我们去他的单位调查过,那人在半年前就被单位派到深圳的子公司里担任工作,并在那边结婚了。所以那具死尸不可能是他的前男友了。但据邻居们反应,秋子昨天打扮的很漂亮的出去了,但没人看见她回来,至于说到她最近有没交男朋友,大家都说不知道。”
  阿明一口气的说完自己的调查结果。人们就开始议论开了。
  “八成是他杀,一个前途似景的女作家,好好的干嘛要自杀。”
  “我看也是他杀。这种搞文学的人一般比较浪漫,多交了几个男朋友,难免会掀起醋海风波来,弄不好,来个情杀,很有可能哦。”
  “为何不能是自杀。搞文学的人想的忒多,也忒脆弱。他们同事不是说她最近身体不好吗?说不定,得了什么绝症,想不开就死了。”
  “那那具男尸怎么理解?”
  “说不定是哪个小偷不小心进来陪 一条性命呢。”
  “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人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可他的直觉一个劲的否定着这些推测。他对自己说:“不是这样的,应该不是这样的。”他想起她那晚疲倦苍白的脸色,迷茫而忧郁的眼神。他觉得也许在那天晚上,有什么事情就已经发生了,但他实在想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
  “验尸报告出来了。”不知谁又喊了一声。屋子里马上安静下来。
  “……据最后核实,那具男尸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通缉犯。”哦?他不觉舒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他内心深处并不希望这个明镜一样的女孩子的死和任何男人连在一起。
  “我们解剖了秋子的尸体,我们在胃的残留物中找到了安眠药的成分,并且还有酒精的成分。我们结合现场勘探结果,发现,房间在未爆炸之前是密封的,因为窗框门框上都留有胶带的痕迹。很明显,秋子是自己吃下安眠药……”
  事实证明了他的直觉,秋子是自杀的,可到底为了什么原因,让这样一位年轻的女子选择了死亡?他的眼前又浮现出她转身离去时的浅浅一笑。那晚她就已经开始准备安眠药了。可她的笑依然纯净。然而那纯净的背后不是还隐隐的透着些忧郁,迷茫和孤独吗?就如昨夜的月亮,太美丽了,就只能一个人高高的挂在空中,没有了星星的陪伴,也没有了云朵的环绕。也许,秋子是因为太孤独了,她无法忍受寂寞,于是她就选择了离开,离开这个让她感到孤独的世界。
  “嘀嘀,嘀嘀”腰间的手机响了。他看到了她的信息:“我又发现了一种新的解闷方式——我学会了语音聊天。”
  她一定也是很寂寞孤独的,他想,对于一个寂寞的人来说,要想排遣自己的孤独感,最好的方式就是与人沟通,在沟通中寻找自己想要的温暖。秋子关闭了沟通的大门,而她则选择了更为时尚的网络沟通方式。虽然,她的生活始终走在时代的前列,但说到底,她也是一个寂寞孤独的女人。
  也许,我应该去看看她,听听她的声音,也让她听听自己的心声。关上手机时,他这样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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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03-7-27 20:23 | 只看该作者
欢迎新朋友,排版和格式都要注意哦,段首空两格,段间请空行,另外标题处加原创哦:)
3#
发表于 2003-7-27 21:10 | 只看该作者
太长了,看不完,很累人!
4#
发表于 2003-7-27 21:12 | 只看该作者
哦,妞妞!看的我眼晴都发酸!   
气氛营造不错
5#
 楼主| 发表于 2003-7-28 08:56 | 只看该作者

妞,我好象在排版上出现问题哦!
和我叙述的相比,如何?
6#
发表于 2003-7-28 12:33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妞

[QUOTE]最初由 南方巫婆 发表
妞,我好象在排版上出现问题哦!
和我叙述的相比,如何?
[

用极品五笔或全拼把半月点成圆然后就是全角了,这样打的段首空两格才有效。另外每段要空一行。

还是小说的精彩,网络小说还是简短一些好
7#
发表于 2003-7-28 14:16 | 只看该作者

排版不够认真

等以后作者排好了俺再拜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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