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翠微 于 2017-10-9 16:47 编辑
对，时光的刀刃既温又凉。
奶奶去世，尤其是一个超过百岁的老人去世，应该是一件非常严肃的、悲壮的、隆重的，甚至喜庆的事情。孙子田原也知道他作为一个成年人是应该到场，必须到场的，他冒着被公司开除的危险，在百忙之中，从京城抽身踏上回家的路途。他要看奶奶最后一眼，他要重新温习一下与奶奶之间曾经拥有的温情。
在族人眼里，奶奶是个老不死的，奶奶曾经折煞了许多自己家族里，比她年轻许多的性命。文中充满了冷幽默，那些媳妇、儿子，对待自己的母亲尖刻、冷酷，读起来让人寒心不已。婆婆与媳妇是天生的冤家，这种关系在这里得到赤裸裸的表现。年轻时候，媳妇折磨老太太也就罢了，而老娘老了，还要给儿子家干活，还要半夜轧草，被无辜的铡掉两个手指；还要被发火的拖拉机拱倒，又压掉三个手指。老人似乎是一个永远旋转的陀螺，一生都不会停止劳动。老人不在乎，老了依然给众多的孙子们烙饼、包饺子、蒸馒头。奶奶与孙子之间的隔代亲情，又上演得淋漓尽致。
那个日理万机，为了公司上市连轴转的老板章鱼，最后的结局非常具有讽刺意味——直肠癌晚期。真是应了那句话，前半生拿命换钱，后半生用钱换命，但是还不一定能换回来。生命年限不可预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小麻雀是天上飞的，比人走得更远，当它们吃了美食被网子网住的时候，咋就不知道低低头呢？咋就不知道冷静一下，放低身段从网子下面飞走呢？鸟智商低，没有人聪明，人的大脑沟回里藏着无穷无尽的智慧，但人有时候也是犯迷糊，犯低级迷糊。一根筋，一条道走到黑。平常的小病不当回事，身体发出预警信号，无动于衷。一心为了事业，为了上市，为了光荣而美好的前程，为了头顶上的光环，破除一切阻力，前进前进。但是最终的结局常常是事与愿违，事业还没完成，自己的身体先倒下了。
文中各个人物，似乎都是极端的。媳妇仙人是个强势的人，信神信鬼不信人。与婆婆一生较量，不管对错，总要自己占个上风。对一双儿女从小不管不顾，自己出去游山玩水，烧香拜佛。母爱的缺失，教育的缺失，亲情的缺失，让女儿离家出走，让儿子夭折，而仙人不总结自己身上的错误，她的理论是婆婆的命太硬了，给孩子给克死了。
文章读起来，让人寒心，一家人，对只能躺在床上不能行走的亲娘，不搭不理，想起来给口饭吃，想不起来，就让老娘饿着。难道人老了就该是这样的结局！？那些活着的儿女，他们没有想过，自己也会老去吗？没有想过，也许自己有一天，也会老的不会走路吗？他们没有回想一下，自己是怎么长大的吗？没有想过当娘的怎么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的？他们这样做，不怕遭报应吗？
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我宁愿相信他们一辈子没有听说过这句话。
我宁可相信作者是写的从前，写的古时候，写的非常偏僻的小村庄，还有那样一部分人，不知道懂得尊重老人，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弟兄之间吵架、打架。其实优良的传统，在他们母亲身上有着生动的体现啊！母亲说，十个指头，咬咬哪个都疼啊。在田原家住了两个月，田原父亲是个好儿子，每天给老人蒸鸡蛋羹，隔三差五炸鱼，煮虾。两个月之后老太太就开始唠叨：别让我吃鸡蛋了，老七家的儿媳妇要生了，我省给她，我省给她。已经一百多岁的老母亲，在自己生命的最后几年，想到的还是子女，并不是她自己。她这样的“偏心眼”，把唯一一个愿意侍奉她的儿子、儿媳，气病了好几次。
如果她的孩子们，都像老娘一样，心中装着别人，不勾心斗角，那么这是一个多么和和睦睦、甜甜美美的大家庭啊！
人心隔肚皮，一个锅里有一粒老鼠屎，一锅汤的味道都坏了，更何况好几粒老鼠屎。 奶奶的命就是硬，一百零一岁了，还是没有老死。她饿了，她爬着出去，她爬出门槛，爬出大门，爬到大门口的老槐树底下，晒太阳。让村里路过的一个傻子帮忙，在老槐树上垂下来一根绳子，打成一个节，这才去了，去了另外一个，没有纷争的世界，也没有儿女情长的世界。她走了，她的那些儿女们还活着，还要在人世间尔虞我诈，自我为尊。还要在尘世里挣扎，过自以为是的生活。
小说最后，用了大量篇幅描述田原走出奶奶丧礼现场，到田野里去，在奶奶的坟前躺了一夜，细腻回忆与蛇莓，与荚迷树、荚迷花，与山鸡，与黄精，从前与奶奶一起度过的岁月，是整个作品中，最有温度、温情的部分。“在没有开始亦没有尽头的时光中，生命细碎的悲欢从不曾停止” ，作者在竭力说明一个道理，人老了，会被冷落，被嫌弃，被忽略，被鄙夷，但又竭力所能的，视若珍宝的，毫无怨言的，爱着自己的孩子。小说的语言充满了诗意，忍不住让人一口气读完，唏嘘不已，感叹和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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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10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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