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嫂正传 第六章 （二）

伏虎山人

　二

　　
　　对堂哥、对自己的儿女，堂嫂似乎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在意了。
　　这里顺便说一下，自从父亲去世后，我的生活道路也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为了帮母亲挑起家庭重担，抚养几个均未成年的弟妹，我从省城辍学回家后，在村小当了民办教师。
　　连续三年的饥荒终于熬到头了。随着政策的调整，农业和农村经济开始复苏，人们的生活逐渐有了保障，乡村教育也有了长足的发展。可这年秋季开学那天，我发现本该上学唸书的三个侄儿——玄生和他的双胞胎弟妹，都没到校报名。傍晚我去了堂嫂家，想动员她让孩子们上学去。
　　我来到堂嫂家，见玄生噘着嘴，不情不愿地在门前剁猪草，合生和喜凤也都哭丧着脸蹲在一旁择菜。堂嫂则怀里抱着个孩子一屁股塌在门槛上，一边给孩子喂奶，手里还一边拿着个红薯，不住嘴地啃着——我回家的那年冬天，堂嫂又生了个女儿，起名腊凤。
　　堂嫂见到我就知道来意。她连忙把身子往旁边一车，又着力啃了口红薯，一边嚼着一边对我说，你来干嘛？别费口舌了，我的伢们没功夫上学，都要在家干活的！
　　我耐着性子蹲下身拿过玄生手中的刀，一边帮着剁猪草，一边劝堂嫂说，家里再忙也不能耽误伢们上学呀？况且他们放了学也能帮家里干活的。
　　接着我又劝道，嫂子，不是我说你，你不让伢们上学会害他们一生的！
　　我害他们一生？堂嫂猛地车转身，把手中吃剩的红薯头朝地上一甩，气鼓气胀地指着玄生们说道，不是我，他们能活到日今？还读书！怕连命都没了哩——喜凤，快把菜拿去洗了好让你爸炒！
　　喜凤噘着嘴提起菜篮，慢吞吞地起身洗菜去了。我忍着气还是耐心地劝堂嫂，嫂子，话可不能这么说么。你生养他们一场，终归指望他们长大了，一个个都有出息吧？眼下不克服点，让他们读点书，将来跟你样当文盲睁眼瞎，怎么能有出息？
　　不料这几句话反倒把堂嫂惹恼了。只见她向着我撇了撇嘴，轻蔑地说道，哼，出息！你说读了书就有出息？我看两个学生打架——为笔（未必）。幺叔他读了一肚子书，到头来还不是遭人欺受人气饿死了！你呢？上了上十来年学，读的书怕也不少吧，也不过回到乡下当个孩子王，该几有出息哟！
　　堂嫂说完，又从身边竹篮里拿了个红薯，在裤腿上擦了擦，旁若无人地塞进口里啃了起来。气得我再也忍不住了。我猛地把手中的刀往地上一顿，站起身指着堂嫂说，你……你真不可理喻！
　　说完，我气呼呼地转身要走。堂哥连忙从灶屋里赶出来，一把拉住我说，他叔，莫、莫生气。回头我再、再劝劝你嫂，明天让、让伢们……
　　还没等堂哥结巴完，堂嫂竟然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当着我的面对堂哥破口大骂，你个麻怪物、结Χ肉！几时轮到你作主？你让他们去上学，去快活，这猪哪个喂？伢哪个引？没门——合生，来，抱伢！老娘要吃饭了。
　　骂完，她把孩子往合生怀里一丢就进了灶屋。我看在眼里，一把摔开堂哥的手还了句——“马疯子！”转身就走了。
　　后来还是我母亲不服气，先后三次上门，堂嫂才勉强答应，让合生一个人上了学。
　　

碣石清风

喜读作者长篇续集。本周我值周。谢谢支持。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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