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纪事》之—与你相依（2）
一 “妈妈，如果用一部真的汽车，你就可以到我这边的世界来……”赵美灵在灵宝天真的童声中大汗淋漓地醒来。“可是我舍不得你……”她依稀记得灵宝最后在梦里说。“灵宝，妈妈也舍不得你，之前是我对不起你，现在妈妈要……”赵美灵慢慢起身。 手机滴地一响。赵美灵拿起来一看，是公司副总安迪尔发来的消息，“赵总，绿苗公司上周已融资5000万，对我们冲击很大。”她很木然。她有点疲倦。准确地说，她有点厌倦。 赵美灵想着自己这些年，自从丢弃灵宝之后，一直咬牙切齿对自己说，要成器。然而，成器了之后呢？又怎么样？每当在校区看着和她年龄相仿的家长带着五六岁的孩子来，孩子在教室里上课，妈妈在教室外安闲地等着，赵美灵就心里难受。她早已不想当什么灵宝文化发展公司的CEO，她只想成为那样一个安闲地等着自己孩子上课的妈妈。 既然灵宝现在来不了我这个并不太美好的世界，为什么我不去他那里呢？只要用一部真的汽车，就可以。赵美灵念念不忘。 二 高速公路上，车如洪水一样飞涌而过。一团白色的影子，像天边飞来的一团云雾，飘然飞向汹涌的车流之中。 “妈妈，你不要啊……”赵美灵听见灵宝稚嫩的声音一声高呼，然后又听见他痛苦地“哎哟”一声，她就人事不省了。 “喂喂，你怎么样？”李江一拍打着赵美灵的脸颊。他探到了她鼻子底下有均匀的呼吸，略松了一口气。赵美灵迷迷糊糊醒了过来。醒过来之后，她困惑地看一眼李江一，然后咕噜从地上坐了起来，爬到李江一汽车跟前，匍匐在车头前的地面，做一个虚空的搂抱姿势，痛哭，“灵宝，灵宝，妈妈又害死你了……” 高速公路上李江一的汽车后响起一系列尖锐的鸣喇叭声。李江一看见赵美灵能爬，地面也没有任何血迹，他彻底松了一口气。他看见赵美灵怪异的举止，怀疑她精神有问题。他来不及多想，一把抱起她，塞进车里。赵美灵痛哭流涕踢打着李江一，“你干什么？你没看见我儿子被你撞死，他一身是血……” “哪里有血，没有血。我撞的是你，幸好你没事。你安静一下……”李江一一边安抚赵美灵，一边赶紧发动车子。 “灵宝……”赵美灵兀自凄哀地趴在窗口望向地面。泪眼朦胧中，她看见一个清清秀秀的五六岁的男孩，轻盈地从地面的血泊之中爬起身来，他一跃就离开了地面，追逐着李江一的汽车飞了一段。他调皮贴在车窗外，笑脸盈盈地对赵美灵招手，“妈妈，我舍不得你死，你还是好好呆在那边的世界里。妈妈再见——” 车继续向前飞驰，灵宝的笑脸倒退至无，他天真的声音也消失在风里。 三 李江一送了赵美灵去医院检查。一套程序走下来，什么事情都没有，连一道皮外伤也没有。李江一心里也觉得奇怪。他是开车的司机，他心里有数，他是撞到了她的。虽然他也很清楚，是她来找他撞她的。他最后婉转地询问赵美灵，是否需要去看精神科？赵美灵冷然看他一眼，说，“不要。”顿了一顿，她又流着眼泪对他说，“我想被一部汽车撞死，所以麻烦到你，我很抱歉。但是，你没撞死我，却撞死了我的儿子灵宝……” “没有呀，我哪有撞到你儿子？如果我撞到你——我承认我撞到你——你怎么一点伤没有，什么灵宝……”李江一一头雾水，百口莫辩。赵美灵不再解释，肝肠寸断地再次痛哭起来。她哭得又一次昏厥过去。李江一没有办法撒手，他扶住了她，他搂住了她。 四 “赵总，最近公司人心涣散，各部门较多员工辞职，尤其是师资部……”安迪尔又发来消息。 赵美灵把消息给李江一看，她懒懒地说，“我的公司快要倒闭了。” “如果你太累或者你不喜欢，就先别干了吧。”李江一说，他对她感到忧心忡忡，又有点欲罢不能。 赵美灵临睡前看着玻璃瓶里的粉色的大头娃娃，它还是那样安静地头朝下呆在水世界里。“灵宝，你都不再来看妈妈了吗？”赵美灵轻轻地问，无有应答。灵宝不再入梦。 赵美灵让李江一陪着又去找荫婆婆。荫婆婆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李江一，看得李江一浑身汗毛倒竖。 “婆婆，现在灵宝都不再来了。” “他已经又替你死了一回嘛！呶，就是被他的车撞死的嘛！”荫婆婆说。 “啊，我没有撞死人……”李江一着急地解释。 “我知道，我知道……不怪你的。”荫婆婆抬起一只枯瘦的手臂摇一摇。 “你若不辜负灵宝，就好好活着啦！”荫婆婆又说。 “可是我想再见见灵宝……”赵美灵哽咽起来。 手机响了，是安迪尔。 “赵总……” “你看着办就是了。”赵美灵说了一句，挂了。 “哎，你过来……”荫婆婆冲赵美灵招手，赵美灵凑近，附耳过去。 五 夜又深了。李江一不放心赵美灵一个人呆着，但她推他说，“你走啦！”李江一倒是不惊骇那玻璃瓶水世界中养着的粉色塑料娃娃，他越了解赵美灵的故事，就越同情她。 赵美灵用小刀割了一下手指，滴了一滴血到玻璃瓶里。水世界中粉色的娃娃像是被呼唤了，轻盈地动了一动。赵美灵安心地去睡。 “妈妈，你好好呆在那边吧。”清清秀秀的灵宝很乖很乖地说。 “灵宝，妈妈舍不得你……” “那我以后……每年我生日那天来看你一次好不好？妈妈，我在这边也会长大哟……” “妈妈，你不可以再刀割自己了，我会心疼。” “妈妈，我在这边每天都能看到你，所以，你要幸福给我看哦……” 六 灵宝文化发展公司倒闭了。 李江一说，“带着你儿子灵宝的灵魂一起嫁给我吧。” “你不怕吗？”赵美灵说。 “不怕。我还会画画。以后，每年他生日来看你，你见过他的样子，我就替你画出来。” 赵美灵生了一个粉嘟嘟的小女儿，叫灵灵。赵美灵生灵灵时候，灵宝来了。他七岁了，长高了很多，他像个小大人一般抱着粉嘟嘟的妹妹，笑着对产床上虚弱的妈妈说，“妈妈，灵灵好好看咯……”赵美灵把情形讲给李江一听，李江一全神贯注。然后他画了一个清秀的男孩甜蜜蜜抱着一个粉色妹妹的画面。 第二年。灵灵会走了。又长高了的灵宝回来看妈妈和妹妹。赵美灵告诉李江一她想要一张和灵宝和灵灵三个人的合影。于是李江一画了赵美灵站在绿色的草坪上，她八岁的儿子靠在她身边，她一岁的小女儿抱住哥哥一条腿，仰脸天真地笑着。 第十二年。十八岁的灵宝回来看妈妈和妹妹。赵美灵拍着准备画笔的李江一的肩膀说，“灵宝喊你爸爸呀，你不会不答应吧？” “好好，很好，儿子喊我，我怎么不答应呢？” 李江一画了一个英俊的少年和他并不苍老的母亲以及可爱的妹妹的合影。他略一思忖，又在画上画了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男人的一只胳膊亲昵地搭在少年的肩头。 啼妃2018.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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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5-17 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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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5-17 14: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