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和生活的距离——关于小小说《对门儿》

夏冰

　　小说跟生活肯定是有距离的。它们是既远又近的关系。这个还真一句话两句话不好说。真实的生活照搬到小说里，不叫小说。小说是经过加工改造修补完善的生活，相对来说更集中，更有代表性，更有感染力。但是你得让读者看了感觉像是真的，而不是虚构的什么东西。这就需要你把握好生活与小说的距离。
　　
　　生活如何走到小说里。换句话说，小说如何运用生活点滴。这个需要日积月累，通过多方面的尝试来实践。具体到《对门儿》这篇小小说，我的感觉是，一切从生活中来，一切又有一种偏离生活的故意。
　　
　　小说里，“我家”有个女儿，还在上大学；生活中，我只有个儿子，已大学毕业成婚工作。小说里对门儿我都给安排了名姓，生活中，我对我们的对门儿则一无所知。小说里对门儿男主是出租车司机，生活中亦如是。其有一女一子，也是真实的，年龄跟小说里差不离。小说里提到孩子她姥姥，实际上儿子他姥姥早于2008年病逝。小说里表达了想再生个儿子的意思，生活中儿子已经成人，倒是有心再要个女儿，不过确实如小说里所说，自己条件不具备。之所以在小说里设置成女儿，并还在读大学，是不是潜在的意思是，把生活中儿子大学毕业那年开始至今的一系列伤病遭遇尽量避免？试图改写？如果时光能倒转，从头来过，不是没有这个念头，所有已经降临的不幸，都让它们滚蛋，越远越好。我们干嘛总是要围着你们这些讨厌鬼打转啊。
　　
　　所以小说里的情形基本上是反着的。除了以上所说的几点，另外还有，其一，我没什么书稿跟出版社商讨，书稿我倒是准备下不止一个两个，但是你知道，这年头，普通文学爱护者不花钱出本书，有多么不容易，简直比登天还难，既然这样的好事现实里实现不了，何不让它在咱的小说里实现呢，也算是阿Q的自娱自乐吧；其二，孩子姥姥的情节大多是我们原来县城里住平房时候的经历，但没有葱花饼的细节，孩子姥姥更无从让对门儿的车送过医院；其三，我也从来没教过对门儿女儿作文；其四，生活中与对门儿，也仅仅是询问个天然气能不能正常使用、见了面打个招呼之类，没什么物件的互借来往；其五，小兔子的情节是真的；其六，对门儿儿子“啊”“啊”地叫也是真的。你看，这么多条里，就只有两条是真实的，我只不过在动笔时，把这些相关的东西拿来组合在一起而已，尽量让它们像是一个整体，努力不让读者看出其中的漏洞。嗯，人家看你这么短的一个东西，穿帮了可不大好。
　　
　　《对门儿》这篇小小说不足一千五百字，于平淡的生活琐碎里铺展呈现，没波折，无悬念，貌似犯了小说成文大忌。但是换个角度看呢，咱们大多数时候的日子，不就是这样波澜不惊、毫无什么波折悬念么？如果遭遇非常境况，日子也就有了压迫感，一切自然而然灰飞烟灭，那就已经不再是平常日子了。
　　
　　此篇无意针对这样的非常态落笔，就是围绕普通人家普通事情呈现。呈现的时候，不是没想到我们备受磨难的非常态。种种不堪历历在目，无法尽言。但是我故意选择一种平和的、充满安静感觉的笔调来运笔，试图抵消生活带给我们的那些沉闷与熬煎，也希望带给读者某些明亮与温暖。生活中没有，不等于我们心里没有。既然我们心里有，为何不表现出来，让它貌似有呢？小说就有这个本领，本来生活中没有的，它能让人感觉真的有，而且有时候深信不疑。我不知道我这样的伎俩算不算明智，我只是觉得，这个文本要么不出手，既然出手，就得给它一个明朗平和的氛围，让它的明亮温馨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我们已经遭遇陌生、疏离、冷漠很久了，难道还要继续在文字里遭受这样的境遇么？
　　
　　真的，我是多么巴望生活中，也能像小说中这样，有和睦的邻里关系啊。正因为缺少，我才通过小说中点滴细节，来温暖自己。首先是温暖自己，其次才是温暖别人。你可以说我自欺欺人，不过，如果不从生活中打捞一些暖心的东西，如果不靠小说来安慰一下，这日子可怎么过？
　　
　　或许会有读者看了以后说，四平八稳，平淡如水。其实生活本身就是平淡的。哪来那么多惊天动地。正是琐碎庸俗的日常，构成了生活。住对门，免不了打交道，俗话说抬头不见低头见。细微的摩擦矛盾在所难免，细微的温暖踏实也不在少数。日子久了，便形成某种关系。于是就有了结尾的水到渠成。什么事情也不会凭空而来，都需要一个铺垫和过程。实在说，现实生活中的邻里之间太缺乏彼此的关照与注意，于是，我们便学会了从小说中去寻找。只要有，哪怕仅仅一点一滴，就足够令人欣慰，就可以温暖人心。
　　
　　我发现，这样整合下来，也蛮有点味道了。你可以理解为一种期冀，同时，你也可以理解成一种反讽，比如关于再要个儿子，条件受限，现实中，生不起的，岂止我们一家？再比如邻里关系，现实中的实际情形，是不是让人十分窘迫困惑无奈？当然，文本能够传达给读者什么，不是作者说了算的，尤其是当文本成型后，作者更无权指手画脚。





附小小说《对门儿》链接：
https://mp.weixin.qq.com/s?__biz ... Y7bxV8wnTJsAz059#rd

李灿

小说和现实不能对等，中间有虚构，有整合。

野芒

过去小说讨论中很少出现因为生活和小说而产生的争议，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频频出现。我觉得用生活实例来证明小说作品的存在的合理性本身就很荒唐和可悲。无疑，小说是现实生活的反映或者现实生活感悟的反映。它本身就没有必要完全忠实于生活。他和生活而言的要求是什么呢？就是 符合生活的基本逻辑，这就够了，一味地追求和生活对等是幼稚的。

夏冰

野芒 发表于 2018-8-1 21:07
过去小说讨论中很少出现因为生活和小说而产生的争议，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频频出现。我觉得用生活实例来证明小 ...

是的，本来这个话题没有探讨的必要。之所以拉出来说，是因为不少朋友总是要对号入座，好，咱就对对号，看是怎么个情况，或许他就相信咱的意思了。

五相子

小说和生活的距离——关于小小说《对门儿》，小说阅读欣赏了，祝贺获奖。老朋友，认识这么久夏冰和赵先生今天才联系在一起， 文友之过！     

牛老伍

欣赏佳作，精彩！

莹莹子期

小说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现实中不能做到的，小说中都可以，所以小说在我看来和上帝一样，无所不能，呵呵

临沂风铃

我是多么巴望生活中，也能像小说中这样，有和睦的邻里关系啊。正因为缺少，我才通过小说中点滴细节，来温暖自己。首先是温暖自己，其次才是温暖别人。你可以说我自欺欺人，不过，如果不从生活中打捞一些暖心的东西，如果不靠小说来安慰一下，这日子可怎么过？

老师的看法一下子就打动了我，是的，借助文字取暖的人是大有人在的。就像老师说的，要不，如何度过这日复一日的平庸和无奈？很赞！很感人的一篇！

蝉衣cy

缘起美国六七十年代的非虚构小说及其理论，已经“传染”中国十多年了。极力靠近生活实存来刻写，所用笔力很大，结构的故事和那些与人物关联的细节，也用心很苦，可是，就艺术性和思想性方面，依然欠缺高度。可以说，非虚构小说没有名著。

沉思在舞蹈

原著己拜读，将这种民间的家长里短娓娓道来，是我最喜欢的题材，而夏版能从中提炼出我不能及的感悟，我必须折服！

雨后春笋

独特的见解，值得学习。

姚玉凤

邻里关系现在似乎淡漠了许多，再也回不去了原来的远亲不如近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