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那啥斗霾记
王那啥在巨大的雾霾笼罩下有了双重阴影，一是心里阴影，一是左肺钙化的阴影。
他下决心提前退休回到了家乡，为此还花钱送礼，折腾了两万多。
岁数大点的人都说：这不是王簸萁家的大儿子王大傻吗？考上大学以后就改了名字啊！
其实他在官方的名字叫王黎明，又名王那啥，但王那啥超过了王黎明。
王黎明的名字是他爹取的，那天晚上他爹喝多了，半夜起夜看到东方露出曙光，回屋时儿子出生了。其实那不是曙光，那天赶上阶级敌人放火，他误认为是黎明。于是第二天他就醉醺醺地到派出所给儿子报上了名。
有一次王簸萁在村头和人侃大山，有人问起：你儿子到底叫什么？怎么取得名字？王簸萁说：王—那啥，我儿子……
于是王黎明还有个名字叫王那啥。
王黎明是当年的县文科状元啊，一些人信他，但也有人嗤之以鼻：书呆子成不了什么事！
他回来是为了躲避雾霾的，也是想带领大家对抗雾霾的。
从此，他开始组织人们与雾霾做不懈的斗争。
王那啥的村离县市省不远不近，穷富程度不高不低，外出打工的不多不少，男女老少比例不上不下，总而言之，很有些代表性，就像鲁迅说的：看到绍兴，也就看到了中国！
王那啥回来后与村书记、村主任进行了沟通，与德高望重的老人们进行了汇报商量。大家都不置可否：你看着弄吧。你见多识广，在外工作那么多年，肯定有办法治理雾霾。
你就代表咱们村的最高领导吧！
中国人善于、不急着表达自己的观点，这才是最高明的哲学，这是王那啥100多岁以后才明白的道理，可惜有点晚了，这是后话。
那年，村子一带的雾霾实在太厉害了，严重到不可想象。人们纷纷拿雾霾开玩笑，开村领导的玩笑，后来专家说千万别拿雾霾开玩笑了，你们不知道雾霾有多严重，50年后就知道了！
还有人说，还等的了50年？我孙子这辈都玄了！
微信里的话反应了当时的情况：感谢雾霾，有了在家猫着的理由。孙子们的学校都放假了，爷爷们开始在家逗孙子，给他们讲在古书里才有的这个“霾”字是怎么造出来的，怎么似乎和豺狼有关系？
信佛的奶奶说，都是大学闹的，小青年们天天晚上开房，把霾给招来了！
小孙子说，开房干嘛？
奶奶说，招霾！
孙子说，有霾可以放假，感谢开房！
奶奶说，完了，教育出了问题！
王那啥第一招就是他组织80岁以下的人每晚去后山扇风，理由是把雾霾扇到别的村和天上去，增加老人的肺活量，增加免疫力。当晚还真有十几个人去了，第二天就有三个感冒了。
扇风这事遭到了儿女们的极力反对。
第二天，仍然去了二十多人，大家都说晚上睡得特别香。反正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就当是跳广场舞了，于是陆陆续续的，每天晚上总有那么些人挥舞着自制的、改良的大扇子在村外扇风，竟成了一道风景。
后来好事的人招来了记者，被曝光后当作笑话，传得神乎其神，被笑掉一些大牙，被迫停止了。
王那啥想起小时候课本里的词汇：炊烟袅袅，牧笛声声。
但他响应政府号召，动员家家户户不要再做饭了，尤其是别炒菜了，都吃炖的蒸的。他联系厂家和经销商弄来一批锅，每个锅都在2600元以上。
他的想法遭到老书记的第一个反对：你以为是美国的国民收入啊，一个锅卖2000多，打劫啊，你是搞传销的吧！
于是又告吹了。
王那啥连续受挫，不得不收敛起来，成熟了许多。
他拿出自己一个多月的工资，买了一批防雾霾口罩送给大家，总算平息了一些人们的不满和不屑。
好占便宜的村民欢呼了一阵子：还是在外面做过事的，据说一个口罩卖6元钱呢。
人民群众比较认实惠，于是还是有一些人，继续跟随王那啥到后山上去扇风。
扇累了，人们坐下来听王那啥讲外面世界里的故事，于是也有了一批追随者。
王那啥想到的第三招，就是动员人们过午不食，晚上不吃饭了。理由是这样对肠胃有好处，减少对肠胃的压力，也让心肺休息休息，还能去除高血脂、向心型肥胖等很多毛病。如此这般的话，许多人都接受了，一些人也见到了初步效果。
本来很好的事，结果让王那啥的得意忘形给耽误了：那天他喝醉了，说出了真实的想法。他说少吃饭，就会少放屁，就会对雾霾治理有巨大的作用！
结果走露了风声，被村里的一些娘们知道了，越传越邪乎。甚至有人说王那啥就是个混蛋，先让他娘少放屁吧！
还有的人疯传，说王那啥真正目的是想让人买他的食物搅拌器，说是把营养很高的豆类绞碎，便于吸收，当然也少放屁！民间有说法，一个豆一个屁嘛！
总之，政府良好的愿望往往被歪曲了，还都有个接受的过程。
王那啥自觉不自觉地把自己当成了政府的代言人，其实他连个副科都不是。
后来人们问起王那啥，你卖食物搅拌器的事是真的吗？
这回那啥学聪明了，没有正面回答：他说日久见人心啊！
后来，一些人坚持过午不食，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尤其是那啥先后组织了两次免费体检，一个月后许多人的指标得到了改善。
所以，王那啥继续有了一批粉丝。
王那啥也坚定了与雾霾斗争下去的信心。他说我是老牌大学生，一定为咱们村做出应有的贡献，我改变不了世界，我要改变咱村！
那年头，王那啥的思想很是超前的，他把户口弄回了老家，占了一些地，现在显示出他的力量来了。后来许多考上大学，外出工作不怎么顺利和非常顺利的都想把户口迁回来，不那么容易了，后来干脆就被封死了。
这件事也让一些人对他刮目相看。
王那啥随着脚跟逐步站稳，他想干大事，想从根本上治理雾霾了。
他调查了40里地之内的大大小小的企业污染情况，吓了一跳。
他开始动员村里有影响的人组织起来，尤其是结合村干部们，与那些污染企业做斗争。
许多老百姓很是响应王那啥，一些年轻人走上街头，游行示威喊口号：坚决抵制雾霾，坚决抵制雾霾！坚决打击污染企业，坚决捍卫家园！
那啥受到鼓舞，他说他看到了革命青年早年的政治热情！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抵制污染企业的事，受到巨大阻力。
原来，村里大大小小的有头有脸的人，都在外村企业入着股份呢。还有的把钱都存在人家村里了！包括放给了一些小贷公司！
怎么抵制？
王那啥傻了，这是他压根儿没有想到的！
王那啥沉寂了好久，他在认真寻思到底怎么治理雾霾，怎么发挥自己的作用。
那天，那啥回到城里，百感交集。自己跑到浴池里呆了一下午，晚上还自斟自酌，喝了半斤白酒。
第二天醒来时，女子说，大哥再加130元过夜费吧，看你喝多了，没有叫你，我白陪你睡了一晚上。
正在这时，他的一个老同学电话响了。
于是有了下文，一个在国内颇有影响的演说家余旦来本市了。
王那啥好说歹说，总算把演说家弄到了村里，做了一次演讲。
那天晚上去的人真不少，毕竟名气在着呢，而且还是免费的。
人们听来听去，都听明白了，就是让人们保持好的心态。雾霾算不了什么，我们只要乐呵呵的，相互礼让，多多忍受，认真学习仁义礼智信和祖宗的书，就能坚决抵制雾霾和一切不良的东西！
最后的结果是，一个年轻人用拖鞋结束了余旦的演讲！
老书记说，你干脆让人们吸毒得了，麻醉了就不知道疼了，他奶奶的！
王那啥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站点还不够高，应该拓展更大的思路。于是他回到城里自己的一处房子里闭门沉思，谢绝了妻女的打扰。
这回王那啥还真的有了重大突破：他动员全村人要修建长城，沿着本村北面长达五公里的防线上，修建阻挡雾霾的十里长城！
毕竟是在官场呆久了，他骨子里还想着做出点成绩来，向全县、全市乃至全国推广，建功立业的思想还在作怪，功名利禄还没有死去。
奇怪的是，这件事得到了村两委班子高度而一致的认同，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长城工程展开了。班子成员聘请来的一批弘扬传统文化的专家都说，这是老祖宗的智慧延续，这是中华民族抵制外族侵略的奇迹的变种。
在招商会上，有十几家企业参与招标，工程总造价18个亿。
钱不是问题，县市省都纷纷表态，并给与了巨大支持，省内外许多村子的班子成员借机也来参观，来了一批又一批，据说县财政花了1000多万！
王那啥成了名人，新闻媒体纷至沓来，那啥成了焦点。
一个女记者问：王老师您好，请您回答一个问题，长城到底该修多高，才能有效防止雾霾呢！
王那啥一愣，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他毕竟是见过场面的，他咳嗽一声说：你问得好，这个问题非常重要，根据不同村子，不同环境，不同地理位置，不同纬度，是要不同对待的。我们早就想到了，准备邀请100多位国内顶尖的专家认真研讨，再确定长城的高度！到时候我们还会邀请国内一线大导演们拍一部大片《印象雾霾·长城篇》。
长话短说，王那啥出风头的第二天，他就被“毙”了。
该乡乡长巴结县长，把这事的功劳政绩全揽了过去，在政府的介入下，工程上马了。
大大小小的官员，包括村里的班子成员，都从工程中得到了该得到的东西，一批人首先超常地富裕起来了！
无知的村民们都感觉这事太滑稽，一些老党员说，上面这是怎么了，这能行吗？
日日夜夜灰尘四起，垒长城造成的尘土噪音，街道的破坏，各种势力之间的倾轧，黑社会之间的火拼，官员间的明争暗斗，一点不亚于雾霾。
村子失去了往日的安宁！
一场轰轰烈烈的闹剧，因为分赃不均牵扯出一批贪官而告吹了。
王那啥成了笑话，被各种媒体使劲羞辱了一番，理所应当地接受了全部罪过。
同时，更高的官员义正言辞地做了政治表态。
王那啥觉得对不起村民，村支部书记、村主任还为此进了监狱，两个家族的老少爷们对他恨之入骨。他还被无名砖头砸伤了三次，差点要了性命。
王那啥沿着破旧荒凉的尾巴长城，显得异常狼狈。他像一只灰溜溜的丧家之犬，无处可去。
那天，他在村南野地里彳亍徘徊，感觉秋天的落叶一片片都是冲着他来的，他的心情晦暗到家了。
为此，他晚上还写了一首七绝，许多年后被女儿调侃：老爸，的确是愤怒出诗人，那是你写的最好的诗，绝了！
其实，他女儿不知道，王那啥因为女儿的鼓励，那些天他日日夜夜不睡觉，一共写了几百首诗呢，翻烂了三套四书五经。几年后，他还被评为明朝以后最具影响力的诗人100000名，花了1万多买的书。
这是意外收获，也符合中国文人的惯例。
王那啥那天又喝多了，那阵子他总是喝多，借酒浇愁可不是今人才发明的。
喝多了，他和最要好的朋友说：我怎么觉得我是个怪胎，往哪边都靠不上？你说兄弟，我是坏人吗？我是好人吗？我算什么东西？
反正我是他妈的怪胎，遗传变异的怪胎，是几千年来造就的怪胎！
我觉得还是我爹说得对，我是个成不了器的东西！
朋友说，你爹给你取名字时，还赶上喝多了，还把放火的事给你联系上了，你就是阴差阳错，别折磨自己了，好好活着吧，大傻！
但村民同情那啥，因为他毕竟是为村民好，而不是想占什么便宜来的，他的发心是好的。
村民从内心还是接纳王那啥的，纷纷咒骂那些大大小小的贪官们！
况且村子处于无政府状态，谁管呢？
王那啥去了京城“人迫切”村，通过一个富婆的关系，还拜了好几个上师，经过多次灌顶，也没开悟。
他说，我就记住一句话“莫向外求”，当然那是唐朝以前的禅师说的！
经过痛苦的浴火重生，王那啥终于还阳了。
他利用自己的关系，组织新闻媒体的朋友，把半截子长城开发成旅游景点和反腐教育参观基地。
人们说王那啥就是聪明，不愧是文科状元！
人来人往，总算把村子救活了，人们得到了一些实惠，渐渐忘却了雾霾和曾经乱糟糟的运动。人们沉浸在卖烧烤啤酒、跳比基尼舞、放黄片中，钻到钱眼里了，暂时忘却了雾霾和所有的麻烦。
王那啥又成了人们心目中的英雄！
当然，也不是没出问题：村民富了，一夜之间冒出38辆摩托车、15辆汽车！
那天晚上，小青年飙车，一下子摔死5个！
许多许多年后，王那啥村的村民大多都搬走了，一些岁数大的人都死在雾霾和污染的河流中了。
王那啥坚决不离开村子，他说我要与出生的村子共存亡。
他的妻子移民美国，凭着外国人看不清国人长相，嫁给了一个比他小十五岁的科学家，女儿也落户美国，有时候流落街头挣点小钱。
他的外孙子叫玛莎·查理，见过一些世面的人说那叫“玛莎拉蒂”，不怀好意的人说是“马拉傻逼”，有的村民说是“马傻差礼”，也有的人骄傲地说，那是我们中国人的孙子！
说起这些，那啥流不出泪来，因为流得太久了。
许许多多年后----王那啥活的真久，好像是活了120多岁。村子经过上天的一遍遍地洗礼，经过风吹雨打，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上帝放回了村子的模样。
王那啥看到很小很小的孩子们在村子里又出生了，陆陆续续的有很多人搬到这里休养生息了，雾霾也散了。
他看到了小时候的袅袅炊烟和草长莺飞！
也有人说，王那啥还和村里的一个岁数也相当不小的寡妇生了一个儿子，渐渐地延续了生命的交响！
他死后，墓碑上写的名字是王笠明，好像要和什么名人挂上钩！
碑文上详细记载了他带领村民抗霾的故事。
2016年12月19日
2016年12月20日修定
浙公网安备 33010802003832 )
发表于 2020-2-17 14:43
收藏
楼主
发表于 2020-2-22 16: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