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然野 于 2021-4-6 11:12 编辑
春深了。
拜读东坡先生的诗词，似乎看到了春色满园，似乎嗅到了氤氲花香，似乎感悟到先生对花的喜爱，对花的怜惜，对花的告白。
家居京畿塞外，这里是依山傍水的水果产区，几乎囊括了北方所有的水果。时令一到花开次第繁花似锦，观花赏花近水楼台。出于对花的喜爱，也曾，固定一枝一朵花，记录花开花落由花变果的全过程。因此对花的品种、形态还是比较了解的。基于此，撷取一二东坡先生诗词中对于花的描绘再行品赏，就会心领神会觉得离先生更近些。
先生对花的描述形态逼真精致细微。
暂且不去解析先生某一首诗词里的全部，单就其中对花描写的金句就令人仰止。“争开不待叶，密缀欲无条”（《桃花》）这是先生对桃花的描写。俗话说，“好花须得绿叶扶”，这是一般的常识。像我们熟悉的牡丹、杜鹃、茶花、海棠……哪个不是如此呢？可桃花偏不，它醒春最早，即使春寒料峭也抑制不住桃花弄春的冲动。
初始的胚芽只是一个个枝梢上的小黑点儿，几天功夫就长成米粒、豆粒般大小。抠一粒下来轻轻一搓，粘粘的，能看到芯里淡淡的粉红。一旦形成花骨朵，成长的速度极快早晚都有差别，远看红里沁粉，近瞧粉中透白，恍然间就会渐次绽放。此时的桃花正如山西有一首民歌里唱的那样“桃花花你就红来，杏花花你就白，”单株吐艳连片成霞，暗香氤氲色彩炫目。此时的树上根本见不到树叶的存在，密匝的花骨朵包裹住枝条煞是惊艳。
有什么能比：“争开不待叶，密缀欲无条”来形容更贴切更简明呢？
桃花开罢杏花开，初绽的杏花与落英的桃花形成强烈的对比。东坡先生有诗云：“浓睡起，惊飞乱红千片。”（《殢人娇》）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桃花走了，杏花登场了。当杏花走到桃花这一步的时候，我们不妨来欣赏先生描绘的场景“花褪残红青杏小”（《蝶恋花.春景》）这句诗简直是是神来之笔。
此时干爽的杏花还未褪去，花蕊之中就有米粒儿大小的青杏坐果了。小小的青杏头顶着红晕残红的花瓣儿，此时的杏树叶已经长出，那种呆萌的形态着实令人疼爱。
对于先生的诗句得读着品，品着读。先生的两句诗就是两个呼之欲出的镜像，不身临其境，不仔细观察，哪来得妙笔生花。猜想，先生当时可能在对着桃花杏花定睛，亦或许在写诗前闭目回味。用诗句把看到的镜像定格在文字里，可谓是穿越时空的复印；用诗句对照桃花杏花时令里的花姿，越琢磨越有味道。
先生对花的喜爱字由心出通俗易懂。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深夜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海棠》）这是先生自己描述的一幅赏花场景。如果说人们爱花只是看一看、嗅一嗅、摸一摸的话，那么先生此等的爱花人简直就是花痴了。
东风微微，月色投影，万籁寂静，淡淡花香。花香源自何处，当然是院里的海棠花了。月光在廊檐下转影，在花间筛下婷婷花姿，夜深人静，可以想见先生在月光下凝神赏花的神情。夜更深，月影动，月光暗，看不清。一句“只恐深夜花睡去，”道出了先生几多心绪几多情，文字精妙此处无声胜有声。海棠花你不能睡觉，看不清你的容颜怎么办，那就点上大蜡烛欣赏妳的妙曼身姿。此等秉烛观花的场景古今中外能有几人，也只有先生能做得到。
要知道先生此时地处黄州，是人生道路上的最低点，心胸的豁然与禅心令人动容。
先生对牡丹花情有独钟，“今岁东风巧剪裁，含情只待使君来，对花无信花应恨，直恐明年便不开。”（《吉祥寺花将落而述古不至》）“仙衣不用剪刀裁，国色初酬卯酒来，太守问花花有语，为君零落为君开。”（《述古闻之明日即来坐上复用前韵同赋》）这两首诗是先生在任杭州通判时所作。
这述古是何许人也，值得先生为他写两首诗词？述古，姓陈名襄，是当时的杭州太守也是先生的顶头上司。陈襄比先生大二十来岁，在当朝也是知名人物，进士及第官至枢密院学士、尚书都省事、兼过侍读，在政见上与先生志同道合是忘年之交。
在牡丹花开的季节，赏花不仅是当地民俗还是官民同乐的日子。作为主政一方的太守不到会场太那个了不是？虽说这两首诗是先生借花之口调侃上司，但爱花之心跃然纸上。牡丹花在先生笔下人性化了，含情脉脉等着你来，你要是言而无信不来，花会对你记恨的，花一生气明年都不会开了。
陈襄还是来了。先生一高兴又和着诗韵做了第二首，他把牡丹花的雍容华贵外表比作仙衣，比作国色天香，蕴含着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你看，领导来了花也高兴，“太守问花花有语，为君零落为君开。”
饮酒赏花一派欢乐，中间还有百姓“斗花”助兴，也就是参与者各自献上所养的牡丹，比花朵、比花型、比色彩、比艳丽，获胜者能得到官府的赏赐。官与民徜徉花间，呼朋唤友美酒佳人好不快活。喝的尽兴，“簪花”节目上场了，这在当时是一种流行的时髦做法，男人把牡丹花戴在头上显摆。作为二把手的先生乘着酒兴头戴鲜艳的牡丹花上场了，有诗为证“人老簪花不自羞，花应羞上老人头。醉归扶路人应笑，十里珠帘半上钩。”（《吉祥寺赏牡丹》）
先生自称人老了，头戴牡丹花都觉得羞红了脸，更令人捧腹的是戴花醉归，在返回府衙的路上东倒西歪让百姓笑话，呦呵，路两边人家打开窗户挂起珠帘笑看“法院院长”的醉态。
心情好也罢坏也罢，爱花之心从来都是先生的本真。
先生对花的怜惜率真朴实发自肺腑。
还是在杭州任上，也是牡丹花开的时候先生在城外辖区巡视赈饥事宜，回来的时候花期已过。先生是怎么想的呢“羞归应为负花期，已是成阴结子时。与物寡情怜我老，遣春无恨赖君诗。玉台不见朝酣酒，金缕犹歌空折枝……”（《杭州牡丹开时仆犹在常润周令作诗见寄次其韵》）
虽说因公事误了花期，先生的心里还是很自责的，‘羞归’两字真得很精彩！都不好意思与花见面了。‘与物寡情’更是内疚不已检讨深刻，诗中更是隐藏着“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嗔怨自己耽误了大好时光的含义。
熙宁七年先生在密州任上，自从调离江南水乡杭州后心情一直不太好，加之江南北地两重天水土不服患上了痔疾。逢花开季闻先生爱花，有当地两个乡绅前来献花。先生不禁想起了在杭州时赏花簪花的热闹场景，看看自己眼前的处境，相比之下令先生感慨万分，写下了《谢郡人田贺二生献花》。“城里田员外，城西贺秀才。不愁家四壁，自有锦千堆。珍重尤奇品，艰难最后开。芳心困落日，薄艳战轻雷。(昨日雷雨。)老守仍多病，壮怀先已灰……” 似乎还不能表达心境，先生几乎在同时又写下了《惜花》，其中有“而我食菜方清斋，对花不饮花应猜”的诗句，隐喻自己身体不适。更有昨日雷雨“夜来雨雹如李梅，红残绿暗吁可哀。”直言表达自己爱花惜花的心态。
时间傍秋，先生的痔疾有所好转。此时天降奇瑞牡丹花逆时而开令先生惊喜异常心情大好。还是看先生自己怎么说的吧：初至密州。以累年雨旱蝗。斋素累月。方春牡丹盛开。遂不获一赏。至九月。忽开千叶一颛。雨中特为置酒。遂作。（《雨中花幔》）真得是有福之人不着慌。花开季，身染疾，理政忙；转秋天，体康健，牡丹开。于是先生置酒邀朋把酒赏花，在秋雨中细细观看。为花设宴惜花情，不负先生爱花情，牡丹晚开慰东坡，补憾先生不了情。
纵观先生的诗词，描绘花卉的比比皆是，梅花、桃花、杏花、海棠花、梨花、枣花、石榴花…… 爱花、喜花、惜花，与花对话，与花对酌，与花寓对，与花倾心。“月夜饮酒杏花下”也好，“看花叹老忆年少”也罢，最喜欢先生这句对花不饮花应猜”，品味其中的蕴含与悠远……
（照片为今天所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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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4-6 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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