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无才浪子 于 2022-7-2 17:35 编辑
“孩子，爹有句话跟你说……”
苟有才元旦放假回家当天。吃罢晚饭，他年过六旬的父亲把他拉到院子前面，装柴草的小茅屋，在一捆茅草垛上坐下，用拳头使劲的捶打了几下那瘦得骨头突起的脑袋才开口。
那时，苟有才17岁，正在县一中读高三。在他心里父亲就是一座山，虽然不是那么高大挺拔，但父亲的坚强和勤劳是一般人无法与之相比的。苟有才记得，在他刚刚记事的时候母亲就病病歪歪常常卧床不起，什么家务也不能帮助父亲做。父亲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照顾着姐姐、弱智的哥哥和自己三个孩子。总是鸡啼头遍起，月升三竿眠，忙完地里忙家里。饥饿时，一个红薯和皮啃；干渴时，一瓢凉水就汗饮。再苦再累父亲总是把泪水装在心里，把苦难放在肚里，把苦难打磨成积极向上的热情传给孩子们，面对孩子的总是笑容。
看见父亲如此伤心难过，就知道父亲一定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儿，想和他这个有文化的儿子商量。于是，他对父亲说：“爹，有什么难事儿你就说吧，我听你的。”
听儿子这样说，一股浊泪顺着父亲那瘦削的脸颊直往下流：“儿啊，爹知道你已经进入高三，时间紧。爹也知道，你年纪小，学习好，将来一定有出息，也不想拖累你，可爹实在是没有办法啊……”父亲又用拳头捶打自己脑袋。
“爹，别这样，有话您就说，儿子都听你的……”苟有才拉着父亲的胳臂带着哭腔。
“孩子，你知道，你妈病病歪歪已经好多年了，村卫生所、镇上医院，县医院，进进出出多少次了，就是没法根治。月前有一个人称‘夏半仙’的算命先生来村里算命，你妈给自己算了一命。半仙说你妈‘命里犯喜’，需要家里有个喜事，给她冲冲喜就好了。还说这个‘喜’字儿，只有应在你的身上才管用。他让我们给你张罗说个媳妇……”
“给我说媳妇？半仙说，给我说个媳妇给妈冲喜，妈的病就能好？”苟有才心里猛地一震动打断了父亲的话。
“是。我也知道这半仙说的未必管用，可这是你妈妈自己给算的，不如她的心愿，岂不是要她终生遗憾么？”
“既是这样，你们就张罗吧。只是目前这家境，未必有姑娘愿意。”
“其实，自那半仙走后，我们就求你舅妈帮忙寻找与你般配的姑娘了。10天前，你舅妈来说，她对门村里有一位姑娘长得标致又聪明，因为家里穷，初中没读完就回家帮忙干活，人勤快又孝顺，一听说你是高中生，成绩好，能考上大学，就高兴地答应了。约好等元旦你回来就相亲，估计，不是明天就是后天，你舅妈就要带那姑娘过来。”
“这么仓促啊……”
“是有些仓促，但也不是完全没准备。我已经买了几样待客的菜放在家里了。用钱嘛，你姐姐给你寄的你明年的学费还在那儿，可以救救急，上学的时候再想法子。”
“行！爹，你去休息，明天她们要是来了还要张罗忙呢！”
“哎！”父亲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茅草屑离开了。
望着父亲的背影，苟有才的心里有一种抽缩的感觉：“要是真能给妈冲喜，让妈好起来，我宁愿不读什么书，去打工挣钱让爹妈过得好一点儿……”
起风了。寒气夹杂着细细的雪雨，一粒粒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苟有才起身学着父亲的样子，拍拍屁股上的柴草，准备回到哥哥和自己的小屋抓紧时间看看书，高三的学习时间实在是太紧张了。可当他靠在床头拿起书的时候，却怎么也看不进去，脑海里一片混乱：
“有才，你很聪明，只要你能够抛开一切思想杂念静下心来努力，就一定能够考上重点大学，走出大山，用知识彻底改变自己和整个家庭的命运！”——这是班主任刘老师的鼓励。
“有才，我羡慕你的聪明和勤奋，欣赏你的谦虚和热情，我真心希望我们能够像亲兄弟一样，相互鼓励、相互帮助、相互支持、共同进步，直到实现我们共同的理想——考上重点大学，让我们一起努力吧！”——这是班长王长庚兄弟的鼓励。
“可爱的小白脸，你敢不敢和我比试，看看谁能考上M重点大学，率先走出大山，实现人生最大的辉煌！”——这是班花刘晓婷的挑战，其实也是鼓励。
“弟弟，只要你能够考上大学，走出大山，过上幸福的生活，姐姐就是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这是姐姐希望。 或许是因为心太累，苟有才想着想着头一歪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8点多。
苟有才匆匆穿起衣服走出小屋，发现一夜的细雪随风飘洒，虽然积雪不厚，却也将大地山川掩盖得严严实实，分不清那是田园阡陌，那是林间小道儿。
雪花仍在细细的飘着，风很小，寒气慢慢加重。
吃罢早饭，苟有才的父亲在院子里，用开山大斧劈那个冬天取暖需要的木柴，苟有才坐在妈妈的床前陪妈妈说话，他的弱智哥哥在院里院外自顾自的捏雪团打雪仗。
将近中午的时候，有三个用头巾将头捂得严严实实的妇人走进了院子，一边用手摘头巾，一边显得怯怯生生的对苟有才的父亲说：“大哥，我们姐妹三个是山外大李庄的，娘家哥哥的儿媳妇明天要上门，邀请我们去帮帮场子，走到这儿实在是又累又饿走不动了，大哥能不能行个方便随便给我们弄点吃的。”
说完，一个个都滴溜溜的转动着眼珠子打量着院子。
“呵呵，没什么的，就是我们山里人，穷家小户没什么好招待的，粗茶淡饭，我给你们弄去，你们请到屋里坐吧。”苟有才的父亲停下手里的活，将双手放在厚厚的棉袄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水，笑呵呵地回答道。
女人们随着苟有才父亲的走进堂屋，看了看屋里又问道：“咋啦，嫂子不在家？”
“不满妹子们说，老婆子多年老毛病，每到天寒潮湿就浑身筋骨疼卧床不起，这不，在里屋床上躺着呢！”苟有才地父亲难为情地答道。
“妮子呢？老哥没有妮子么？”
“有个妮子，只是因为家里穷，为了供她弟弟上学打工去了。”
“哦，一儿一女真好！”
“不，还有个大儿子，智弱，这会儿到村子里玩去了。”
“是这样，看来大哥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啊！”
“谁说不……”
苟有才听见堂屋有人说话，从母亲的房里走了出来。他看见堂屋里站着三位陌生女人便开口问道：
“爹……来客人了啊！”
“是啊，这是山外走亲戚路过这里的姨子，累了，饿了，想在我们家吃点便饭垫垫肚子，下午再进山。我正准备给他们弄去，你赔三个姨子说说话吧。”
苟有才的父亲刚准备进厨房时，却见况文忠的弱智哥哥疯疯癫癫的从外面撞了进来，与父亲撞了个满怀，接着一蹦跳开，嘴里“嘻嘻嘻……嘭——”把手里一个大雪团忽的甩向屋里，雪花四溅，只溅得那三位妇人满脚是雪。
苟有才的父亲赶紧一把把傻儿拉到跟前，假意打了一巴掌说：“你个傻孩子，咋能用雪团打姨子呢！”接着又对那三位夫人说：“不好意思，这孩子从小发高烧没钱医治，把脑子烧坏了。”
三位妇人吃惊地看了看这个傻儿一会儿，又四下看看屋里。其中一妇人替苟家担忧叹道：“这孩子命苦，将来父母走了，姐姐弟弟有了自己的家了，他依靠谁呀！”
“是啊，我也在为这孩子发愁呢！”
“这个不用担心，将来我照顾他，不管怎样，他是我亲哥哥。姐姐负担我读书不容易，不能给她加负担。”苟有才赶紧劝解父亲。
听苟有才这样一说，其中一个妇女一边悄悄向另外两个使眼色，一边脸上堆着笑容说：“读书孩子就是孝顺，懂得体恤人，”一边抢着向门外走去：“不麻烦大哥了，我们还是赶到哥哥家去吧，不然，哥哥家要老等！”望着离开的妇人的背影，苟有才和他的父亲都是满脸的疑惑。
不想，苟有才的舅舅第二天前来传信：说那三位妇人其实是那女孩的母亲、婶子和姨子。她们是暗地里来替女儿相亲的。只是，她们嫌弃苟家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傻的傻，更主要的是不满意苟有才将来还要照顾傻哥哥，拖累她们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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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7-1 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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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7-1 0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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