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晚秋白兰花

马霁鸿

　　云淡天高，风瘦水凉，晚秋时节了。

　　阳台上那株白兰花，莫不是忘记岁月的流转了么，还是被身旁那一蓬正值花期嫣红朵朵的蟹爪兰激醒了心气，要与之争个强弱斗个高低？本该徐徐入眠，养精蓄锐的日子，它却一反常态，振奋了又振奋，抖擞了还抖擞，从逝去了的季节里一丝一丝地拽回芬芳的记忆，灌得一个个花苞鼓胀鼓胀，探进凉意四浸的清空，绽放开一瓣瓣莹润如昔的素洁，摇曳出一股股清馨依旧的青春。

　　瑟瑟秋风吹过来，到了花面前，禁不住喟叹出声声惊愕。

　　几只寻蜜的蜂儿，疑惑着犹豫着飞过去了，嗡嗡叨咕一阵，又折返回来，绕着花枝扑扇一翅一翅欣喜。

　　白兰花，一名缅桂，木兰科，常绿乔木，原产印度尼西亚，因其花朵芬芳如兰颜色洁白似玉而得此中国名。按其习性，是夏秋两季都开花的。或许是我们这里海拔太高，“高处不胜寒”的原因吧，白兰花的天性改变了好多呢。我所栽的这一棵，多年来都只在夏天启瓣吐蕊，暑日一过，便香销玉陨了。看别人家的，也是如此。到得秋季，风和日丽的“小阳春”那几天，白兰花也热热闹闹打一拨新蕾的。为此，我曾偷偷欢喜过，花开二度，这精灵确通人性，不负栽培它的一番辛劳呢！可随之而来的凉风冷霜，毫无商量便将花蕾以及我的欢喜一把连地“冻结”在了枝桠上。待到来年开春，新的春气却不认这些生错了季节的“弃儿”，将它们一一废黜之后，再在新的枝条上孕育自己的粒粒宝贝。

　　今年入秋之后，几阵假春风一吹，白兰花树照样被它迷惑，一颗一颗努出了许多花苞。因为有了往年的见识，我只在心中暗笑，这花儿也太痴情了，屡被戏弄，屡结废蕾，笑里藏锋的“小阳春”，毕竟不是面和心善的花仙子哟。

　　几日没有伺候花草了，这天早晨去阳台，准备浇浇花水。信手拉开阳台门，想不到拉开了一门的异香，吸吸鼻子一品，呀，白兰花的味儿！心头揣度，莫不是……紧跟着兀自摇摇头，隔壁谁家飘过来的香水味儿罢了，这几天怎么会有白兰花开给你闻。出了门，走到阳台上，歇了水桶，眼睛散散漫漫地朝台子上的一溜花盆扫了扫，忽然竟像被割去了翳障似的闪闪作亮：奇迹果然出现了，但见那株白兰花树的枝条上，启琼绽玉，楚楚然缀出了一片“过期”的莹洁！一朵，两多，三朵……朵朵傲岸坚挺，朵朵芬芳四溢，朵朵温婉了紧绷着脸儿扑来的萧瑟秋风。

　　往常，白兰花开的时候，我是得经常向它伸伸手的，轻轻摘了，放拢鼻子捂一捂，尔后在枕旁掖一朵，在桌上摆一朵，在茶杯里泡一瓣两瓣，让它的芬芳沁入到我的肺腑之中，洇散在我的书本之中。这一回，我则一朵也没有让它离开枝头。在这缺少芬芳与鲜艳的时节，破季盛开的白兰花，委实令人赏心悦目。而对于这小精灵自己来说，所展示的未尝不是对过去了的那个缤纷季节的留恋与回望，对未来的那些硬瘦日子的从容和自信。那末，就让它傲然绽放自己的朵朵情愫，高高挺立在枝头上吧，千万别只图人的一时享受与快乐，贸然伸手，暴殄天物。

　　过了季节才开的花，家乡叫作“倒生花”。有人说，“倒生花”在属于它的季节里心猿意马去了，左顾右盼去了，惦三念四去了，回过头来便认错了季节，只好匆匆忙忙撂出几朵惶惑。晚秋的白兰花，你认错了季节吗？你摇头了。你又点头了。不是认错了季节，是错过了季节哩。正当撒欢儿绽放的日子，天上阴阴晴晴，地上冷冷暖暖，身边雨点横横斜斜，很多很多的芬芳都憋在心中，释放不了呵。趁着天开雨收，赶紧将它们尽数挥洒出去，还给晚到的佳期，才好款款进冬入眠哪。“倒生花”有什么不好，它也是真正的花哩。

　　晚秋白兰花，为着你的“倒生”素洁依旧，清馨依旧，这一瓢钦敬，就饱饱地浇在你的根脚了。      
（16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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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霁鸿

衷心感谢幽幽飞的评价。往后将陆续贴上拙作请教。
     马霁鸿
     2003   12   15  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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