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连体兄弟之死

山中万户侯

　　连体兄弟是两块古砖。九月风和日丽的一天，阳光白花花地洒在河堤上，九名民工踏着这条白花花的白银之路加固河堤时，在取土工地发现了一座大型的东汉墓葬。这是了不得的重大收获，据当天晚上的新闻报道称，墓中掘出的“大泉五十”古钱币和阴刻篆文官印是相当珍贵的。于是，所有的出土文物都被挪到博物馆了，墓地渐渐冷清下来。十月的一天小雨淅沥，一名诗人到河堤采风，循着文物考古的足迹到了墓地，从一大堆乱石中看到了一片敦厚如迂腐之儒的汉砖，用力一提，居然还连着一片，互呈直角，一样的敦厚迂腐，诗人窃喜，欣然命名曰连体兄弟。
   
　　现在，连体兄弟被诗人带到了书房。诗人有很多很多书，包括看得懂的和看不懂的，书房里有沉重得让人不易消化的书香。不过这对连体兄弟而言反而是安全的、舒适的，甚至是求之不得的。诗人每天都和一大帮各怀绝技的人辩论、吹牛、放屁、谈女人，当然也谈理想和爱情，看得出诗人的人缘不错，文学功底也很扎实。诗人常把连体兄弟展示给同行看，有人称道，有人嗤笑，有人讽刺，诗人宠辱不惊，依然故我地珍视连体兄弟。这让连体兄弟很感动。
   
　　诗人有一套高级组合音响，解码功能超强，是诗人除诗歌外 以存活的另一重要理由。诗人听各种风格的音乐，民族的、美声的、通俗的，流行的、摇滚的、朋克的，歌剧、戏曲、交响乐等等，有时狂躁如金属轰鸣，有时平静如老僧入定，有时欢畅如百川灌河，有时凄惋如杜宇悲秋。诗人还懂一点指挥门道，倾向于卡拉扬的风格，听到高兴处就对着镜子比划一番，外人看来有弱智的迹象。几个月下来，连体兄弟和诗人相安无事。
   
　　忽一日，诗人心血来潮，在功放下垫以南美丛林的名贵木橛，并把连体兄弟一分为二，左半留作他用，右半镇到中置音箱上，自谓效果提升数倍。右兄弟受到重用，便使出定海神针般的解数，把千年来积存在体内的气脉息数注入到声源中，端的是不同凡响。从这一天起，诗人听音乐开始神魂颠倒，听合唱要数人头，听交响要从排山倒海的声浪中搜索指挥翻捡乐谱时那一声轻微的声音，听歌剧要判断是宣叙调还是咏叹调，调名有多高，并且常常弯腰观察低音音频能否震动裤管。诗人显然发烧了。右兄弟暗暗高兴。
   
　　与此同时，连体兄弟左被诗人摩挲许久后置于夹板中，诗人学习了古砚的制法，想用东汉的砖质做一方古砚。一凿子下去，左兄弟裂了缝。再一凿子下去，左兄弟的一个角已颓然掉下。诗人不敢强硬，便改用粗砂布打磨，然后用细砂布打磨，居然打磨不平，砖面总有坑坑洼洼的小点，更致命的是，还渗水。砖头毕竟是砖头嘛，不是一块砚料。诗人长叹一声，弃之。
   
　　诗人怅然若失，牺牲了左兄弟，好在还有右兄弟镇守音箱。音乐可以调节心情。诗人在几大摞CD中挑来挑去，最后抠出了老柴的《1812年序曲》，碟中录有货真价实的大炮声。诗人把音置开大，然后闭着双眼躺在藤椅上。但坐镇音箱的右兄弟想着牺牲了的连体兄弟，突然有些走神了。
   
　　《1812年序曲》的大炮轰鸣起来，战争的硝烟十分浓厚。大炮如雷，门窗铮响，诗人突然听到一声完全有别于大炮的闷响，用发烧友的耳朵判断，不用睁开眼，他知道镇守音箱的右兄弟已从高处栽了下来，跌成了四截。炮声还是那个炮声，但似乎没有根基了。诗人听着高贵的序曲，眼前飞舞着1812年炮火中樯倾楫摧后漫天飞舞的灰尘。
   
　　诗人大病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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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和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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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连体兄弟被诗人带到了书房。诗人有很多很多书，包括看得懂的和看不懂的，书房里有沉重得让人不易消化的书香。不过这对连体兄弟而言反而是安全的、舒适的，甚至是求之不得的。诗人每天都和一大帮各怀绝技的人辩论、吹牛、放屁、谈女人，当然也谈理想和爱情，看得出诗人的人缘不错，文学功底也很扎实。诗人常把连体兄弟展示给同行看，有人称道，有人嗤笑，有人讽刺，诗人宠辱不惊，依然故我地珍视连体兄弟。这让连体兄弟很感动。
诗人有一套高级组合音响，解码功能超强，是诗人除诗歌外 以存活的另一重要理由。诗人听各种风格的音乐，民族的、美声的、通俗的，流行的、摇滚的、朋克的，歌剧、戏曲、交响乐等等，有时狂躁如金属轰鸣，有时平静如老僧入定，有时欢畅如百川灌河，有时凄惋如杜宇悲秋。诗人还懂一点指挥门道，倾向于卡拉扬的风格，听到高兴处就对着镜子比划一番，外人看来有弱智的迹象。几个月下来，连体兄弟和诗人相安无事。

　　这二段没有排好。

山中万户侯

谢谢袁兄，我重排了

袁和鲁

故事性强。不错。

山中万户侯

我想写的是一种物与物（或人与人）的精神脉络被无端割裂之后的隐痛，并不是纯然讲故事，请版主批评

袁和鲁

最初由 山中万户侯 发表
我想写的是一种物与物（或人与人）的精神脉络被无端割裂之后的隐痛，并不是纯然讲故事，请版主批评

这种思路确实不错，也看出来了。

若荷

炮声还是那个炮声，但似乎没有根基了。诗人听着高贵的序曲，眼前飞舞着1812年炮火中樯倾楫摧后漫天飞舞的灰尘。
底蕴深厚的文字，学习了。

山里娃

诗人在寻觅到一种压抑于岁月中的另一类精神语言的时候,显然他沉醉了,于是本来的音乐和诗变得有了和弦,那是一种互相投入的过程,后来这种微小的连结也失去了,于是人和另一种互通失去了联系,整个的痛楚也开始了.
    其实这种近似于意象诗的小说写起来最难.写的这样感人不容易.精华鼓励!!

山中万户侯

最初由 山里娃 发表
诗人在寻觅到一种压抑于岁月中的另一类精神语言的时候,显然他沉醉了,于是本来的音乐和诗变得有了和弦,那是一种互相投入的过程,后来这种微小的连结也失去了,于是人和另一种互通失去了联系,整个的痛楚也开始了.
    ?..

谢谢点评，山兄如此投入地看本版小说，我十分佩服！

山中万户侯

最初由 若荷 发表
炮声还是那个炮声，但似乎没有根基了。诗人听着高贵的序曲，眼前飞舞着1812年炮火中樯倾楫摧后漫天飞舞的灰尘。
底蕴深厚的文字，学习了。

让小说有散文的语言，有诗的灵性，一直是我所追求的。
谢谢若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