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羊补牢——尴尬的托词

一孔

　　亡羊补牢——尴尬的托词
　　
　　前阵子，上面要开个会议，内容是征求大家对中小学布局调整规划的意见和建议。
　　
　　这个时机是不对的，因为国务院、省政府一直到区政府的文件自上而下刚刚出台，上面都有明确的规定，不知道还要征求什么意见。
　　
　　征求意见至少应该是在文件没有出台之前，你文件都出台了，人家还能怎么说，照着文件读一篇纯属走过场，要是提不同意见，那岂不是与法律法规相违背？
　　
　　是自己对文件没有信心，还是压根就是走一个过场，找一拨业内人士吹捧吹捧这个文件的及时与英明？亦或是准备找两个提不同意见的作为靶子批斗一番？就像先来个大鸣大放，再来个反右派那种模式？这个可能性是没有的，毕竟文明与进步让我们的执政方式正在逐渐远离血腥与暴力。
　　
　　大约的途径是先把文件拟好了，然后发现程序上不对，怎么着也得来个听证会什么的，以后也好堵别人的嘴啊！那怎么办，赶紧找一帮人来开个会、签个字，把手续补齐。这叫亡羊补牢！
　　
　　亡羊补牢的不仅仅是这个形式，其实文件当中所涉及的内容更是一种现实上的亡羊补牢。
　　
　　案头厚厚的文件主要内容只有一个，就是科学规划，合理布局，保障学生就近入学，不要轻易地撤并学校。即便是非要撤并的学校，那一定是在交通、食宿等条件成熟之后，然后最广泛地征求意见，报市政府审批省政府备案才能生效。这样的词语解释就基本上让主动撤并学校成为不太可能的事情，我们的学校又能够按照自然的状态去运转，那些地处偏远的孩子自然也减去许多奔波之苦。
　　
　　在这项政策出台之后，我们有必要回头审视一下我们的曾经，理性地解析过去的政策会让我们的今后减少盲动，渐趋理性。
　　
　　应该是从二十年前两基达标开始算起。当时全国上下兴办教育，原因是我们向谁谁承诺过要在哪年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其中两个硬指标要达到标准，一个是完全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二是扫除青壮年文盲，还有就是学校的硬件叶要能跟得上，教学楼是大褂子，不能不好看，场地也要跟得上，其余的配套设施一样不能少。所以，恰似一股春潮，到处破土动工，旧的校舍被推倒，新的校舍在酝酿，到处都在在选址，勘探。拎着小包揣着好烟的包工头成天在学校里晃悠，街道上的小饭店乌烟瘴气，一大批小领导喝坏了身体喝坏了胃。在执行力度上，遇鬼杀鬼，遇神杀神，雷厉风行，拆迁征地没商量，资助、捐款（或称被资助被捐款）蔚为风尚。几乎每个学校都要在显要的位置上为一些社会贤达树碑立传，热烈讴歌他们造福家乡回报桑梓的赤诚，学校里的孩子经常穿着制服，提着锣鼓沿街吆喝，宛如一场革命的到来。
　　
　　在运筹帷幄上，上面的意见是很清楚的，就是集中规模办学，叫做五个手指头握成拳头才有力度，许多规模较小的学校自然也在撤并之中，撤并数字将近一半。在那些学生高高兴兴地背着书包走向规模更大，模样更加气派的学校的同时，他们自此也踏上了近乎迁徙的就学路途。
　　
　　而且当时的撤并学校有一阵趋势，将学校一般都健在乡镇的中心地址，即便是村办学校那也得建在公路的主要沿线，成为装饰集镇脸面的一部分。在考量学校位置时，依据并非是服务区的圆心地带，而是那儿显眼就在那儿盖，在哪儿能彰显业绩就戳在哪儿，所以集镇上的人家自然二话没说，可那些大量的并非集镇人家就只能无语了。
　　
　　这不是一个时代问题，似乎在任何时候，任何地域，城市就应该比乡镇，集镇就应该比农村占有优势。就像上海人动辄说别人是外乡人似的，人家原本就是有贵族血统的，大家也习惯了，没有争取的意识和动机，当然也没有说话的份儿。
　　
　　而且，我们一般的都特别容易满足，毕竟现在这孩子还是有学上啊，毕竟政府这是在做一件亘古未有的好事啊，我们怎能要求的那么高？
　　
　　包括当时建校的费用问题，也算是群策群力的。那个时候不像现在的财政局面的，一个干部工作餐就可以吃刀鱼与河豚的。那时上面能挤出的数字并不大，学校里借着利息不等的债务，再然后就集资，干部要出，老师也得出。我印象比较深的就是那时某个主管干部就说，实在不行就预收一年的教育附加费！我们小声地问：那明年怎样？领导干脆地回答：傻啊！明年不能预收后年的！时间久了，还不忘记了，再说，这钱也没有人装进自己口袋，对吧！
　　
　　真对！举着高尚和道德的旗子损伤或者践踏别人的利益成为一种默许，这是我们的特色！至今如此，比如矫枉过正啊，比如顾全大局啊，这些词语的背后渗透的是一种对个人权利轻视的亚文化。
　　
　　社会不是精英也不是大多数组成的，而是全部所有的人组成的，我们不要把牺牲少数人成全多数人的合理性说的那么振振有辞！
　　
　　我想用一个比喻来回应这些从大局出发的政策制定者：集中办学是不错，有规模效应，那么现在我们一家一个孩子，我们是不是非要把每个家庭的孩子都放在一起养活呢？十个孩子得养活，一个孩子也得养活！同样，一千人的学校要办，一个人的学校也得办！
　　
　　规模办学的部分结果是什么？
　　
　　结果是孩子们跑不动了，不想跑了。真正辍学的倒不多，但是改弦易辙的路子还是不少的。三种情形：
　　
　　一是陪读，就是到集镇学校附近租房子，家里安排一个大人陪读，年轻的父母（以母亲为主）一天除了做几顿饭之外，无所事事，多半是在牌桌上消耗。浪费了大量的劳动力不说，成天无所事事的家长究竟能否教育好孩子能难说，她们能给孩子多少正面的影响？
　　
　　二是进城，要么买房子，要么租房子，现在政策也比较松，随便找个人就可以办到一张租房协议，顶着个农民工的身份到那儿上学人家敢不收？谁都清楚，究竟那些人当中有多少是真正的农民工？白天在城里干活，晚上回家吃饭，孩子原本就有学上，我们通过一个公章就让他们到城里上学究竟是不是关爱的体现。城市学校拥挤不堪，又有多少菩萨心肠的教师能善待那些后来插班基础不好的学生，他们很多在城市所受的教育多半也只有一个光鲜的外表而已。
　　
　　小区里有个车库让一家陪读的租去了，我时常瞅那里面，我惊讶的是那里面没有卫生间，而小区里也没有公共厕所，我很难揣测他们是怎样在生活？
　　
　　孩子告诉我，他们班后面的那几个学生成绩不好，可人家家长也是全天候在陪读。我觉得这两代人就是捆绑在一起在耗！大人说我责任尽到了，孩子说我实在不行也没有什么办法，逝去的是各自宝贵的光阴。
　　
　　不是每个孩子都能考大学的，也不是每个孩子都适合成天泡在永远没完没了的试卷与题海中。虽然我们心里默认，但谁不愿意挑明，因为，孩子的路很窄！
　　
　　还有一类就是上私立学校，可谓无心插柳柳成荫，就在我们撤并学校过后，民办学校瞅准了市场，雨后春笋般兴办起来了。他们印制着精美的广告，拉动着各种关系，深入到每村每户，做着巧舌如簧般的宣传，追求着生源最大化。一时间，那些地处偏远的孩子怦然心动，纷纷响应。许多家长居然以上私立学校为荣，举着存折就引着孩子去了。高昂的学费不说，就那些小学生寄宿在学校里，每天得上晚自习，他们可能会考个分数，但是他们能吃好吗？睡眠时间充足吗？谁给他们的未来买单？
　　
　　再说，我们当真那么富裕吗？我们将减轻农民负担定为国策，可是在民办学校如此辉煌的今天，这些家庭里，孩子们上学的负担翻了多少倍！
　　
　　一个学校撤并后，几个民办学校乐开怀！
　　
　　这恐怕又不是我们最初的愿景吧！
　　
　　毕竟还有遗留下来的孩子，也就是现在只剩下个位数的学校。他们可能就是那些家庭残缺，或者是成绩不好，抑或是经济条件不好的家庭，在现实面前他们非常被动，他们不知道明天要到那儿上学，他们的家庭乃至孩子逐渐的就会被边缘化了。
　　
　　他们更需要我们的注视。
　　
　　停止这种撤并对于他们来讲显得多么重要。
　　
　　套用一句成语，这叫亡羊补牢。
　　
　　我不愿意使用这个成语的后半截——为时未晚！
　　
　　怎么未晚呢？这十几年的撤并造成的负面因素已成追忆，如何能挽回！
　　
　　使用这个成语都显得很无奈。这个成语本身就是矛盾的，羊都亡了，还说个啥，不过是自我开脱吧！这个成语本身就是一个尴尬的托词，是在回避一些责任，除非我们只看重后面的“羊”，把前面的“羊”不当回事？没有做到真正的以“羊”为本。
　　
　　我们也不能把责任一股脑儿全部推向政府，在那个既可以称为“火热”又可以称为“躁动”的时代，我们无疑都缺少一些理性和成熟。我们每个人当时也都是参与者和拥护者，我们也需要真正地反思！
　　
　　现在正在积极推行学校均衡发展，又是一件好事，我们依然是热情高涨地在工作。我只希望我们在操作时，多想想孩子，多想想贫弱，多尊重一些事实，条件够就上，条件不够就缓缓，脸上有肉人家自然会说你是胖子，打肿了只能糊弄一小段时间。毕竟教育这事错了就很难改回来的。
　　
　　教育根本不适合使用亡羊补牢这个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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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一孔 于 2013-5-2 10:55 编辑 ]

夏冰

文章切近现实，以事实说话，再次彰显作者的良知和道义。
问候一孔。

一孔

原帖由 夏冰 于 2013-4-29 01:10 发表
文章切近现实，以事实说话，再次彰显作者的良知和道义。
问候一孔。

谢夏冰来过，我一直不喜欢亡羊补牢这个词语。

太和五中张奇

这个问题是一个很大的教育问题，很难说不是政府为了开源节能的有力举措，但是最终受苦的还是老百姓，还是我们的孩子。难怪有个委员建议农村的孩子别上大学，因为教育致贫现象层出不穷。对于农村中小学布局问题，是一个社会问题，需要教育大环境的转变，才能解决现实问题。

水如空

可恨的主人，才想起补牢，不知已经吃了多少可怜的羔羊……

一孔

原帖由 太和五中张奇 于 2013-4-29 19:57 发表
这个问题是一个很大的教育问题，很难说不是政府为了开源节能的有力举措，但是最终受苦的还是老百姓，还是我们的孩子。难怪有个委员建议农村的孩子别上大学，因为教育致贫现象层出不穷。对于农村中小学布局问题，是一 ...

功利与短视是我们的通病，我们就是喜欢折腾！问好太和版主！

一孔

原帖由 水如空 于 2013-4-29 21:37 发表
可恨的主人，才想起补牢，不知已经吃了多少可怜的羔羊……

可现在人们忽然都崇拜狼了，不经意之间微妙的价值观在转移，忽然信奉起弱肉强食了。

李兴文

善于诿责的“专家们”总有恰如其分的托词；经常弄虚作假的“高手们”从来不敢承担任何责任；权力欲和性欲都旺盛的贪婪者们对乱世的前景总是看好；不学无术百无一用的脑满肠肥者最善于蒙骗别人帮他们收拾烂摊子，因此才有“亡羊补牢”一说。

老盖

好办法是：先把羊都吃光，然后补牢，然后再把要吃的羊圈进去。

李兴文

——的确如此！

一孔

原帖由 李兴文 于 2013-4-30 15:00 发表
善于诿责的“专家们”总有恰如其分的托词；经常弄虚作假的“高手们”从来不敢承担任何责任；权力欲和性欲都旺盛的贪婪者们对乱世的前景总是看好；不学无术百无一用的脑满肠肥者最善于蒙骗别人帮他们收拾烂摊子，因此 ...

亡羊补牢这个词语能作为褒义词使用几千年，说明我们的民族有自古以来对弱小都是可以忽略的优良传统。
谢李老师来过，一并谢过老盖！

一水

我要没猜错的话，上面跟帖的都是老师，或曾经当过老师，所以共鸣教育界这么一种现象。我比较认真地读了一孔的文章，对文中所揭示的教育问题也多少听到或看到一些。这些年教育改革问题屡屡不断，也是处于趟河过路的局面，没见有“决胜千里”的政策出台，地方改制姑且也五花部门，不但学生，甚至教师和家长怨气层出不穷。所以，唯是有个长远的目标已迫在眉睫，避免“亡羊补牢”。

太和五中张奇

原帖由 一孔 于 2013-4-30 09:26 发表


功利与短视是我们的通病，我们就是喜欢折腾！问好太和版主！

喜欢折腾是官场的通病，领导通过折腾来中饱私囊，损公肥私，最终吃的脑满肠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锒铛入狱。

一孔

原帖由 一水 于 2013-4-30 21:01 发表
我要没猜错的话，上面跟帖的都是老师，或曾经当过老师，所以共鸣教育界这么一种现象。我比较认真地读了一孔的文章，对文中所揭示的教育问题也多少听到或看到一些。这些年教育改革问题屡屡不断，也是处于趟河过路的局 ...

是的，至少我是老师!我也并非是完全意义上的批判，更多的是自我反思，因为我们也曾是推手，没有必要把自己摘出来，所有问题的感悟都是为了以后做的更好，问好一水！

an安

水如空 发表于 2013-4-29 21:37
可恨的主人，才想起补牢，不知已经吃了多少可怜的羔羊……

补了吗？怎么个补法？拆了东墙补西墙，太遗憾了，东墙漏风，我挨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