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疯狗老张

李有旺

　　　　　　　　　　　　　　疯狗老张
　　　　　　　　　　　　　李有旺／文

　　疯狗老张死了，死在村边的大榕树根下。

　　村里人把这消息说给疯狗老张的儿子狗宝，狗宝说：“死了算球！”一副毫无关联听之任之的样子。

　　疯狗老张的尸体在大榕树根下摆了一天。

　　村里有人气愤地说：“是条死狗也要埋起来的。怎么能晾在外边臭人！”

　　“疯狗老张死了，他两个儿子也怕是死了吧。是一条疯狗也是有主子的嘛，疯也是他爹啊，难道要天天让他臭人咯？”

　　最后村长亲自到狗宝家命令狗宝：“把你爹埋了！”

　　第二天，狗宝和狗生两弟兄才用一截绳子拴住疯狗老张的脚，两弟兄把他爹拖到经常埋死人经常火化死人以及经常丢死牛烂马的死人山，挖个坑，埋了他爹了事。
   

　　疯狗老张死时，疯成三年了。

　　刚疯那阵子，有人见他抓吃自己屙出的屎，人家丢的死牛烂马他也去撕吃。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常常在村子里跑来跑去，大吼大叫，脸脏兮兮的，头发活像老母鸡孵蛋的蛋箩。裤子就像小孩穿的开裆裤，两半屁股外头露着，生殖器一甩一甩也在外头露着。大白天，一伙不懂事的小孩追着看疯狗老张的生殖器，他们说疯狗老张胯裆的毛又弯又黄。

　　慢慢地，疯狗老张的疯就不是新闻了。
　　
　　刚疯时，也有人说给狗宝：“还是把你爹叫回来家，请个医生瞧瞧。”

　　狗宝吹胡子瞪眼睛：“你怎会比关心你爹还关心他？”

　　惹得好心人火冒三丈，脏话也冒出来了：“你这个无娘教的，怎会像狗干出来一样！？”


　　疯狗老张这名字，在他不疯前人家就叫了。这个名字是怎样叫来又是谁先叫的，这可搞不清楚。总之，人们当面叫老张，背面就叫疯狗老张。

　　说起疯狗老张，他不疯前在村里确实是个人物。一些和疯狗老张一般年纪的人讲起疯狗老张的一些往事，会让小伙子们惊呼不已。

　　疯狗老张小伙子时，爱上了一个女人。可那女人已名花有主了，这可气坏了疯狗老张。他总在心里盘算，管它三七二十一，还是四七二十八，是酸是甜一定要把那女人弄到手尝尝滋味，谁叫那女人叫他爱上呢？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疯拘老张瞅着那女人的丈夫出外的机会，闯入房中，欲对那女人实施霸王硬上弓。然而那女人并不就范。就在那女人疾呼中，她丈夫回来了。好事就要得手了，正欲实施抽拔动作的疯狗老张屁股上猛被击了一扁担。好事自然落空了，幸亏疯狗老张跑得快。

　　此后，疯狗老张怀恨在心，伺机报复。机会来了，是在那批批斗斗的年代。那女人家被划为地主成分。批斗时，那女人被疯狗老张吊到一棵树上，被扯掉上衣，两包奶各被坠了一个不下五斤的石头。那男的则被迫在地上爬了一整天，屁股上被压了不下百斤的一块巨石。当然，这也是疯狗老张的杰作。

　　后来，疯狗老张又看上了一个女人。然而好运连连不济，那女人家的老头子固执地拒绝了。儿女的婚事由父母作主的年代，疯狗老张知道事情的成败全看老头子。在了解到那老头子很爱抽烟和喝酒后，一天，疯狗老张手拎一瓶烈酒、一袋“老毛草烟”去找那老头子“串寨”。不停地给老头子卷“老毛草烟”，不停地给老头子劝酒，老头子弄得晕晕熏熏的。看时机已到，疯狗老张问老头子：“大爹，给晕（愿）了？”

　　老头子说：“晕（愿）了！晕（愿）了！”

　　疯狗老张问：“那么日子要瞧在什么时候？”
   
　　老头子一惊，勃然大怒，破口大骂：“你说你妈的二十四！”
   
　　疯狗老张说：“二十四咯？二十四就二十四！”
   
　　疯狗老张最终在当月二十四日把那老头子的女儿娶为老婆了。老婆到家不满一月，跑回娘家不下十次。对于婆娘，疯狗老张稍有不如意，动则打骂。那女人脸上常常是青一块紫一块的。难怪那女人诉苦说：“白天我给你当牛当马，晚上还得给你当牛当马，你总是把我当牛当马”。

　　也许是常常给疯狗老张当牛当马的原因吧，疯狗老张的婆娘常常骨瘦如柴。不过，她却是一个生儿的料。开头几年，每年一胎，照生不误。但孩子却总没领几天就死去。一个，两个，直到八个，亦是如此。而第八个眼睛一闭上，疯狗老张就用大砍刀把头剁去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第九胎第十胎却幸存下来，也就是现在的狗宝和狗生。

　　狗宝、狗生在疯狗老张的拳脚和棍棒交加中一天天长大。疯狗老张对其子严厉苛刻。一次，两弟兄乘疯狗老张和他妈外出做活的机会，在家悄悄煎吃了三个鸡蛋。疯狗老张回家发现这件事，像虎豹吼叫般审问狗宝狗生两弟兄。两弟兄疾口否认，脸上却淌细汗。疯狗老张回头找赶牛的皮鞭。两弟兄吓得没命地跑。

　　那晚，狗宝、狗生被疯狗老张打得学狗叫。第二天，疯狗老张又新制了一杆皮鞭。狗宝、狗生两弟兄一瘸一拐将近半月。

　　严父未必出贤子。狗宝、狗生两弟兄从懂事起就没叫过疯狗老张一声爹。在外和人一提及疯狗老张，一张口就是“那条老狗”。

　　吃大锅饭那阵，队上安排疯狗老张搞“驮脚”。疯狗老张赶着马帮，每经过一个村，就在各村的食堂旁打落一阵，一天吃不下十次饭。疯狗老张逢人就说：“社会主义社会就是好，不消担心吃饭问题，只要吃得下去，可以把你撑死球”。

　　“浮夸风”盛行的时候，疯狗老张干活是顶尖人物，日耕地四十五亩！工作组把疯狗老张推为先进。疯狗老张咧着嘴说：“为社会主义干劳动就是要卖力，不卖力怎会昌球盛！”

　　实行联产承包贡任制后，疯狗老张分到了很多田地。确切地说，如果耕作田地时认真些，四个人的家庭足以吃一年半。疯狗老张还分到了三头耕牛。好多人为国家这种政策叫好，疯狗老张却说：“国家也是搞什么球也不知道了，有么大伙吃，不有么大伙饿。我看这样最好。现在搞什么包产到户，搞得吃么吃，搞不得吃不是要着饿死球了。”

　　狗宝狗生渐渐长大了。儿大不由父，两弟兄不怕他爹了，三父子厮打是常事。而疯狗老张媳妇常常就是在家卖哭。

　　狗宝狗生两弟兄游手好闲，一个月不做三天活。疯狗老张说：“不做就算球，饿死了就算。”他把耕牛卖了，把家里值钱的东西也卖光了。卖得钱就用来买自己吃的。至于他婆娘和儿子，饿死了他都不管。“老子是饿不死的，你们不做活就等着瞧”。他说。

　　好多人家慢慢发家致富了。疯狗老张家越过越不成样子。房子破破烂烂的，雨天外边大下，里边小下。家里边一石头扔进去，墙壁也会敲得蹦蹦响。

　　一天，狗宝刚推门进家，疯狗老张一见狗宝，就抓起一把斧头，说要把这败家子劈了。
   
　　狗宝情急中也抓起一根扁担。疯狗老张斧头还没来得及扔过来，劈头就挨了一扁担，仆倒在地晕过去半天。
   
　　疯狗老张醒过来，狗宝不在家了。疯狗老张一看见他那干瘦如柴的婆娘，猛扑过去，劈头就是一拳，他婆娘一句话不说就晕倒在地。疯狗老张冲出门外，在村子周围跑了三四转，边跑还边大吼大叫。好多人见了他都急忙躲避。有人说疯狗老张好像有些不正常，怕是疯了吧。
   
　　疯狗者张自然是疯了。
   
   
　　疯狗老张的死已不是新闻了。他的死，就像一条死狗、一只死猪一样，在村里激不起什么波浪。
   
　　自然，村子里不再有疯人，不再有疯人的搔扰，就更显得有些清静，详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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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

一楼支持

一楠

那个时代滋生出来的一个“怪胎”！不错的小说！

李有旺

　　谢谢版主。我初来乍到，。请多指点

李有旺

谢谢，请多指点。

王建设

兄弟写得也够大胆的，文笔确实不错。欢迎新来的朋友！

李有旺

　　感谢版主看我的文章。辛苦了。
　　我刚来，今后会把这里作为学习提高的场所，请多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