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疫城

孙香汗

　　街上很多人戴上了口罩。我想起小时侯常做的一个噩梦：一个戴着白色口罩的女人，闪着绿荧荧的眼睛，扑上来抓我。记忆中的惊悚在心中一闪而过，像童年伙伴的脸，然后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厌倦。

　　我无法预知我的故事将如何开展下去，就像我不知疫情将如何发展，我讨厌猜谜。

　　在写下“疫城”这个题目的时候，我就在想，我偏偏要绕开这个城市眼下正在流行的死了几千个人的传染病。我宁愿让“疫”或者“疫城”具有形而上的意义，树立某些东西颠覆某些东西。这种意义或者文字的游戏，可以让人的头埋到语言的层面里，而只翘起他们肥大的鸵鸟的屁股。

　　我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正安静地考虑着这些问题的时候。张老师洪亮的嗓音，把我的注意力又拉回到现实的小空间。她说：“……我看见街上有人戴‘雄’口罩勒！（我说啊。）很好看的，小苏你也去买个戴戴？”我说：“啊！口罩也分雌雄的吗！？”小苏白了我一眼：“是‘熊’！笨熊的熊！”有鉴赏家说，其实女人娇嗔的时候最美。我对于我的话还能激起可爱的小苏的一点小情绪，感到很满意，就好象有一次我和她合力把纯净水的塑料膜袋剥下来的时候，我轻声说：“怎么像脱裤子似的。”小苏的粉拳就飞在了我的肋间。女人是诗意的，在推拒死亡的时候，也考虑到了所用的手势是否优雅。

　　可我其实不相信什么“高度”、“厚度”和什么“宽度”等等“度”的东西，如果一定要把握一个“度”的话，我倒比较中意“零度”。但实际上我对游戏于语言本身也失去了兴趣。我感到将我们鲜活的生命耗在在一张白纸上涂抹一个个线条的团，这样自欺欺人的做法未免有些无聊。譬如喝酒，譬如女人，譬如睡觉，似乎都会更有趣些。当我开始想什么是“有趣”和“无聊”的时候，我就会失魂落魄地坐上半天，思考一些问题，诸如意义、美、快乐、价值等等。一直想到头昏脑胀半死不活时，就跑到外面租一大叠“无聊”得很“有趣”的港片。“无聊得有趣”这样的组合令我的心里浮起一些小欣喜，仿佛已经完成了我的意义的追问，而毫不留情地把一些追求宏大叙事的西片置之不顾。

　　当我构思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离开单位在下班的路上了。我看见路边躺着一个女人，一个男人跪在地上，努力把她的头捧在怀里。她的脸浮肿，他的脸苍白，浮满了泪光。我骑着车从他们的身边一闪而过，就像我心头想停下来询问一下的念头一样。我想起几天前在火车站看到的一对男女。男的坐在棉絮上，他的头靠在坐在他身后椅子上的女人的肩窝里。女人的手按摩着男人的太阳穴，女人的眼和他的眼一样昏暗，茫然地睁着，淌下一滴一滴的泪。我细细地观察他们，像画家一样，我在想什么时候可以可以用上这样一个场景，一对流亡困顿的夫妻，瘟疫、疾病，家破人亡，妻子由爱而恨……接着我想起了我下半身瘫痪的姐姐。每到冬天，伯伯和伯娘就要用血红的辣椒水搓洗她的脚，防止她的脚因长满冻疮而烂掉。我看着他们死劲地搓她的两根大红萝卜，我突然怀疑他们想把她的脚剁掉，扔了喂狗。后来在一次谈话中，他们笑嘻嘻地说，他们真想把她掐死啊，她一生下来就把他们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当我在细细观察这对男女的时候，有贼拖走了我的行李包。四周的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他们在细细观察我的反应，我想他们已经在打腹稿了，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形容贼的明目张胆和我的惊慌失措，既然他们这么认真，我想他们的叙述是可以打动他们各自的听众群的。我和贼、我和贼的事件突然变成了语言，从此消失或四处散播。

　　我在我内部的世界穿行，一不小心摔到在身外的世界，而很多戴着白口罩的人围上来，我看见他们手里举着什么，他们想给我打针吗，搞什么飞机啊，现在是白天。我还等着看明天小苏戴着一只很小很小的很可爱很可爱的小小小小熊来，谁会忍心让这样的小熊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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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语

能及时捕捉现实生活中的素材来反映社会，这点比较好。作为小说，情节的编织不够集中，议论过多，主旨朦胧。以上愚见，不必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