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狡黠地问:你到了吗?
他答:在山之巅,在云之端.在水之湄,我等你.
她放下手机.把玫瑰涂在唇上,银色的眼影张狂出一张年轻的脸,有一种狐狸的妩媚.
她玫瑰红的脚趾套进紫色的高跟鞋,溥纱的浅紫长裙盖住迷人的脚裸.
拾级而上,初秋的风卷起无家可归的叶落飘到她脚边.
满山枫红的叶映出他挺拨的身影,他站在山之巅,如神莅临.
她听见她的心跳,撞满欲望的胸壁.
她,就是我.
她一朵雾般停靠在他的怀里,他温热的唇深井一般使人的身体往下坠.而灵魂往上飞.
他的眼底下是洁白的云,云的白光令他热血沸腾.
她娇艳的昙花层层绽放,他吹响他暗哑的笛.
他用力,她后退,他再用力,她再后退.她背靠在一棵松树上,感受山谷里来来回回的风的撞击.她飘起,又落下,飞翔的快感和着头顶上的松涛卷离灵魂脱离臼?傍晚的鸟声啁啾把她的喘息街走,他陶醉的表情如晚霞浓烈.当最后的涛声把他们推回现实的悬崖,她说:有没有想过如果风再大我们就会被吹到崖底?
那正是我所求的.真的那样,我们以后就永远不会再分开了.
有一种爱,死后才能在一起.
俗世把有情人分开,为的是来世能在一起.
假如有来世,你拿什么来认我?
请你扬起手,让我看你银色的指甲,即使在黑暗中,我仍会认得出,那是一朵为我开放的昙花.
她的眼角滑落一滴泪,风很快将它吹干.
他上车前,再没有回过头.
路灯,折射激情后的苍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脱下高跟鞋.老公从电脑前抬起头:
老婆,你回来了?
是.
桌上一个大大的蛋糕,一桌菜.
怎么?
是你生日,你忘了?
哦,我都不知自己生日是哪时了,现在的心中,只有他的影子,别的我都忘得一干二净.
我买了红酒,庆祝我的公主生日快乐,永远快乐.
我的心中掠过愧疚,然如莹火虫一闪即逝.
公主,这两个字是恋爱那时叫的,很久很久老公都没有这么亲热地叫过我了.今晚,莫非泄密?
我把他夹过来的菜慢慢往嘴里送,全然嚼不出什么味来.
老婆,知道我今天做了些什么吗?
帮母牛生孩子?
错到小日本那边去了.
再猜.
看见苍蝇同性恋?
切,老婆,想哪去了,我今天呀,写了一篇小说.你想不到的.
哦.
我的脑海里全是山顶上的风声,茫茫的暮霭里他渐渐隐去的面容.老公说了什么烛光摇晃什么菜全然不知道.
老婆,老婆,你在想什么?喝酒呀.
许是承着酒意,老公的眼里涌上少有的温情.他把我抱起,扔在床上.
我说我累,别烦我.
他垂下头,象做错事的孩子,坐回电脑前.
她把这个月的售楼报告老总,他翻了翻,你怎么搞的这个月销售量明显比上个月下降,再这样下去我们还做什么生意.希望下个月你想办法给我补回来.
走回办公室的路上她一肚子恼火:我这个销售经理做的全是下恨上怨的活儿.两头都受罪.那帮新来的售楼小姐一点嘴皮也不肯花,一天到晚往大款的包间里跑,能怨我么?
啪,她把文件夹往桌上一扔,那些妞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她们巴不得看到她鼻血往上流.
电话响起.
你忙吗?他的声音清晰地传过话筒,她往身边看了看,真怀疑那声音就在她身边.
不忙如何?忙又当如何?
忙的话我想你,不忙的话我更想你.
她的灵魂伞般收扰:你怎么了?
不知为何,感觉我们一周见一面好慢长.
不是说好了么?忍耐点,还有三天就能见了.
那,我挂了啊.
亲一下?
唔,见面再补.
傍晚十分,老公在阳台上弄那七盆山茶花.茶花是他们三年前结婚时买的.七盆茶花有七种颜色,他按花的深浅色给它们取名叫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
老婆,你快过来看,星期六开花了.整整五朵呢.
我走过去,看他在细心地给它们浇水,剪枝.他做这活儿象在照顾一个婴儿那么认真.
我站着数那些花骨朵儿.
你为什么不浇水?看我干嘛?
我怕水溅到你洁白的裙裾上.老婆,
我默默退回屋里.
他电脑上的小说赫然入目:
七岁那年,叶眉站在那棵番桃树下,高深,我想看看树上的鸟蛋.
八岁的高深爬上女人光滑肌肤般的番桃树,由于树太滑,他爬了几次才爬得上去.就在他伸手抓到鸟巢时树枝"咔嚓"一声断了.他如断线的风筝飘落,门牙飞出老远.
叶眉拉他起来,怜惜地问:疼么?
不疼,他捂着流血的嘴角微笑.因为,他终于让叶眉看到那些鸟蛋了,虽然,它们碎了一地.
在高深小小的心里,只要是叶眉想要的,他都要想方设法满足她.
周六,他和她在漫天飘落的细雨中拥着撑一把伞在林荫道深处缓缓地走,翩翩的黄叶蝶般飞落.很雅致的黄昏.
那套住房四周风景好美,你买得真是时候,要是现在才买,要涨价了.
是啊,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价钱却少了很多.说起来,还真感谢你.
她记得几个月前他走到她办公室,他说他要买房.他洁白的衬衫干净的笑容立即博得她的好感.本来她大可不必带他去看楼.但鬼使神差地却为他破例.
当晚,他说无论如何要请客.
酒到一半,他说,你好美.
她的心电图明显上升.这种话她听得已多,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有一种唐诗般的行韵.
仍了伞,他的吻如雨丝淋湿她生命大地的青青芳草,他生命的树在她的草原上横扫竖挑.她闭上眼享受漫天旋转的电流,她感觉自己正在逐层燃烧.
雨声中,黄昏张开大口把一切风景吞进它的咽喉.
十五岁那年,叶眉读初三,高深读高一.
下晚自修后,叶眉哭着找到高深.
原来叶眉班里的一个男生对她"追求未果"羞脑成怒,在她的抽屉里放了几只老鼠.叶眉的手被狂怒的老鼠抓伤了.
第二天晚上,高深住进医院.叶眉哭得死去活来.
校长找到高深的父母:你儿子打人,被开除了.
高的父母生气了:可是被打伤的是我儿子,
不管如何,是你儿子不对.
高深住了一个月的医院,他转到省城的另一个学校.
临走前,他对叶眉说,记住,谁敢惹你我回来找他.
门响起开锁声,他关上文裆:老婆,你回来了?
哦,今天吃什么啊,好饿.
来,坐,我都炒好了,在锅上热着呢.
猪食呀,天天吃这几样破菜.我把碗一扔.
老公的脸色由白变青.老婆,你想吃什么?
吃你.
当晚,两人谁也不理谁.背着身各自生闷气.
又是黄昏,黄昏昏黄.
一轮落日把整个海面喷洒得璀灿艳红.天边晚霞如夜的女郎,霓裳艳影百变,风情万种.
黄昏的海滩游人稀少.
她说: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什么游戏啊?
我在离你百米之前跑,你在后面追.
没问题.
记住,追不上就放你长假.
追上呢?
扔你到海里.
不行,嫁给我.
说一说,嫁给你可有好处?
有,
是什么?
一把花衣裳,一把零用钱.还有天天给你喝牛奶.
你坏.开始跑....
她在百米前拼命地跑,他在百米后拼面地追.
游人都停下脚步,看这对浪漫男女出演爱情.
他眼看就要追上了,她却跳进海里.一个浪头打来,他抹了一下眼睛,她却不见了.
你在哪里?他急得大叫.
在这呢?她在岸上向他招手:你输了.要娶我.
你耍我!!
哈哈哈
他捉住她,把她拖到海里,他吻到她嘴里的咸海水,她哈哈大笑逃开.他把她追回来,推她到岩石背后.
柔软的沙滩,温柔的海水,低迷的夜色,点点的渔火.沙滩是纵情的床,海浪是温柔的棉被,
当浪花层层退去又层层涌来,爱的潮水已漫过她生命的沙滩.他的激情澎湃让她在浪尖上阵阵颤动,黄昏涨潮的海水把他们淹没然后再退去,涛声把她的喊声淹没了.
老公变得很沉默,即使在家,我们也很少说话.公司的楼房越建越多,我的工作量越做越大,应酬也越来越多.我回来时,常在他在电脑前发呆,敲打他的小说:
叶眉考上高深所在城市的一所高校.高深却落榜了,凭着良好的文字功底,他去做某个小报的临时记者.
每次出差回来,他总会给叶眉买很多的礼物,叶眉,这是你喜欢的越南产的银色指甲油,这是你喜欢的雅芳香水,这是你爱的乳白色鳄鱼皮手提袋.......
那时的高深,把他工资的三分之二全花在叶眉身上,每当周末他们手拉手逛街,幸福就象身边的阳光一样触手可及.
叶眉大学毕业后,凭着娇好身材做了一名白领.他仍做他的小记者.他们住到一起,象所有世俗一样两年后结了婚.本以为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就这样相恩想爱着过一辈子,却没想到婚后第二年他开着车带叶眉去郊游时与对面的车撞上,本来该 受伤的是叶眉,但危急时他把方向盘打转,车撞向他那边......
我买了一件衬衣给你,老公.我对电脑前的他说.
哦,老公站起来.我把衬衫上的钉拿掉,老公穿上在镜子前转了一转,笑着对我说:我很喜欢呢.
但,我的脸红了.这衣服对他稍微大了,我怎么心里只记得他穿的号码,竟忘了老公比他瘦小呢?
半年后,在开往机场的车中.
他说:真的想跟我走?
真的.
一定跟我走?
一定.
愿意跟我走?
愿意.
非得跟我走?
非得.
那么,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听,讲完故事,你再确定跟不跟我走.好不?
好.
很多年很多年.有一个小男孩追踪一只野兔,那只野兔跑到一个四合院.当他走进去时,看见一个小女孩在被他继父用木棍打,小男孩冲上去,用身体挡住小女孩....
从此后,他们认识了,小女孩子很忧伤,他总是设法让小孩高兴.他发誓在他有生之年,一定不让她再受苦,任何的苦.
长大后,男孩如愿娶了女孩,他们生活很幸福.
只是,生活发生太多变故.男孩儿在一次车祸中,失去了做男人的权利.女孩很爱很爱他的老公,他们一如继往过着日子.
有一天深夜,男孩儿醒来,找不到他爱的女孩,他起来,看见他爱的人在阳台上哭泣.他为她难过,他试图用尽各办法让她开心,包括用嘴,可是,女孩仍然不开心.
于是男孩儿找到我,要我做他老婆的情人.我说朋友之妻,我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他在我面前跪下,他说如果我不帮他这个忙,他就去自溢.我们说好只做女孩儿的情人,可是,当有一天,我发现我竟然也爱上了那个女孩儿,我痛苦,我怎么办?
你,你,你竟然是他口中常提到的林枫?
是的,叶眉,我想我们都错了.
高深,叶眉大叫,停车,停车.
她发了疯似的跳下车,拦住一辆的士,往家疯赶.
他在洁白的浴缸里,静静地睡着了,从他手中流出的血早已凝固.浴缸的水不断地往外流,血,如一朵一朵红红的山茶花,流碎在地板上.
半年后,高深的小说<爱情不在床上>出版了,我抱着它,离开了这个让我伤心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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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6 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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