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说晚安
-----真的就是这样的感觉,我象一堆垃圾一样被丢弃在夜色深沉的深南大道边,10个小时的夜车让每个人都象鬼魅一样漂浮在车厢里,看着一个个在不同的地方下车,表情麻木而艰难.走回"家"的时候是早晨六点,在黑夜来临的时候出走，当黑夜结束的时候归来，不愿意开灯,坐在黑暗中抽完了身上最后一棵烟,轻轻的叹息，两天的阳朔行已经结束了，我从天堂再次坠入了人间,天马上就要亮了，SB,祝你晚安.-----
艾略特说,四月是个残忍的季节，那么10月，我出生的时间,就是我出走和自虐的季节,在这个月里，我几乎每个周末都是在路上,无法让我完成涅磐的边城凤凰,凌晨四点半孤单的珠江左岸,重阳节苍茫的梧桐山顶，落日下沉默的西冲海岸线，以及这一次细雨中的阳朔.我也不知道这样频繁的出走是为了什么，也许是为了逃避，可是哪里才是我最后的家园?
25号下午去医院打完吊针,搭同事的车早早的赶到了体育馆,还是第一次在夜里尝试坐长途大巴的感觉,当车驶出深圳的时候,我一直挂着耳机，CD机里反复吟唱的是许巍,一个这段时间里被我听烂了的西安男人的歌,当<闪亮的瞬间>华美而忧伤的前奏一次次响起的时候，回忆也如潮水一般反复冲刷着我混沌的思维.中途不停的加油，停车，每一次我都会去洗手间用冰冷的水洗干净双手,寒冷的感觉提醒我,象歌中唱的一样,已经是城市的秋天.可是我拿什么去洗干净自己的头脑?纷乱的思维和隐隐的低烧让我一直如同在飞翔，晃若多年以前那个在一片吵杂中吸下平生唯一一次大麻的夜晚.
就这样挣扎了一夜,就这样睁着眼睛看着窗外夜色中不断被甩在身后的景象，扑朔迷离,似梦似醒,一路上不停的用我已经变调的嗓子唱着歌,而<盛夏的果实>就唱了5遍,直到自己都觉得自己面目可憎为止.
不明白为什么我为什么总有如此的好运气，在去一些暗含着中国水墨山水的地方时,天空总那么恰如其份的开始飘雨,比如周庄,比如凤凰，比如这一次的阳朔.吃了所谓的正宗桂林米粉，却无福消受所谓的美味,走过很多地方，可是最爱的依旧是江南菜,想起那行遥远的诗:我吃遍了天下的馆子,最爱母亲的一碗红烧肉，我逛遍了天下的窑子,最爱的还是祖国的丫头!
走在细雨迷蒙中，青山和碧水都已不再遥远，我必须承认当我在西街上踏出第一步的时候，我就开始依恋上了这个地方,其实也有很久没有呼吸过如此清晨的空气了，同车的很多人要去徒步漓江了，其实我也很想跟着去走,算做自虐吧,可是连续两天的低烧让我走路都觉得漂浮，于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想安静的在阳朔发两天呆.
在大名鼎鼎的LISA'S住下,然后就一直在门前的藤椅上坐着，默默的听旁边络绎的鬼子们在聊天，可是真的没有和他们搭讪的欲望，买了块蓝色的头巾包在头上，引得一位英国老太太夸了我三遍CUTE,再她离去的时候很真诚的对我说:YOUNG BOY,WISH YOU FOREVER HAPPY AND CUTE.心在那一刻忽然被隐隐的刺痛,同样的话也曾有人对我说过.真的很喜欢她,带着百分百纯碎的微笑与善良,为什么这样的表情我总是只能在外国人的脸上才可以邂逅?同样的微笑曾经在我读大学时陪同的一拨来苏北农村免费帮助智障儿童的UN志愿者的脸上看过.中国人做什么都有着太多的顾虑,有着太多的权衡，包括爱.而很多东西一旦掺杂了其他，就不再完美了.我说过中国人身上承担着太多的责任，首先是个角色,别人的儿子或父亲,女儿或母亲，丈夫或妻子,同事或老板，然后才是自己,太多的时间内不知道自己为何物,然后却一再的抱怨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的幸福与爱情.然而当真正的爱情与幸福来临时,又有几人能够抛开一切世俗的牵绊勇往直前?
在西街上晃荡了一天，意外的是感冒居然缓解,一直不退的低烧似乎也已经结束，人为什么总是在路上的时候才最坚强?阳朔行最大的收获就是我带回来的20张CD,我在货价上看到了我一直寻觅而不着的JOY DIVISION，搜刮了我最爱的THE CURE差不多一半的专集,还有三张DEAD CAN DANCE.我知道这些声音已经足够陪伴我度过回程的漫漫长夜了.
当我坐在华灯初上的西街上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热衷来这里了，以旅行的名义名正言顺的游手好闲,人,在本质上，其实都是懒惰的,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孙子才愿意朝九晚五.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发呆,看时间从指缝间漫漫流走,也是生活的一种方式,不远处坐着一个来自荷兰的鬼子，也是单独的一个人，于是开始聊天，给他大谈了半天的计划生育,不明白为什么我遇上的鬼子都喜欢探讨这个问题,在所有外国人对中国不满的问题上，只有在这一点上我最坚强的支持我们的政府,曾经有个挪威佬很愤怒的和我争执,简直不想里他,一个四百万人口的小国怎么可能有我们的思维方式，最好的教育方法是让他去做一次春运时的民工专列.不过这个荷兰佬还是很可爱,居然是个球迷，可以和我谈一谈我最爱的巴斯腾和博格坎普.
一天就这样悄悄的过去,我又往死亡的方向迈进了24小时.
在那个夜晚，发生了一件让我很感动的事,同去的20来号人在酒吧里为我过生日,只是在车上随口和同行的含蓄说起30号是我的生日，没有想到在一个本来我只准备买醉的夜晚却有一只温暖的蛋糕在等着我.当蜡烛一根根点亮的时候，我真的有点想落泪的感觉,这是我过过的最热闹的一个生日,心中的感觉很复杂，交织的纠缠让我麻木了一天的心再次被撕裂,那么多问候加到一起,伴随着DISCO的音乐响彻着陌生的空气，可是我无论怎样伸出手去，却永远抓不住一个已经遥远的影子,想起去年的生日，关掉了电话，辜负了无数苦苦寻找我腐败的朋友们，和一个人坐在欢乐谷的上岛咖啡里，那一天她送给我一把漂亮的军刀,我说刀象女人一样,是要陪伴一生的,现在那把刀依旧安静的躺在我的手边，而人却已经不再.我已经记不起后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疯狂的跟着节奏跳动，疯狂的对每个人微笑，疯狂的往胃里倒着酒精,后来就醉了，因为我记得躺在床上我胡乱的说了许多话，泪水湿透了衣领.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中午，退了房,去红星吃饭,看似丰盛的西餐味如嚼腊.然后骑车去月亮山，此行只为了发泄，在雨中，我戴着耳机，在JOY DIVISION和许巍的声音里，拼命的踩着单车，我甚至怀疑最快的时候已经骑到了时速40K.到达月亮山的时候无数JZ的农妇要我去吃她们家的农家饭,因为无数人告诉我所谓的农家饭其实难吃无比，何况已经吃完了午饭,心中不甚其烦,于是和她们斗嘴,极尽侮辱农家饭之能事，论口才，她们当然不是对手，可是等她们没趣的走到一边时,我才忽然悲从中来，操,我他妈的这是在干嘛?!
回来的时候和一批早到的刚刚吃完农家饭的驴子一起走小路回来,简直是一帮牲口，据说20K的路居然用了不到40分钟，那速度去趟桂林都绰绰有余,不过我还是喜欢速度的感觉，在速度中淋着雨,听JD鬼魅般的声音，活得不象真实的自己，可是真实往往是痛苦的,只有在虚幻的世界里,才能让灵魂得到短暂的安逸与飞翔.可是当车队回到阳朔的时候，看着同行的GGDDJJMM们依旧奋力往前冲的时候，我真的感觉有点凄凉，因为我知道又要回去了,于是放慢速度,远远的拉下去，然后沿着路乱走，从新城里走过每个角落，最后顺着沿江路漫漫的游荡,江水很小，看着对面有群牛在安逸的吃着草,那种宁静的感觉很好，取出相机,按动快门，可是我知道我能留下的只有这一刻的安宁，留不下的是永远逝去的心情.
走之前去印了件文化衫,上面写着:我是李桐，白银荆棘里的流浪者.当然，这是一个只有两个人懂的秘密.
回深的旅程终于开始了,就象每一次返城一样，心情又开始沉重起来，不再如去时车上那般快乐,即使那快乐有虚妄的成分，不再如去时车上那般和左右的人开着玩笑，即使我知道那些玩笑只不过是想让自己都不再记得自己,我只有安静的坐在车厢里，安静的听着歌,去时陪我的是许巍，伤感却温暖，回来的时候是JOY DIVISION的普莱斯顿车库现场,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他们的现场,我第一次发现IAN的声音在现场居然可以带来比在录音室里还要强尽的冲击力,吉他被彻底的淡化了,惟有致命的鼓机的声响,一直以来都觉得JD的鼓是最漂亮的,果然现场的表现证实了这一点.在遥遥摆摆的车厢里，一声声鼓点象是送葬者的脚步声,又如锋利的匕首,狠狠的刺中你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以前无数次设计过的死亡方式就是躺在巨大的浴缸里，躺在JD的声音里,安静的让鲜血流出来,那天下载了据说使一百多人听过后自杀的<黑色星期日>,但听后的感觉真的没有什么特别，而我一直坚信，JD的声音才是最黑暗和绝望的,虽然BAUHAUS被认为是歌特殿堂里的神,但那种眩技式的表演更多的只是华丽的包装，只有JD,或者说只有IAN,这个死于上吊的曼彻斯特青年才天生是个死亡和黑暗的符号.
这样的心情和背景下，听这样的音乐是危险的,当我终于不堪承受的时候,我换了张地下丝绒的墨西哥现场,开始听LOU REED絮絮叨叨的为我再次复述那个叫做<GIFT>的长达12分钟的迷幻故事:一个青年爱着一个女人，他们分居两地,这个青年十分想念他的爱人，但路途遥远，每天的思念让他不堪承受，每天晚上需要靠回忆和性幻想度过长夜,但他没有钱去看他的爱人，最后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找了个很大的箱子,把自己装进去,带了足够的食物和水，通过邮局寄过去,他女友收到这个箱子时怎么也拆不开封条，于是找了根冰锥,想划开包装……当LOU REED唱到:”刺过包装纸,刺过盒子,刺过他的衣服，刺进了他的心脏”时,一个暴力而迷幻的场景就那么真实的展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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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5-15 2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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