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辛十四娘

纷纷凉月

　　女人的网名叫做“辛十四娘”，是一所很有名气的医院心胸外科唯一的女医生。她把一把手术刀舞得出神入化，冷冷眸光过处，总会有一堆的仰慕者。于是女人极愿意把网络和现实生活割裂开来，在网上，她是哀婉的，凄苦的，有一点点的宿命和一点点的不甘。望着人们各式各样但一样廉价的同情，坐在屏幕前，她乐不可支。

　　一所医院的妇产科请她去会诊，目光对上对方主治璀璨的眸子，她竟打了个冷战。女人的脸在口罩的掩盖下没有表情，但动作却分明地飞扬了起来。他们的合作无疑是令人愉快的，她的灵动与大胆，他的敏捷和一丝不苟。一个漂亮的女婴终于呱呱坠地，小鼻子小嘴巴，却有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一种奇怪的温润的感觉包围了她，热切地转过头，他却已经走向了苍白的病人：“我说过会没事的吧。”他把女人纤长的手指握在掌心里。她的目光骤然冷却，站在原地看了他们一会，女人走到水池那里去一遍一遍地淘洗沾了女人鲜血的手。那间医院的镜子都擦得雪亮，映出她细密的汗珠。站了这么长时间，实在是，有些累了的。

　　打电话把她请来的老主任一直送她到门口，一路絮絮地说着他的得意门生——那名年轻的主治，还有他有着先天心脏疾患的妻子。最后他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母女平安。”女人笑了，沉吟了一下，头发在层层叠叠的夜雨中飘扬起来，说：“您的学生，他，很不错。”

　　日子忽轻忽重地向前流淌，在成功地诊治了一名老者之后，她也成为了老者儿子的女友。那男人年轻有为，出手阔绰兼谈吐不凡。更重要的是，他有着明亮纯净的眼睛和一双清瘦颀长的可以做外科医生的手。每每和男人看完通宵电影回到家里，女人会光裸着身子来到阳台上，把长发揽在自己的怀中，人们都睡着的时候，风很凉很滑，月亮很亮，没有星辰，也没有云彩。

　　再后来男人有了别的女人，多方周旋且乐此不疲。她却突然蜕变成一个真正凄婉的女人，静静等待他的造访和约会，静静照料在其他女人那里喝醉的他，她奇异的韧性和挺拔几乎激怒了他，尤其是丝毫不见她的憔悴，她只是清瘦了一些，依旧气色明艳，头发光亮顺滑，嘴唇娇艳欲滴。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他喝得大醉，指着她对朋友说道：“这个女人，你们谁要就拿去好了！”大家都尴尬得不敢看她，她却落落大方地帮他料理呕吐的秽物，依然笑靥如花。

　　入夜，她站在镜子前，把他送的香水点点滴滴洒在身上，对镜中的自己喃喃：“我不走怎样？我低三下四又怎样？你赢了吗？你高高在上吗？我根本就不爱你。自以为是的愚蠢啊……我的心在哪里，你可知道？”

　　这一年的冬季里男友事业受挫，把家底都赔了进去。男人想起女人的不离不弃，就灰头土脸地来找她。她还是淡淡的样子，却天天煮男人最喜欢吃的鱼片粥，把男人的每一件衣物都洗得很清爽，为男人煲的汤里面，放了大朵的木棉。

　　半年后女人告诉了男友她怀孕的消息。男人说他要给她一个最盛大的婚礼，让她知道她付出的一切都很值得。

　　举行婚礼的前夜，女人上网跟网友告别，“辛十四娘修成正果了，”她说，“我终于等来了我想要的。虽然，他也许真的是辛十四娘那个贪杯而不知好歹的丈夫，虽然，我要把我的阳寿搭进去，用我的青春换取他的自由。记得吗？辛十四娘有个聪明伶俐的儿子，那才是她真正的牵挂。”

　　婚后丈夫对她疼爱有加,但时常会被她嘴角的笑容所震慑，而当他问起，女人总是甜甜地笑着："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病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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