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戴上手的白金钻戒

汪洋

    　怀着对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执著追求，大学毕业时，理想化的我放弃了内地几家报刊待遇优厚的聘请，出人意料地选择了西藏。进入西藏之后不久，我便与汶惠相恋了。汶惠和我是一个报社的同事，她做的是编辑，我做的是记者。

      汶惠和我是同期进入西藏那家报社的。她选择来到西藏，也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共同的心理，在位于拉萨那家报社的新来人员见面会上，我和汶惠便有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与汶惠相恋后，积极工作之余，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描绘着我和她的美好未来。尽管报社的收入并不太高，但是想想两人在一起的快乐和当初怀想的那个“人生价值”，我们生活工作得非常高兴。我和汶惠都不是那种崇尚金钱的人。

　　一天，我和汶惠一起漫步在拉萨街头。走着走着，汶惠突然来了兴致，说是要到路旁的一家金店去看看。和我相识以来，汶惠的衣着一直都很朴素。和当前大多数衣着艳丽的女孩相比，汶惠的这种朴素便成了一种别致的魅力。我知道，汶惠去逛金店并不是想要用什么金银首饰来打扮自己，她只是想进去看看，了解了解，因为她负责的版面叫“时尚生活”。我兴高采烈地陪着汶惠走进了金店。
在金店的柜台前面慢慢地浏览着，汶惠突然附在我耳边说：

　　“你看那枚白金钻戒漂不漂亮？”

　　跟随汶惠的目光，我看见玻璃柜台里面一枚白金钻戒亮闪闪地放在一只打开的精美的盒子里。那的确是一枚非常漂亮的戒指，设计和做工都十分精细，如果哪只手戴上的话，肯定会让那只手增色不少。看着身旁双眼露出喜欢的汶惠，我笑着说：

　　“要不要试试？”

　　汶惠侧脸看了我一下，快乐地说：

　　“好啊！”

　　我知道爱美是女孩的天性，汶惠也不例外，尽管她平时衣着朴素。

　　见我们要试戴，金店的售货小姐顿时喜笑颜开，小心翼翼的将那枚钻戒拿了出来。汶惠接过小姐手中的白金钻戒，往左手的中指上一戴，居然刚好合适。汶惠的手本来就长得很漂亮，加上这枚精美的钻戒，让人看了在心里更加喜欢。试戴之后，汶惠取下戒指还到了金店的售货小姐手里。我很想为汶惠买下来，但是看看价格，那价格却吓了我一跳，要一万多块。我知道这是我无法承受的一个数目，依我现在的工资水平，至少要一年不吃不喝才能买下它来。

　　牵着汶惠的手转身走出金店的时候，我隐隐听见身后的售货小姐说：

　　“买不起就不要戴。看他们这穷酸样，也不配戴这样好的钻戒。”

　　听着售货小姐那充满讥讽的话语，我的双脚情不自禁地停了下来。汶惠也许也听见了售货小姐的话，赶紧拉着我的手离开了金店。走出金店之后，汶惠对我说：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钻戒，刚才我只不过是为了好玩，才试戴一下的。”

　　从汶惠刚才的眼神里，我知道她其实是很喜欢那枚钻戒的，她现在这样说，只不过是为了安慰我。我没有说什么，只是侧头看着汶惠笑了笑。我知道自己的笑容很苦涩。

　　晚上回到寝室后，我似乎忘记了白天在金店里遭遇的不快。我坐在床前，漫不经心地用白纸叠了一个戒指，而后戴在了汶惠小巧的手指上说：

　　“我一定会给你卖一枚铂金钻戒的，让你成为我永远的新娘。”

　　看着手指上的纸戒指，汶惠满脸幸福地笑着说：
　　
　　“这枚戒指真漂亮，我好喜欢！”

　　“傻女孩，可惜它是用纸做的，一点也不值钱。”我苦笑用手拍了拍汶惠那只戴着纸戒指的手说。

　　汶惠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拼命地将我抱住了。

　　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我老是无法集中心力，眼前总是晃动着那枚漂亮的白金钻戒，耳朵边总是回响着售货小姐那讥讽的话语。在这样的一种境况里，我开始怀疑起自己当初所谓的要实现“人生价值”的追求来，怀疑起自己选择来到西藏这种地方是不是一种错误……

　　在相处中，汶惠也感受到了我的不快乐心理，对我更加地关爱。汶惠的这种关爱，越发地增加了我的心理负担——我一定要让自己有钱，我要让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正在我心情落寞的时候，和我一同毕业的，而现在在《成都日报》工作的一位朋友打来电话问我的情况怎样。面对朋友的询问，我说出了自己的苦闷和彷徨。朋友在电话那头说：

　　“我现在每个月都有五六千块的收入。老兄，你的实力一直都比我强，如果换个地方，收入肯定比我高出许多。当初你真不该放弃那些媒体的聘请，不过现在重新回头还来得及。”

　　朋友的话对正处在犹豫中的我是一种很大的煽动，心里在遭遇金店之后的去意更加坚定起来。经过思考，我对汶惠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听过我的决定之后，汶惠睁大她那双明亮有神的大眼睛看着我说：

　　“我并不在乎你有没有钱，我只想能够和你随时呆在一起。”

　　“可是我在乎！”我斩钉截铁地说。

　　之后，我不顾汶惠的阻拦，毅然决然地辞掉了西藏那家报社的工作，回到了我的大学所在地——重庆。回到重庆之后，因为发表的那厚厚一摞作品剪贴本，我很容易地便进了一家知名广告公司，成了一名文案策划人员。在广告公司里，我干得非常拼命，同事们都叫我“拼命三郎”。我之所以这样拼命，原因很简单，广告公司的收入与个人业绩紧密挂钩，而不象我在西藏的那家报社，无论干好干坏、干多干少，报社所有工作人员的收入都只是以工龄的长短来判断。在那里，我虽然是一个大学本科毕业生，但是每个月的工资还比不上一个只有小学文凭的毫无专长的普通工人。我在心里想，我一定要让那个曾经嘲笑我贫穷的售货小姐好好瞧瞧她讥讽的究竟是谁。

　　在重庆的那家广告公司里工作的我，和汶惠只能保持电话联系。没有了汶惠陪伴在身边，我对她的思念非常强烈。可是每每面对着电话，我又不知道应该怎样向汶惠倾吐我心中那长长的思念。在电话里，我重复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很快就可以给你买下那枚白金钻戒了”。

　　想想汶惠戴着我买的白金钻戒喜笑颜开的样子，我干得更加起劲。由于工作成绩突出，公司里的年轻女孩们对我都很好，有些甚至向我射来了丘比特之箭。当然，我没有答应那些长相漂亮的女孩们，但也没有告诉她们我有个汶惠在西藏工作，而是和她们保持着一种极为暧昧的关系。我知道我是最爱汶惠的，身边的任何女孩都不能代替她在我心中的位置。

　　在和那些女孩保持着一种暧昧关系的时候，我忘记了汶惠在重庆是有很多朋友的。而到了重庆之后，我又和汶惠的那些朋友一直保持着联系。所以，我和那些女孩一起跳舞一起游玩一起喝酒吃饭等等事情自然会传到汶惠的耳朵里。坚信自己只爱汶惠的我并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我的这些事情，只是感觉到她主动给我打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渐渐地没有了。由于广告公司的工作非常忙碌，我给汶惠打电话的次数也很少。我在心里理所当然地想：“只要我们真正在心里爱着对方就够了，电话联系不联系又有什么关系呢？”

　　广告公司里给我的收入十分丰厚，让我那颗曾经自感遭到售货小姐侮辱的心得到了一些满足。马年到来之前，我辞去西藏那家报社的工作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了，自己的个人存款也超过了十万元。十万元对于那些大款来说，也许只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数目，但是对于买金店里的那枚白金钻戒来说，却是足可以买上近十枚的。带着自己挣来的钱，我兴高采烈地踏上了由重庆飞往拉萨的波音757。我准备到拉萨去陪汶惠过年，也将那枚白金钻戒买下来送给她。我没有把自己要到拉萨去的消息告诉汶惠，因为我想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

　　飞机上，我在脑子离幻想着自己和汶惠见面时的那种热烈情景，心里感到一阵甜蜜。当民航大巴在拉萨市民航停车场停下后，我走出民航局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直奔那家金店。当初嘲笑我的那个售伙小姐不在。我毫不犹豫地买下了那枚在我的记忆里无比深刻的白金钻戒。看着手中亮闪闪的白金钻戒，我的心里被即将到来的幸福所溢满。

　　走进青年路旁那家报社的大门，我的心情和当初离开时的气愤已经完全不同。曾经的同事看见我之后笑着问：

　　“怎么又回来了？”

　　“我是来看汶惠的。”我大声而快乐地说。

　　曾经的同事听过我的话后没有说什么，只是奇怪地笑了笑，便走了。被快乐洋溢心里的我并没有在意。

　　汶惠终于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她比以前黑了一些，但是却显得更加健康美丽。我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她。汶惠轻轻地推开了我，用一种叫我说不出的眼神看着我说：

　　“你怎么来啦？”

　　“来看你呀！”

　　说完，我便将装有那枚白金钻戒的盒子递到了汶惠面前，轻轻地打开盒盖。汶惠没有接盒子。我取出白金钻戒，拉过汶惠的左手便往中指上戴。奇怪的是，那枚白金钻戒却怎么也戴不上汶惠的中指了，无论我怎么用劲。看着汶惠，我说：

　　“没有关系，咱们去重新换一个。”

　　“不用了！”汶惠看着别处说。

　　我不明白汶惠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一见面开始她就对我很是冷淡。那天晚上，汶惠告诉我，说她对爱人并没有什么物质上的要求，只是需要他时刻陪伴在自己的身边就可以了。在我离开之后，一次她不小心感冒了，由于没有及时治疗，进而转变成了肺气肿。汶惠说她住院的时候，报社里的一个男孩一直悉心地呵护照顾着她。出院后，那个男孩对她展开了爱情攻势，而这个时候，她又听到了我在重庆和那些女孩的暧昧关系，于是便……

　　听着汶惠的告诉，我什么话也没有说，也没有问那个男孩是谁。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汶惠，在我卖得起白金钻戒的时候。汶惠最后说：“我的手是不需要钻戒来装饰的。他从来不说送我什么白金钻戒，只是陪伴在我的身边，让我真实地感觉到了他的存在。这就够了，因为我只是一个很普通很俗气的女孩。明天，我介绍你认识他吧！”

　　第二天，我没有见那个男孩，也没有和汶惠告别，便带着那枚无法戴上汶惠手指的白金钻戒坐上了飞往成都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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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如斯

一段错过的缘份

汪洋

哦，上传的时候疏忽了
现在改正了
应该没有问题了

透透

平实的语言，感人的故事。
一种很真的感觉。

汪洋

文贵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