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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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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5 01:3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年月

朝潮


牙痛和恐惧,会突然来临,就像死亡。它们不会提前告诉我。

痛了两天,我就捧着半边脸去找牙医。牙医将冰冷的器械伸进我的口腔,捣鼓。圆的器械,尖的器械,带钩的器械,这些冰冷的器械并没有阻止住牙齿的疼痛,只是把我全身的汗捣鼓出来了。牙医清理着那颗病牙时说,首先,他要替我定期地上药三次,弄断那根牙神经;然后是再一次的清理;再然后是修补那颗牙齿。牙医说:你起码还要来三趟。我说:算了,你替我拔了它吧。牙医很惊讶,说:牙齿只是出了点不太大的问题,拔了多可惜;而且拔了的话,我还要给你做假牙,你还得多跑两趟。一听到“假牙”两字,我整个人都松散了。

十九岁,我才出疹子。大多数人是在童年或幼年出疹子,而且只是发生在身体的表面,像处理一场感冒那么省事。我的疹子是从身体内部暴动出来的,事先没有明显征兆,它们在我的体内足足谋划了十年以上,起码。出疹子的人应该上床入衾,避风避光,我当时以为只是感冒,照样骑着我心爱的“永久”牌自行车,单薄的身子像一块布,展抖在风里。第二天,这块布被疹子全面改变了花色,像涂上了一身斑斑驳驳的锈迹。我全身的力气被锈住了,气管也快锈住了。送往医院的路上,呼吸已经支援不上来了,它随时准备停止输送。我的声音冒着气泡一样对我妈说:妈,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妈的双眼早就滚烫了,她的呼吸也有点艰难。她憋着眼泪,说:没事的儿子,到了医院就没事了。她一路上都在重复说“没事”。在医院里,我的脸因为憋气的原因,发紫。医生也很紧张,说我的肺部和气管里,疹子一层叠着一层,气管已被拥堵。我的呼吸迫不及待想停下来,而且成功地停止过几次。抢救室门口围了不少人,他们啧着味道说:啧啧,这孩子没救了。我不知道我妈是什么味道,只记得她一直在我身边唤着我的名字,一直说: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发疹子的时候不能采取压制方法,而我堵塞的气管又输不进去氧气,医生最后还是采用了药物的快速压制。我妈眼睁睁看着我一次次的失去呼吸,就是不哭出声来。她知道我能听到她的哭声,她担心我听到那种绝望的声音,会更紧张更恐惧……等我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以后,我妈不见了。
她说,那时候她才真正感到死亡的突然性,和威胁性。她偷偷跑到医院走廊去痛哭了一场。

从小到大,我一直不尊重死亡;死亡也不尊重我,它一次次草率地面对着我。它骑着一匹马。它跑出去一圈,就又来看望我。几年后,我再一次被送进了医院时,理论上已经死亡了。据说,那一次还牵动了很多人和很多部门,一列特快列车破例在我的所在地停了三分钟,以便及时将我送到医疗条件良好的医院去。奔赴医院的路上,出租车司机死活不肯让我上车,他恐惧一个“死人”。我没有听到死神的声音,死神似乎不欢迎一个不懂得尊重的人的到来。我在医院里昏迷了两天两夜,第三天下午才醒了过来。一个人在死去以后重新醒过来的最初阶段,或许是恍惚的。我当时没有什么力气,可我的神情和言行很放纵,像另外一个人。我将一本书摔到抢救我的那位大夫的脸上;将一杯水打翻在地;将输液的针头拔掉……我爸一直站在窗口,长时间看着我,看着一个疯子。他突然痛哭出声。我妈跟他生活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落泪,而且是痛哭。我爸的眼泪让我很长时间愣在那里。他们说我直眨眼皮,像刚刚醒来。

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把我的时间交给了另外一个人去经营。那个人经常出入舞厅,轻而易举成了当地的舞林高手;也在单位里一次次搞舞会,参加演讲,组织旅游,办内部刊物,学摄影……那个人因此获得了很多荣誉,他占尽了便宜。

那不是我。我最擅长的是做梦,还有就是发呆。小时候,我是多么的内向,安静,疑虑重重。

我爸妈结婚的时候,没有仪式,两人只是在杭州的一家小酒馆里,喝空了一瓶啤酒。那个夜晚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这瓶啤酒的味道长年停泊在他们的唇边。他们喜欢在空闲的时候一遍遍晾晒那个夜晚,挥散那点淡淡的酒精──说,他们相互掺扶着,一路上是如何的摇摇晃晃;说,两个不会喝酒的人,绯红着脸,惹得大街上好多人看着他们;说,那瓶啤酒差不多让他们醉了。

他们在一九六三年的夏天结了婚,第二年生了一个女孩,第三年生下了一个男孩,这以后好多年,他们不想再要孩子了。那时候马寅初先生还没有平反,人口论也在挨批。但是他们不想生了。一九六九年的冬天,我妈意外地怀了孕,他们在要不要这个孩子的问题上犹豫了很长时间,一直犹豫到这个孩子的出生。

第二年的农历七月十五日,鬼节。一个叫“我”的恶魔降生了。

恶魔来临之前,我妈的左乳突然地疼痛和胀大,并且迅速恶化。像一只恶毒的手在用力顶出来。她被迫接受了一次残酷的手术。我爸说,他透过掩盖得不严密的手术室玻璃门,看到大夫将麻醉剂注入到我妈的静脉,看到一把手术刀在她的左乳上划了一个十字,看到她在深度的昏迷中泪落如雨。这个手术惊动了我妈体内的恶魔,并且提前出生了。

我就这么突然出来了,我妈只来得及在地上为我垫了一件衣服。我在半夜里隐秘地来到这个世界,除了我妈,没有一个人知道我来了。我不甘心,性质恶劣地大声喊叫着,把一幢楼的人都喊醒了。由于我的出生,我妈刚刚手术过的左乳重新恶化,我再一次把她推进了手术室。第二次手术,她的左乳就此永远失去了哺乳的功能。

一个恶魔,他只配拥有一只乳房。

我带来的灾难远不至这些。我出生那天,姑姑从乡下赶到杭州,姑姑想用双手来照料我和双重虚弱的我妈,但姑姑的双手第二天就长满了恶疮,像一个恶毒的诅咒。姑姑不仅无法照料别人,还要别人去照料她。我的哥哥和姐姐也中了邪,先后全身长满恶疮。家里惟一身体健康的人是我爸,但他实际上已是性命悠关了。那时候,“永远健康”的人还没有在蒙古的温都尔汗摔死,人人都在谈“忠于”,谈“红”与“黑”。我爸单位里的不少人,被“红”的那帮人关进了一间小屋子里,毒打。那间小屋子,就在家属楼的后面,我妈夜夜听着清晰的皮鞭抽打的声音,恐吓的声音,嚎叫的声音。关进这间小房子的人,很少有活着出来的;即使有出来了的,也是终身残疾。我爸当时已被隔离好多天了,就等着,等着轮到他被关进那间小屋子。那年月,这个家已经失魂落魄了,每天是在惊吓中度过的,都不敢大声出气。只有我,那个恶魔,每天张牙舞爪地叫嚣和哭闹着。由于我的出生,“红”帮们意外的放过了我爸,他们对于这样一个灾难重重的家庭暂时失去了兴趣。他们和我一样是恶魔。一根已经勒在我爸脖子上的恶运之绳松了松,我爸由此获得了喘息的机会,躲过了这场灾难。当天夜里,他翻山越岭逃到了乡下,直到那个人摔死在温都尔汗。

许多年以后,我爸遇见过他的一位昔日同事,那人就是从小屋子里幸运地活着出来的。我爸见到那人时,他的整个脸是麻花的,还少了一条腿。那人一见到我爸,就感慨那年月,就感慨地想起了我。我爸单位里的同事认为,是我拯救了我爸,都叫我“救命大王”。他们忘记了我带来的所有苦难。

我生长记忆的时候,牙齿还没有长出来。我明亮地记着那只没有奶水的乳房里,有一种节律性的震荡,扑嗵,扑嗵;还有一种声音,是我妈跟别人说话时,她的胸口发出的嗡嗡的鸣响。那两种声音会让我安静。有一次我醒来时,被别人抱着,在一个露天电影场,我甚至记得那块银幕,以及银幕上那个人的哭泣,可能是没有听到那个熟悉的震荡的声音,也可能是受银幕上哭声的传染,我在安静的观众群中突然大声地、持续地哭喊起来。那么响亮。我

把电影场给搅了。电影不得不中断,电影放映员在话筒里一遍遍大声喊着我妈的名字……

我妈一点都不记得这件事。我讲给她听的时候,她说,天哪天哪,你怎么会记得那时候的事。这件事后来被我姐姐证实了。姐说,那天我妈没去看电影,当时是一个亲戚抱着我。

我记忆的深潭已然蓄满了太多的陈年点滴,越深的地方,压强越大。我记得我吃不到奶水时,就有一种咸咸的水滴落到我的嘴边;我不记得自己尿裤子的感觉,却记得冰凉的尿布一次次贴紧我肌肤时的感觉;我记得自己的脸被众多不同的胡子扎过的感觉;我记得一只陌生男人的手伸进过我的裤档。等等。
当我以衰老的方式颤巍着学着走路时,也开始了含糊不清地说话。在我爸单位的家属区里,我有很多的“妈妈”和“丈母娘”──她们要求我这样称呼她们。我爸常去的那家国营理发店里,有两位女理发师,她们也是我的“妈”。一到晚上,我妈就要四处找我,不知道我被谁家抱走了。我也经常不清楚,我到底是谁的儿子。

我妈说,没有人教我,我就会正确地称呼我的姐姐和哥哥。我妈说,我总是干干净净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独自。这两件事我一点都不记得。

我妈是一名运动健将。她每天早起就开始锻炼了,锻炼臂力,和身体的承受力,最重的份量她都能举起来。她不记时间,只关注重量和速度。她每天要参加好几种运动项目:火车站的炊事员;供销社的刮肠工;也养猪和鸡;也去铁道边拣煤碴。她在学习生活,锻炼生活,包括与之关联的所有运动项目,包括自己做衣服、做煤球之类。在我的印象中,没有一种重压是她举不起来的。她在家属房的旁边盖了一间猪圈,有一次她去喂猪时,猪圈里突然窜出一条偷吃猪食的狗,并且在她的左手小指上咬了一口。那个小指至今也是弯曲着的,成了她那个年月里的一个记号。

我妈每天都很忙,很少会记得我们。我开始上小学时,觉得我妈的样子越来越陌生了。放学路上,我经常会想,等一会见到的那个人,她到底是谁,自从我能够自己走路以来,她没有再拥抱过我,亲吻过我;除了吃的和穿的,她从来没有问过我其他的事情。我一直怀疑她作为母亲的身份,怀疑她来自另外一个神秘的地方,是某个精怪的化身。常常这样想。

我爸的身份更值得怀疑。在家里他很少说话,他的脸上除了威严和冷酷,很少有第三种表情。他适合做国王,也习惯用国王的方式冲家里人怒吼,冲我妈,我姐,我哥。他极少对我吼叫。邻居说我在任何方面都很乖。我想,最主要的是我是他的小儿子,他对我有着不动声色的宠爱。他不知道,他对家庭中任何一个人动粗时,受伤的是所有人。我哥很淘气,他在外面不是把别人弄哭,就是他被别人弄哭。我爸知道了就要打他。我哥挨打时,我的心脏也会发抖,有一次我忍不住抽泣起来,国王严重地发火,说:又没打你,你哭什么!我当即停止了抽泣,只剩下身体控制不住在那里抽动。国王经常发火,他发一次火,那股烟雾就会让我惊惶很长时间。我会担心下一次,担心遇见更凶猛的一次火光。我害怕家里的一点点风吹草动,害怕任何的声音。我那时老是这样想:他肯定不是我父亲。我因此越来越怀疑他的身份和我自己的身份。我想到过与死亡有关的一些形式,或者向往深夜的平宁。当一个人陷入某件事而不能自拔时,他就会衰老。起先是某一刻的综合性发作,接下去是让身心一年一年的恐惧,一年一年的挣扎,直到某一天,一只亲切的手轻轻摘走你的呼吸。

我生活在火车站旁边。火车站每天能看到许多陌生人,会有许多不同的气味、不同的声音,那么新鲜。我迷恋于某些遥远的口音和生疏的气味,莫名地希望被一只陌生的手带走。从来没有这样一只手,那些陌生的人,只会看我一眼,最多冲我笑一笑。一九八零年前后,我妈在火车站广场边上开过一家饮食店。某天,一个男人走进店里,他一进来就看到我了,他很小心地摸了摸我的头,跟我说了一句什么。当时我想,这个人大概要把我带走了。我就等在那里,等他坐下来,等他吃完饭,等他起身结账。他起身拿自己的包时,抬头又冲我笑了笑,走到我身边,又摸了一下我的头,然后就独自走了。这以后的日子,我的头上一直停泊着一只手,一只爱抚过我的手。

我十八岁时给我爸写过一封很长的信。这大概是我惟一的一次以书面的形式跟他诚恳地沟通。后来我问爸要那封信,他却一点不记得了;我妈帮我翻边了所有抽屉,也没有找到那封信。我成人后,我爸的脾气也有了深度的改造,他话还是很少,脸色还是冷,只是眼神里多了些许柔软的信息。他不支持

我的任何决定,但不阻拦,只用不安心的眼神看我,担心我有什么闪失。他只是在他心思繁杂、行为怪异的小儿子面前,通常不知道说什么。

那时候,我们家人都不太爱吃肉,饭桌上每一顿剩下来的总是肉。后来养过一条叫做“阿黄”的狗。阿黄由此营养很好,它黄色的皮毛色泽光亮,很纯。我去学校时,阿黄会一直跟到学校的大门口;它甚至能估计出我放学的时间,好几次我在放学回家的街上就遇到它来接我了。家里的卧室从来不容许穿着鞋子进去,也不准许阿黄进去,但我偷偷带它进去过,关上门,然后躺在地上跟它说话。阿黄很有耐心。我有一次跟它说着说着,突然眼泪汪汪了。阿黄的耐心一下子就没了,它变得不安,眼睛看着我,一会儿爬下,一会儿又站立起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那天,我放学的路上没有见到阿黄,吃晚饭的时候还是没有见到它。我将剩下的菜和饭倒进它的专用盆里,一直等它,等待它的梅花蹄一路细碎地奔跑回来的声音,和它气喘吁吁的呼吸。后来阿黄回来了,它回来的时候悄无声息,只有眼睛直直地看着我。它是被我们附近的几个铁路装卸工抬着回来的。阿黄已经死了,是被火车撞死的。它的眼睛一直睁着,看着我。

那天晚上,我和我姐躲在厨房的一个角落里,哭成一团。

死亡这颗种子,第一次种在了我的记忆里。后来我越来越熟悉这颗种子了,它以一种轻易的方式一粒粒种植下来。每一颗都在我的记忆里落下一个深深的坑。奶奶去世时,我刚上小学。她被装进棺材时,我从跪着的人群中突然站起来,扑向那口棺材,不让他们盖上盖子,我拼命想把奶奶再拉出来。那天我也成了野兽。出殡那天,我们姐弟三个的嗓门全哭哑了;我妈,我妈已经不会走路了,也不会出声了,她是被好几个人轮流架着拖着去送我奶奶的。

接着,是我爷爷的死。

接着是大姨的死。

姑婆的死。

外婆外公的死。

──那么轻易。

外婆死的时候,我在北京。我妈过了好些天才在电话里告诉我。外婆死的时候很安详,她是在不知不觉中,被一只邀请的手带走的。这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的离开方式。外婆的虔诚无人能敌。她年轻时就开始吃素食,一直到她去世;她不识字,但所有的经书她都记得熟透了,听她念经时,感觉总是酥酥的,想要入睡。她喜欢给我讲白娘子和许仙的爱情,讲徐文长和包龙图,讲杜十娘和玉堂春,等等。她的世界里只有善良和美丽。她也不会骂人,我甚至没有看到她生过气,只是看到过她低着头、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似的听从晚辈的告诫。我认识外婆时,她已经是满头霜迹的老人了。我爱上的,是一位老人。她总是谦意地对我说:这么老,难看死了吧。

外婆去世的前几天,我在火车的卧铺上,梦见过外婆。梦里的外婆在天国,衣饰华贵,被一大群人簇拥着,她看上去相当年轻,还有她那头常常跟我说起的年轻时的乌黑长发;她亲切地望着我,我想跪下来,但是她不容许我跪;后来,她将一个饰物抛给了我……那个梦太长了,一直到我醒来。

我也像一个老人那样淡视世象,甚至是行为上的放弃,无助,或绝望,像旷野里的一匹孤狼。我的生命意志不仅仅属于我,现在我弄明白了这一点。我身体里有我爸的基因,有时也想发火,而且冒过两次火星。一次是冲我妈大喊了一声(我妈根本不记得有这事了);一次是冲我爱过的某人,我没有出声,而是将我的烟缸砸向了墙壁。这两次,像两枚胸章,一直挂在我胸前,我一低头就能看到它们。我知道,烟缸之类的碎裂,需要我付出余生来修补了。
所有的东西来得太快,也太早,包括身体的早熟,感官的早熟。与此相对的是,我对于不知道的东西越来越失去信心,它们是一件巨大的百衲衣,等待我一片一片地缝纫。这类无助的印象由来已久,到了十八岁,那种印象就开始哮喘了,是内心的那个恶魔在哮喘,它指令我拧断了钢笔,撕毁了所有的纸片和一些书籍。它急于想得到解脱。我蜷在房间里不吃饭。一把刀片已经在抽屉里等着我了,它一次次露出锋利的面目,一闪一闪逼近我的目光。我姐从来不对我发火,那天她火了。她说:如果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姐姐,就起来吃饭!

我走出了那把刀片的视线,一个人在街上游荡到半夜,直到那个恶魔的暂时褪去。

我的父母是简单的父母,他们很少有机会去思想物质生活以外的东西,比如他们儿子内心里的那个恶魔。他们只是以为我心里烦恼,想发泄一下,就像我爸的怒吼。直到几年后,我在医院被抢救过来时,他们才开始头疼,才对那个恶魔感到可怕。他们没有见过恶魔,陌生而无助。

我有生以来的很多事,是跟我姐有关的。我最早认识的一些字,是她教我的,教我写毛笔字的人是她,教我正确使用筷子的人也是她。很小的时候,我姐开玩笑时总是喊我小少爷。因为喜欢这个称呼,才记得。我少年时,我姐已经开始工作挣钱了。她每年都给我和我哥买衣服之类,那些衣物总是最时髦的,体恤,茄克,牛仔裤;我的第一套西服也是她买的。她喜欢把我打扮得像个少爷一样。我姐潜在地成了我的一页教材,经常会翻到它。

来自我的所有决定,家里惟一的支持者,总是姐。每次我从外地回来,也都是姐开着车来火车站接我。她像我妈那样,匆忙,也是个举重好手。她会在某个下午突然打来电话,说:嗨,我是你老姐。

姐出嫁那天,像个传统的嫁妇一样,是流着眼泪坐进轿车的。那天我的身份是小舅子,亲友们一再夸称小舅子与新娘子如何如何,他们越夸,我的眼泪便失去得越多,越快。那天夜里,我长时间在黑暗的房间里走动,感觉家里空出了很大的一片,孤独比任何时候要锋利。我不知道,这样的深夜正在培养成我的一种病。

有一次,我哥无意中把年小的我一个人留在半夜的荒野里,我一点都没害怕。独自在一片空寂的黑暗里,让我觉得自在,亲切。我知道狼离我们很远,知道鬼只存在于内心;我也知道,灵魂是与身相随的。灵魂只在孤独和安静时,才显现。

我谨保证此文为转帖,这是我个人的行为,本意为学习致敬!我保证此转帖和中财论坛无关,这是我个人的行为。我无力承担法律责任,如果作者提出异议,我保证愿意配合删除帖子,绝不承担任何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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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5 10:29 | 只看该作者
半树朋友,感谢你的对乐园版块的关注与支持,欢迎来发帖子,需遵守论坛版面发帖规定,请不要转非幽默、调侃、开心笑话类散文、诗等。请理解与支持,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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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5 10:29 | 只看该作者
半树朋友,感谢你的对乐园版块的关注与支持,欢迎来发帖子,需遵守论坛版面发帖规定,请不要转非幽默、调侃、开心笑话类散文、诗等。请理解与支持,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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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5 10:34 | 只看该作者
这个帖子太长了,得抽时间慢慢看。问好半树兄!希望多转发精短的幽默笑话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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