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 [原创]

水没有翅膀

　　月黑头，夹阴天，小鬼出来吸袋烟。天寒地冻，北风如刀。

　　村治保队长二牛躲在草垛后面，不时朝冻得麻木的手上哈口气，一直死盯着那方圆几百米的菜窖。

　　菜地离村远，菜农收了菜都在菜地里扒个坑藏起来过冬。白菜、芹菜、萝卜，生姜、葱。。。。。。。一个个白白胖胖的躺在窖等过年。今年老天爷特别照顾后山屯，周遭几个屯的蔬菜收成都不好，而后山屯菜农家家户户收了个盆满钵满，喜的老农的布满皱纹的脸上开了桃花。说啥都好呢，赶年头卖个好价钱，娃们有馍吃了呢，说不定一家老小还能人人添件新衣裳呢。

　　一家一个窖，一个萝卜一个坑。很多天来相安无事。可是大前个夜里田寡妇家的菜窖却给小毛贼撬开了，里面的瓜瓜菜菜被洗劫一空，提前去过圣诞节了。害得田寡妇扯着狼一般的嗓子嚎了一天一夜，老天偏杀独根草，大水偏淹独木桥，没了收成，一个寡妇还带着三个嗷嗷待哺的娃娃蛋子可咋过年哦。田寡妇嚎，隔壁养老院的72个老大娘们也跟着掉眼泪渣子。说什么呢，女人最了解女人心，她们同情田寡妇的遭遇，有的兴许想起自己的遭遇，怎么自己就没像田寡妇一样养三个娃，以致老境凄凉，无儿养老。养老院是大家伙勒紧裤腰带建的，村里穷，老年人养老设施肯定没有巴黎圣母院好，这不这几天连吃个蔬菜都困难。说啥子呢，今年蔬菜比黄金还贵呢，老百姓自己都舍不得吃，等赶好时候卖了过年呢。

　　田寡妇嚎得全村人都那个烦呐，嚎得老黑（村长，作者注）也急了眼，朝二牛拍桌子，你狗日的治保队长干屁吃的！叫人家在眼皮底下给贼了，你狗日的干屁吃的！二牛理亏，一声不吱，谁叫他下半夜想老婆就溜回家搂老婆睡觉去呢，偏那狗日的贼就在一下半夜功夫对田寡妇辣手摧菜呢！理亏呀，失职呀，还敢出声？心里却窝着一肚子火，想什么时候叫我逮住那狗日的贼非用红缨枪在他屁股上戳一千八百个窟窿不可。田寡妇说她窖里有一千八百根萝卜，刚好，一个萝卜一枪，看你狗日的还敢不敢在你二牛爷爷头上动土。说啥子呢，周遭几十里谁不知道咱二牛去少林寺学过艺的，谁不知道咱二牛曾经一个人夯到一头牛呢，做啥子呢，在后山屯治保队长你二牛爷爷眼皮底下鸡鸣狗盗，太不把俺放眼里了嘛！

　　这不二牛一连两宿没合眼，背着西风守株待兔！想那狗日的得了甜头还会来！嘿嘿，要不被我二牛撞住，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少林寺！

　　子夜时分，鸡打头遍鸣。二牛还是眼皮一眨都不眨。

　　倐的一声，一个黑影一晃，只奔菜窖。

　　二牛兴奋的两眼放光，来菜了，来菜了，龟孙子，今个可被我逮着了。慢着，捉奸捉双，擒贼擒赃，再等等你先对菜窖下手我再对你下手都不迟。你还能跑出我二牛的一亩三分地？二牛抑不住兴奋，把手里的红缨枪都攥出水来了。

　　那个贼真奇怪，在窖区东瞅瞅西望望，走一走，停一停，就是迟迟不下手，二牛心里骂，狗日的真刁，在挑哪家菜窖好再对哪家下手呢。你奶奶的，待会儿有你好看哪！

　　终于，那条黑影掏出个麻袋样的物事在一家菜窖边蹲下了，好像开挖了，吭吃吭吃的，挺费力，土都冻了呀。

　　二牛等那双黑手摸向第一棵洁白地小白菜时，再也按捺不住了。他嗖的跳出手持红缨枪，如老将黄忠下山一样，冲将出来。

　　住手！狗日的！！声音如雷鸣一般，撕破了死寂的冬夜。

　　那黑影一愣，随即一跳，直奔公路而逃！好家伙，作案工具麻袋也不要了！真是偷菜时静如处女，逃命时动若脱兔。

　　站住！狗日的！再不站住我开枪了！二牛不师自通地冒出这句。

　　那黑影一个趔趄，给草拌了下，跌到在地！

　　二牛一个饿虎扑食，抓住他的衣领，将其生擒，砰，砰，屁股上先赏他两脚（列位看官注意，这里二牛没使红缨枪）。叫你先尝尝佛山无影脚的利害！呵呵。

　　别着，别着，别开枪，别打了。

　　二牛哪管那一套，咚！咚！背上又是两记黑虎拳（列位看官注意，这里二牛没使红缨枪）。叫你知道少林寺黑虎掏心的滋味。接着举起红缨枪。。。。。。。

　　别着，别着，二牛，我是你哥！

　　二牛一下子僵住了。

　　哥！？你，你，你咋能干这事呢！定眼一看，二牛气急败坏地说

　　哎哟，哎哟，大牛一边哼哼，一边坐起来。

　　你。。。。。。。。二牛气傻了。干这事，干这事，二牛一下子觉得非常痛苦。

　　我。。。。。。。我。。。。。。大牛一边哼哼，一边咻，养老院早就没蔬菜吃了，几根老骨头整日嘟囔，从小看着哥倆长大的大牙奶奶也在里面呢，我都给老黑（村长，作者注）讲好几回了，老黑给我说，大牛（养老院煮饭的火伕头，作者注）今景蔬菜贵，社员都不舍得吃呢，村里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呵呵，这个菜嘛，呵呵，这个菜嘛，呵呵，这个菜。。。。。。等等吧，等等吧。。。。。。这不等得黄瓜菜都凉了也没见个影。。。。。。我一急，这不就今晚。。。。。。。

　　原来这样，二牛消消气。可你也不能摸黑来干这事呐！二牛又火起。

　　我扒的是俺自己家里的菜窖，大牛理直气壮，你知道，山妮她妈（大牛之妻，二牛之嫂，属虎，作者注）那脾气（抠门，会过日子，恨不得把一分钱掰两半使，至今借二牛家的两根针和一团线没还；脾气大，长作村东狮吼，连一向以凶出名的二牛老婆都畏她三分，大牛的牛头被她打的疙瘩遍布，像中越边境的雷区，作者注）。。。。。。。她哪舍得呢，还要供妮上城读书呢。这不，我趁月黑。。。。。。。。想弄点送养老院去。。。。。。。。。哪知道是你看夜呢。

　　幸好是我，二牛想，换别人，你屁股恐怕早被红缨枪扎几个窟窿了。

　　那，那田寡妇家的菜窖呢？二牛又火冒三丈。

　　真不是我，真不是。哪能干那事呢，伤天害理啊。不知哪个龟孙子干的。

　　信你，二牛噗吃一声笑了。

　　哥，还疼吗，我给你揉揉。二牛后悔刚下手太重。

　　别，别。老棉袄棉裤的，厚啊，痛不到哪里去。弄菜要紧，鸡都叫三遍了，给别人看见了不好。

　　于是哥倆一起蹑手蹑脚的来到大牛刚才动土的菜窖（大牛自己家的，作者注），动起手来。

　　一棵，两棵。。。。。。三十六棵。。。。。大牛递白菜，二牛数白菜。

　　停！二牛叫。

　　咋了，这哪够啊，那么多老牙口，几天就吃光了，自己家的，好歹就做这一回。大牛说。

　　停！二牛吼。

　　二牛一下掀开旁边菜窖盖子（二牛家的，作者注）。

　　一棵，两棵。。。。。。。五十四棵。。。。。。。。。大牛数白菜，二牛递白菜。

　　自己家的，好歹就做这一回。你家的，留多点，山妮要到城里读书呢，二牛说。

　　呵呵。

　　。。。。。。

　　翌日，太阳一杆子高了，二牛被一阵阵急雨点似的叫骂声吵醒。。。。。。。

　　“哪个杀千刀的龟孙子绝户头，偷俺白菜~~~~~~”拉着长腔，是大牛老婆。

　　“偷俺白菜，哪个杀千刀的~~~~~”长腔没大牛老婆长，是二牛老婆。

　　大牙奶奶津津有味的嚼着大牛整的白菜炖猪肉，脸笑的皱纹全绽开了。

　　大牛呢，身子骨痛的散了架，还说亲兄弟呢，下手那么重。

　　这时候，老黑批着个狼皮袄，一脚揣开二牛家的门，把二牛从炕上揪起来。

　　狗日的，菜窖又被人给贼了，还有你自己家的呢，你狗日的。。。。。。。

　　贼呢。

　　你说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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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语

乡土气息浓，说不出是心酸还是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