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朝发夕丝

吴蔚

朝发夕丝

吴蔚

　　我跟张扬是在网上认识的，就是时下非常流行的——我们是网友。但在那个时候，网络还不像现在这样普遍——全民皆网，上网的人大都是因为工作之便，不是通讯公司就是计算机公司的人。
　　第一次聊天，我们就吵了一架。他总是敲英文，我叫他讲中文，他说他打英文更快，我说你不会是个假洋鬼子吧。他非常不客气的回击我说：though I like a characterful lady like you, but I think women should have their basic virtues. 接着扬长而去。我喜欢推敲文字，玩味再三，觉得这句话韵味十足，颇有哲理。从而也记住了他这个人。
　　我总在同一个地方聊天，因为同事同学都约好在那里聚集。张扬也总是有意无意地不断出现，终于成了我网友中的一个。不久后张扬向我要电话，我便很大方地告诉了他。他却没告诉我他的号码。所以总是他打电话给我，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然而我并不介意。
　　我只跟静静和彭芝打电话聊天，给其他人打电话都是有事找他们。我的生活态度就是讨厌虚与委蛇，所以我从来不敷衍他人。爱情观上也是如此，我一定要找一个我全心爱的男人，而不是仅仅因为对方条件不错就跟他交往看看。

　　有一天张扬打电话问我：“你想不想要我的电话号码？”
　　我说：“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他说：“你打114，查我公司的总机，然后说找张扬就可以了。这里的每个人都认识我。”
　　我当即无言，非常愤怒，一点也不欣赏他的幽默。

　　我们终于见面了，在我们从网上认识6个月后。那时候我已经跟好几个网友都见过面，男男女女都有，并且跟他们都延续着维持了一种很好的关系，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我的长相并不是恐龙，我本人在现实生活中的个性跟在网络上没有太大的区别。
　　相信张扬对我的第一印象是很糟糕的，后来我也从他那里得到了证实。他想象中的我比较有书卷气，应该是文静娇弱的女子，最好还有一点腼腆和害羞。事实上尽管我可以穿得极休闲，力图像个学生，还是掩饰不了职业女性的成熟和自信。毕竟我已经28岁了，多年来形成的气质不是一件陈旧的牛仔衬衣所能盖住的。
　　本来张扬在电话中说是要我请客，所以按照约定第一次见面要由我掏钱。我预备付帐时，他却抢在我前面付了。我很吃惊，感觉不像是他的风格，但转念想这也许是要跟我终结交往的表示，也不再坚持。
　　之后他送我回家，我们又恢复了往日的网络与电话交往，仿佛没发生见面这回事。无惊无喜，彼此心理素质都出奇地好。   

　　距第一次见面两周后，我们第二次见面。这两次见面都是张扬坚持的。
　　这次我穿了件肥大的过膝的风衣，掩饰住玲珑有致的火爆的身材。我们约好在他公司写字楼附近的一家川菜餐厅碰面。之前我穿过赛特商场的一层去提款机取钱。商场里游荡着形形色色的美女，闲人不多，可也不少。镜中的我只刷了睫毛膏，未有任何其他修饰，在刺眼的灯光下显得异常的苍白憔悴。但我知道，我并没有丧失一如既往的自信。
　　那里的川菜做得不地道，环境也差，不太喜欢。我以为张扬会结帐，结果他却说让我付钱。我从没有碰到过这样的男人，惊讶之余，也想不出什么话来跟他说。
　　吃完饭我们各自坐不同方向的地铁回家。他居然不主动提出送我，这难免令我耿耿于怀。

　　我请彭芝吃饭，因为她说她失业了，要我安慰她。我觉得不能理解，她曾经是上海交大最优异的学生，保送上了中科院的研究生，获得了各种各样的头衔和奖学金，之后又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居然也会失业。
　　彭芝也是我的网友，她是看了我在网上的文章后主动发邮件给我要跟我做朋友的。我们很快成为生活中的好朋友。甚至她一上线都不再理我。我说：我已经沦落为你生活中的朋友，不再是网友了，所以你在网上都不理我了。她哈哈大笑，但依旧不理我的邮件，有话还是要打电话说。她是个将生活分得一清二楚的人，网友就是网友，见过面就是朋友，以她的定义，网友跟朋友是绝对不一样的。
　　彭芝的老公是她的同学，我看他颇为木讷，又见彭芝对他并不是十分上心。颇为奇怪。彭芝说她个子太高，超过了一米八，要找男友太难，他们班上总共就两人比她高，正好她老公是其中一个，又在追求她，她妈妈催要她结婚，于是就成家了。
　　听起来挺顺当也挺辛酸的。不过她老公真的对她不错。
　　我一定不要像彭芝这样，我宁可一个人，也要嫁一个我爱的人，决不像她这样将就。我后来才知道，我这个想法是幼稚可笑而不现实的。连大才女加上大美女林徽因都说过：生命早描定她的式样，太薄弱，是人们的美丽的想象。于女人而言，个性普遍难以张扬。
　　告诉了彭芝我与张扬的事。她嘿嘿几声，说我这是网恋。我不肯承认。我说网恋是小孩子的事情，我怎么会网恋。   

　　若即若离地跟张扬交往了一段时间。慢慢他的电话变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每天晚上都要聊过天后才会睡觉。但是小心翼翼的，似乎谁也不肯比对方多付出感情。
　　我们多在聊诗词歌赋，我比较喜欢这方面的话题。后来我才知道，张扬根本就对这些没兴趣，他只是拿了一本书，在电话那端现学现卖。

　　终于，有一天陪张扬去商场买吸尘器时，他指着铺天盖地的塑身内衣广告说：你不用穿那个，你的身材已经够好了。
　　我心想：原来你还知道我身材好，我还以为你看不到呢。我说我喜欢三点式的泳装，很漂亮，一直希望有机会可以尝试。
　　半晌后，他才闷闷地说，还是保守点好。
　　我听了，表面不作声，心中挺高兴的，窃喜了半天。
   
　　周日被抓在公司加班。中午几个同事一起去吃火锅，个个辣得满头大汗。
　　张扬下午突然打电话来，说现在在海口出差，晚上他要去三亚的海边裸泳。我忙了大半天，已经累得半死，兼之中午吃得太饱直犯困，只想回家睡觉，没精力听他絮叨，懒得理他。我想他是有贼心没贼胆，他只是说说而已。

　　研究生班时的同学周海突然打电话来，说他来北京出差了，想弄一次聚会。我们那个班男多女少，三是多人也就五、六个女生，这在工科学校是很普通的。估计我去了也就是看他们男生喝酒，本没有兴趣，但周海盛情相劝，说谁谁谁都要来，你不来不行。于是答应了。我又怕晚上弄得太晚回来不方便，特意先给何文打了个电话，让他晚上接我一下。
　　聚会上来了十五个人，三个女生。大多数人我毕业后再也没见过，一晃就快三年了。在座的基本上都已结婚。原来一直以为夏兵是班上男生中气质最好的，但现在观点得变变。他原来那种吸引人的成熟气质，现在在座的男生几乎全部都已经具备，毕竟年龄可以改变成熟。也许应该说女人和家庭可以培养一个男人的气质。窃以为赵松目前是气质最好的一个，男人干练中还残留着一点点青春的朝气，但不再是当年的傻呵呵的大男孩形象。
　　张兵当年结婚的事令我很受伤害，尽管这几年我已变得冷静得多，但今天听说他的儿子都已经6个月时，我还狠狠吃了一惊。他都已经做了父亲，居然样子一点都没变，可见日子过得相当不错。我并没有爱过他，我只是不能理解，他当初居然因为我拒绝他而一怒之下跟别人闪电结婚。我听说后立即打电话劝他，他却坚持不接我的电话，再见到我时，更仿佛我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我从来就不是个大度的人，现在已经不想再理他，他只是讪讪的表情。
　　开始点菜的时候菜单首先传到我手里，说是每人点一个。我点了个炸玉米粒，我想这菜没吃过，算个新鲜菜，价格不高也不低。事实证明我点的那个菜最受欢迎，到后来不够吃又要了一份。
　　何文第四次给我打电话时我们全部人正站起来预备干杯，嘈杂的人声中我听见他很不耐烦的声音：“你不是说十分钟吗？我已经到你们学校北门了。”我连声答应：“马上，马上。”干完杯中的可乐，我不得不去拿手袋，站起来对大家说：“真抱歉，我还得回天通苑那边，得先走一步了。”立刻有人附和说：“天通苑是挺远的。”我暗示周海出来，对他说：“这顿饭得好几百呢，这么多人到场，你一个人掏不合适，我们AA吧。”他笑：“我来吧。你先走吧。”我说：“你可别跟我客气。”他说：“不是客气，难得有机会聚一下。”我笑，我已经点到了，也没有必要再坚持，于是转身走了。
　　飞奔到北门，何文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因为职务之便，他是被奉承惯了的人，一贯是这样子，只能别人等他，他不能等别人。但我上了车跟他东扯西拉地说了两句话，他的脸色逐渐转好。
　　在车里他对我说：“今天梁丽问我了，问你找我什么事。”
　　我说：“那还能有什么事？要真有事我就不打电话到你家了。”
　　他说：“没事，她性格就是这样的，她也只是习惯性地随口问问。”
　　我不太高兴，但到底还有略有点心虚，所以没有去继续追究。要说何文不喜欢我那是假的，我毕竟也曾经喜欢过他。但我仍然不相信他老婆梁丽能有这么厉害，毕竟她才刚刚调进北京几个月，而我跟何文之间的交往还是在研究生的时候，后来早就成普通朋友了。

　　那次同学聚会后，我变得有点急功近利，恨不得马上能找到一个男朋友，大有要补回青春的意思。别人都已经结婚，惟独我单身一人，想想很可怕，是不是我太差了，嫁不出去？我挺害怕这种场合的，或者熟人问我这类是否结婚的问题。
　　到现在为止，我仍然不明白张扬对我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我讨厌拖泥带水的感情，更痛恨别人对我的感情熟视无睹，但我也不想自己先去试探，失了女方矜持的身份。别人总说男人果断显得坚定，女人果断则显得轻率，我深以为然。女权运动这么多年，毕竟女子地位没有本质的改善，在男女的交往中，女人永远是被动的。
　　我想了很久，去跟张扬说要叫将我的同事小鱼介绍给他。他居然立即就同意了。当时我的动机是诚心诚意的，但话出口就立即后悔。尤其见到张扬如此爽快地答应，心中更是气愤难平。
　　小鱼个子不高，但身材真的好极了。我一直想不通她这样的足够漂亮而且又在大公司有份体面的工作的人怎么会没有男友。然而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我自信各方面都不错，不也一样至今孑然一身？
　　两人的见面我没去，替他们约了饭局，他们各自去披萨店里相会。但我心中却非常的不服气。只好努力去宽慰自己：他根本就对我没那意思，也算是局势明朗了。

　　彭芝是坚决反对我跟张扬这样的人交往的，她对张扬印象很差，总说还不如另外那个追求你的。她觉得一个男人如此拖泥带水，态度暧昧，只能说明他太自私，生怕他自己吃亏。一个人其他的方面再好，自私却是致命的缺点。
　　左思右想，觉得她说得太有道理，尤其还是个不知道对自己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男人。彭芝是个过来人，她的话自然更要加权计算。于是下决心要将张扬放到一边去。

　　很长时间没有跟张扬联系。在患得患失中，矜持始终占据了上风。有时候我是个意志坚强的人，只要决定不去跟他联系，心中再犹豫，表面也会做得很坚决，大概职业女性都是这样罢。
　　一日他突然打电话来，说要去中关村买台机器。我立刻十分热心地为他张罗，还设法弄了个显示器送给他。
　　晚上他来我家搬机器，他问我家里有没有吃的。
　　我说没有，我这里一贯如此，家里只有够我自己吃的酸奶，客人来了只能出去吃。
　　他说那你请客。
　　我说可以。
　　于是走出去吃饺子。
　　饺子要现包，我们坐在那里干等。聊了几句别的，他说我看你够精明的，安排得够巧妙，今天跟这个男朋友吃饭，明天跟那个吃饭，从来都不会碰上。
　　我听了一点都不生气。只觉得胸口堵得慌，这种情形只有当初我考研时才有过。再也吃不下。放下筷子，坐了会儿，我的眼泪怔怔地就落了下来。

　　经历了那次后我已经彻底看透了张扬的为人，自私而且小气，自以为是，典型的小市民。虽然他后来多次赔礼道歉，我都不再理他。想要忘记这个人。

　　转眼就是冬天。小鱼打电话来邀请我去一个圣诞舞会，顺便问了她上次与张扬吃饭的事。她说他们就吃了饭，完了就散了，以后再没有任何联系，而且吃饭的时候全聊得是关于我的话题。看小鱼的表情，她并没有其他意思，想想是我居心叵测，我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晚上张扬到了我家楼下，打电话说有圣诞礼物送给我。尽管每次我信誓旦旦地说不要再理这样自私又冷酷的男人，可一看见他拎着加湿器站在瑟瑟寒风中，我的心就软了。于是又跟他和好了。

　　过了几周，张扬先打了一次电话来，说忙着收拾出差的东西，明天再跟我说事。我不同意，缠了半天，他还是不肯说。我有些悻悻地。
　　很晚了，他又打电话来，犹豫着，说他马上要去大洋彼岸留学了。
　　错愕，吃惊，我简直不能相信。
　　很长时间的沉默后，他在电话那头轻轻地说：我会想你的。
　　我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那天晚上我彻夜未眠，游离于似梦似幻之间，全身发热，非常难受。
　　我想不到他会这样离开我，真是意料不到的结局。
　　心像被掏空了一样。
　　一直都很恍惚，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意他到了这个地步。
　　我爱上他了，不舍得他离去。
   
　　下午是半天商务谈判。
　　那个级别很高的部长的秘书的注意力总在我身上。看得出他是个有见识的人，脸上也写着少年得志的傲慢。我对自己的成熟和魅力深信不疑。在谈判的时候，我阴阴地想：也许因为我，这个项目的谈判会顺利很多。一转念间又想到了张扬。像我这样的人，却没有爱情，留不住我喜欢的人，心中沙沙地痛。

　　下班时不敢回家，害怕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
　　思念只会令我迷茫。我不知道张扬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
　　彭芝打电话来，正好叫她来拿代理商送的水仙。跟她一起吃饭，好不容易消磨掉了一个小时的时光。等彭芝走了，又开始浑身难受，害怕自己呆着。幸好又接了2个电话，然后看平时看也不看一眼的肥皂剧。
　　11点张扬终于打电话来。没什么话说。他说你早点去睡觉吧。我又流泪了，然后就关了电视睡觉。

　　清醒下来的时候，痛恨张扬一直不告诉我这件事，痛恨这人的自私，视别人的感情如粪土。

　　他离开的时候对我说：早日嫁人吧，我会恭喜你的。
　　我如坠深渊。
　　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人，痛恨他，也痛恨我自己。然而还是伤心难过。

　　我爱的人乘飞机离开了北京，我的心变得空荡荡的。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变得郁郁寡欢，多愁善感。
　　身体一度很差，几乎每次公司大规模小规模的流感我都会染上。于是开始定计划去锻炼，每周都去爬香山。
　　上周去香山，看见鬼见愁的石壁上写着一行小字：希望永远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当时就觉得感动。后来一想到自己的感情付诸流水，流水无情，忍不住泪水涔涔。

　　有人问一位大师：我们每天要穿衣服，吃饭——怎样才能从这一切中解脱出来？
　　大师回答说：我们穿衣服，我们吃饭。
　　问的人说：我不明白。
　　大师答道：如果你不明白，那么就穿你的衣服，吃你的饭。
　　我终于想明白了。于是我继续穿我的衣服，吃我的饭。

　　父母在婚姻大事上永远比子女更着急。实在是忍受不住唠叨，开始跟我妈相中的人频繁约会，甚至他迫不及待地提出要跟我结婚时，我妈一口就答应了。我们家历来所有的事情全部由妈妈做主。
　　我已经没有了感情，也永远不会再有爱情，也许跟谁结婚都是一样的，这是我当初的想法。
　　我找了很多理由来安慰自己，婚姻一定要门当户对，对方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人。

　　张扬仍跟我保持邮件联系，间或也打打电话。他说我是优先级很高的人，仅次于他的父母。对他这些挑逗的话不再心动。他就是这样的，每当我想靠近他时，他就会暗示我去跟别人结婚，他并不适合我；而一旦我态度冷淡下来，他就会甜言蜜语来拉转我回头。如今他在万里之外却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大部分时候我都是清醒的，不再那么容易地被他一蒙再蒙。

　　过完了春节，妈妈安排我搬去了她相中的人的房子，紧接着就要我们结婚。于是我就结婚了。
　　我丈夫要陪我去挑一只钻戒，我没兴趣。我的借口很高明，我说，我们都还年轻，将这笔钱用在教育上吧。

　　将结婚的事告诉了张扬，以为他会恭喜我，正如他往常说的那样。不料他当即就在电话里哭了。这大出我意料。
　　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他对我的感情，然而已经迟了，我们都后悔莫及。

　　我不愿意再提我的丈夫李民，他人不坏，对我也非常好。然而我不爱他，无法从心理上接受他。我一直也没跟他同房睡。那时我才知道，如果不爱一个人，是无法跟他在一起生活的。开始李民也尊重我的意见，我想他是想用他的诚意来打动我。
　　有时我觉得很对不起他，他名义上是我的丈夫，却有名无实。但感情这东西，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一个月后我偶然发现了李民挪走了我的一大笔款子，还拿我当傻子。我并没有生气，反而十分高兴。就像是找到一个理由，我迫不及待地向他指出了这件事，说无法跟一个彼此不信任的人一起生活，提出了离婚。李民痛哭流涕地道歉，还当场写了一份保证书给我。我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一个猥琐的男人，他的言行不但没有挽回我的心，只会令我更加厌恶。
　　张扬十分支持我离婚，他说李民这样的男人得不到女人的话心理就会变态。
　　若说张扬是为了跟我在一起，他支持我离婚还情有可原。但居然何文也极力赞成我离婚。   
　　李民开始以为我是开玩笑，他以为我是一时之气。我说你看我像开玩笑的人吗，我从来不开玩笑。见我离婚态度态度坚决，他变得有些神经质。他四处跟人说我要跟他离婚是因为他没将所有的钱交给我。事实上我根本就懒得去澄清，编织出这样的谎言只说明了他的弱智。   

　　李民纠缠不休，又不肯答应离婚。何文从一开始就讨厌李民那样的人，他建议为了我自身安全考虑，搬出去住。我还是颇为犹豫。终于有一天，李民到我房间纠缠，我将他赶了出去。他气急败坏地在门外嚷：“有本事你就别住我这儿。”
　　我终于给静静打电话，说要临时搬到她妈妈在清华的那套空房子里去住。
　　静静立即明白了，说OK没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去她那里拿钥匙。我的朋友不多，但都是静静这样的人，在我需要的时候互相理解互相帮助。

　　搬过来的东西不多，何文又领了好几个人过来帮我，所以很快就收拾好了。
　　这套房子是以前的旧的筒子楼改造的，虽然各自都是一室一厅带厕所带厨房，但却都是门对门的走廊。
　　我搬来后的第二天，静静居然也搬来跟我一起住。颇为吃惊，她居然能舍弃家里舒舒服服的条件，还有她家那只活泼的小猫豆豆。

　　跟张扬感情非常好。只是他不在我身边，我十分地想念他。
　　终于重新开始喷香水，乘上班的时间溜出去烫了现下流行的负离子烫，花了一堆钱后开始拥有了梦幻般光泽的头发。公司去北戴河开会的时候，我的头发刚锔完彩油，光彩照人，在同事艳慕的眼光中得意了好几天。

　　静静为了出国，早辞去了大公司的工作，一心准备考试。这种舍弃也需要勇气。她是那种无论如何也要出国的人，我是很佩服她的毅力的。
　　晚上跟静静聊天，听她讲她的故事。跟静静交往了这么长时间，头一次听她说她感情的事。没料到她26岁了，那个令她又爱又恨的人居然还是她的初恋。然而她那个若即若离的男友，听起来跟张扬颇为异曲同工，只不过她的男友是个极为有钱的成功人士，想来应该更加乖僻。
   
　　清华的日子很是清苦，无论是居住还是其他条件，都要差得多。对于静静倒也罢了，她辞职后已经断断续续地过了一年多的校园生活，早已经适应了。但对于我来说，这些日子刚开始就像一个噩梦。首先我不能适应学校食堂的饮食，大锅菜自然不能跟外面餐馆的比，所有的菜都一个德行，全部是煮出来的。好容易等到第二天上班，中午跟同事出去吃饭，同事都放下筷子，惟有我一人还在狂吃，还惊诧地问为什么大家都不吃了是不是都在减肥。

　　已经很久没下五子棋了。公司内部突然流行起一种可以在内部网上聊天的FICQ，这个程序直接支持类似象棋五子棋之类的小游戏，一时间大家互相切磋棋艺成风。
　　我一向对自己的五子棋水平有信心，曾经为了一时的争强好胜而不眠不休地下过几个月的工夫。我小试身手即刻锋芒毕露，所向披靡。王刚是我在公司下过的最强的对手，但他还是下不过我。我总想着他是我老板，我该让着他点，但一面对棋盘我就很难服输。
　　开会的时候王刚坐在我旁边。突然之间我砰然心动，有这样一个男人在我身边其实是很不错的事，聪明，体贴，温文尔雅，又颇为自傲。为什么在我结婚之前我都没有机会认识这些人呢？
　　晚上跟静静说王刚的聪明，静静说她就想要一个这样的男友。想想我一开始调到王刚手下的时候，就试图将我以前的一个朋友介绍给他，结果他嫌对方容貌太差，根本看不上，他是要那种又漂亮又聪明的优秀女孩。老实说静静不够漂亮，所以我没敢妄接静静的话。但她也是玩笑，她还不够精力跟那个巨有钱的男友纠缠呢。

　　彭芝失业了大半年后，终于如愿以偿地获得了全奖，去了她一直想去的Michegan念博士。
　　她说：“吴蔚，你要送我什么礼物？”
　　我说：“你要什么？”
　　她说：“随便。”
　　我去打听，大家说出国的人都要带齐锅碗瓢，于是去超市买了一套刀具送给她。数把刀大大小小插在一个盒子里，感觉像是参差不齐的手柄，需要用哪只时，就扳动那只。彭芝能领悟人生的真谛，所以她能跟她不爱的丈夫和平相处。她曾经说，有一个词最合适描述她与她老公的关系——相敬如宾。人生应当如此。可我为什么做不到？我也结婚了，为什么我连看都不想看我丈夫一眼？看来是性格决定了命运，但性格又由什么决定呢？家世，环境，教育？谁又能说得清。
　　彭芝去了美国后，我们仍未回复做网友。她宁可花着昂贵的长途费从大洋那头打电话给我，也懒得发一封邮件。

　　晚上我跟静静谈白天的TOEFL考试，在考场还碰见公司一同事，立刻双方装做不认识。静静笑：“没有哪家公司会赞成自己的员工出国读书，你们都是偷偷摸摸的，自然不好意思打招呼。”
　　我一笑，说：“作文很怪，写你想发明的东西。我半天想不出来，于是写要发明一种电脑，下面带个可折叠的篮子，好让猫猫睡觉。”
　　静静大笑：“亏你想得出，太有创意，估计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写成这样。”
　　我说：“张扬今天给我打电话问考试情况，我告诉他作文题。他说那还不简单，就写发明一种药，让男男女女吃了都不会再变心。”
　　静静一楞，继而哈哈大笑。
　　黑暗中静悄悄地。我突然发话说：“如果没有你，这些日子我挺不下来的。”
　　静静回答说：“我也一样。”
　　之后无言，空气中默默传递着感动和友谊，彼此都能感受到。

　　与静静一起去卧佛寺许愿，我们都有正在为之努力付出的抱负和理想——许愿是对理想实现的期望。卧佛寺因为发音类似英文OFFER奖学金，所以很多力志出国的男男女女都热衷到这来上香。
　　很多人在那里虔诚地拜佛，我不觉得他们可笑。在这一刹那，他们是高尚而专注的，为了某种信念。
　　拜完佛出来，我们坐在参天的古柏下，开始讨论男人和女人的问题。据说练气功的人站在这里的树下，能感觉到森森的气息。想来这些古柏应该是灵性的。
　　静静说：为什么女人总比男人高尚？
　　几年前我们曾经讨论爱情，仍然是少女的情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是心目中理想的爱情，而现在，对爱情都有一种灰心。

　　我终于见到了静静的有钱男友陈刚。那人并不英俊，但很高大，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他显得冷淡，对静静也是一样。我在心底里难免忿忿不平，有什么了不起，找到静静这么好的女孩还不懂得珍惜，可见是个有眼无珠的人。
　　但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表面的礼仪敷衍地很好。那天静静化了淡妆，跟以往休闲衣着不同的是，她穿了一件像中国山水画似的长裙，非常地淑女。我后来才知道陈刚对中国传统的东西很是痴迷，诸如古典家具、京剧之类。女为悦己者容，一点不错。
　　觉得陈刚是非常审慎地打量我。这令我颇为不快。就像静静说的，他就是太有钱了，又吃过女人的亏，防范心太重。交女友也总怕对方是爱他的钱，有点患得患失的心理。要照我以往的脾气，就要讥讽他两句，碍于静静的面子，我忍住了没有发作。

　　从本质上说，陈刚与张扬是一类人。我曾经嘲笑静静：她多次信誓旦旦地说再不要理陈刚，但陈刚一打电话，她立即就拿了手机跑到屋子外面去讲，一讲就是老半天。想想我自己，还不是一样。唉，退一步说，心里还是暗暗期望自己能改变张扬的自私，至少对我不要自私。
   
　　GMAT考试前两天晚上，静静回家去住了几天，突然又回学校来了。
　　她犹豫了半天，才对我说：“你还是和你老公赶紧离婚吧，那人真的很可怕。”
　　大吃了一惊，连忙问怎么回事，静静说昨晚12点李民给她打电话，颠三倒四地说了一通，然后威胁她赶紧劝我回家去。
　　十分愤怒。只是奇怪李民怎么会知道静静的电话。跟静静一起分析了半天，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将我在家里打过的电话号码都抄了下来。为了求证，立即打电话问武汉的同学，我在家的时候经常给他打电话聊天。果然，同学支支吾吾地说确实接过李民的电话，说怕影响我考试，一直没敢告诉我。
　　本来我离开家的时候是打算考完试就搬回去的，我父母极力反对离婚，说让我再给李民一个机会。我本来也想找个时间好好谈一下。但李民这些变态而愚蠢的举动彻底激怒了我。看到静静害怕的样子，我发誓今生今世都不会原谅李民这个小人。
　　跟何文讲了这些事，他说他也接到过李民的电话。何文说那人是个极端而可怕的人，要小心他报复我。我冷笑，很不以为然，这样一个只会偷钱又抄别人电话的人，能有多大胆子，有本事怎么不来找他而是去找我身边的人。但心中还是颇为害怕，只希望赶紧考完试以后去跟他办离婚。
   
　　我妈终于到北京来了。我知道她是赶来阻止我离婚的。一想到是因为她的坚持我才跟那个变态结婚我就觉得难以接受，她又要再一次利用我对她的情感来影响我的生活。
　　我没有去见她，也不接她的电话。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我妈绝对是个精明厉害的角色，她总有手段达到她的目的——譬如她如愿以偿拆散了我哥哥和他的博士女友。但反过来，她宁可不相信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四处跟人说我的不是，说她的女婿好。当我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些话时，我心中的难受可想而知。
　　晚上在清华的操场上跑步，汗水从我脸上滚过，我发誓一定要坚强，挺过我有生以来最艰难的时刻。

　　考完GMAT后，生活突然变得轻松起来。
　　回头想想，我都挺佩服自己的，在短短4个月内，先后考了雅思、托福和GMAT。雅思和托福倒也罢了，没费什么劲，但准备GMAT岁月真是一段痛苦而令人难忘的日子。从小学到大学，我的学习成绩历来出类拔萃，从来没有一种考试像GMAT这样令我觉得没有将它征服的把握。

　　在清华的校园里闲逛。美丽的校园里有各色各样的人——行色匆匆的，悠闲自在的，还有不少两两相拥的恋人。突然之间觉得我自己是不是离正常人的生活已经很遥远了？我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逛过街，没有看过电视了？甚至美国911事件3天后我才知道，真的是大吃了一惊。
　　看看别人都在享受生活的真实，独我却是望洋兴叹。于是开始找房子，预备搬出清华，告别清苦的考试生活，也给静静留一份清净的空间。

　　厌恶了租房子的日子。因为有了张扬，我想要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家。原以为世界上没有比考GMAT更痛苦更麻烦的事情，临到头才知道还有一件比考GMAT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那就是买房子。   
　　还有两个月张扬就要回来度假，我决定要在张扬回来之前落实房子的事情。
　　我从网上认识的朋友许况一直帮我忙前忙后，看房子，装修，搬家。他的女朋友也是他的网友，只是现在还在湖北。
　　忙乱了一阵后，终于搬出了清华。我还是很舍不得静静的。

　　随后而来的是国庆长假，许况约我跟他们几个人一起去野三坡骑马。
　　我终于见到了许况的女友小清。她看上去非常憔悴，年纪清楚地写在她的脸上。也许生过孩子的女人都是这样的。心中很佩服许况，他跟小清见面后才知道小清年纪比他大得多，而且离过婚，而且还带着个孩子。然而跟报纸上说的见光死不同的是，他仍然选择了跟小清在一起。我曾经想如果换做我是小清的情况，张扬一定早就扬长而去了。人跟人是多么地不一样，男人跟男人简直是天壤之别，像许况这样高尚的人现在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一个了。
　　小清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只是脾气略有点孤僻。不过这倒有点像我，我们相处得非常好。抛开过去的不幸经历不谈，小清无疑是非常幸运的，因为许况对她无微不至地关爱。
　　骑马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骑在马背上上山下山，觉得风光更显旖旎。只是后来回北京后才觉得屁股疼腰疼。

　　张扬叫我春节去他家，尽管离春节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但我仍拒绝了。他听起来很不高兴，跟我吵了架。但他未必明白我的苦心。我现在在名义上还是李民的妻子，我不想以这个身份出现在他家人的面前。但我始终想不明白李民为什么不跟我离婚，我已经痛恨他到这个份上了，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彭芝突然在中秋节打电话来问候。听她讲从美国打到中国的长途也就合几毛钱一分钟。不明白人家美国人为什么挣得多电话费却还便宜。
　　她评价张扬，只说了一句话，大致翻译过来的意思是：一个人有再多的优点，你再爱他，他的自私会是你们之间致命的武器。
　　但我仍然无动于衷，我与张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风波，如果都不能尝试，看有没有可能在一起，我不甘心。

　　在我妈离开北京后，李民终于同意跟我离婚。
　　他曾经告诉我妈，我一跟他结婚就要求他将房子转入我名下。我妈为此狠狠斥责了我。我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奇怪这样一个男人居然无耻到可以编织一堆谎言，而他的目的是为了留住一个根本就不爱他的女人吗？我认为不是，他只是为了他的面子。一段短暂的婚姻，比任何东西都能证明他这个人至少在某方面有问题。

　　从没想过离婚的手续如此简单，漫长的等待后只要了5分钟就彻底解决了问题——结束了这段为期6个月的婚姻。
　　法院办理离婚的有2个人，一男一女。那男法官还很关心地问我：“房子都给他了，你住到哪里去？”我看到李民讪讪的表情无言以对，很是得意，房子是财富也是累赘，心中很感谢这名好意的法官。
　　离完婚后我心情变得好多了，不再愤愤不平李民那些无聊的言行，冷静下来也能理解他作为男人的悲哀。我承认我是伤害了他，然而我不爱他，这是最好的理由。
　　跟张扬也和好如初。
   
　　小区里表面的工夫做得不错，譬如绿化、安全，但我慢慢发现这里的物业管理巨官僚。我从办理入住时报修的纱窗，2个月了仍无人来修理，这其中我还打了无数次电话催促，得到的回答总是过几天就派人来。
　　正在发愁从天通苑到中关村上班的交通问题时，我从秘密的渠道得到可靠的消息：公司要裁员30%。中午跟小鱼一起吃饭时对她说了。她现在做售后，负责项目的执行，非常地累，自然不会被裁掉。但往往公司裁员时会极大地影响所有员工的心情和士气，我只是希望她有个心理准备。
　　她咳了一声说：“你担什么心？又不会裁掉你。”
　　我笑：“你错了，这次我一定会被裁掉的。”杜丽说：“不可能吧？”我正色道：“第一，这世界离了谁都照样转；第二，我不是大老板的心腹，而是他的死对头招来的，裁员是重新洗牌的好机会；第三，我的相对工资太高了。如果你是压力，公司上头给你压力让你必须裁掉多少人，你会如何？”
　　她笑：“你怎么那么聪明？这是成总度量不够，容不下人，幸好我当初离开了你们部门。看看现在公司里，哪都没事，就你们部门勾心斗角斗得最厉害。”她叹了口气，又说：“我倒真希望被裁掉，这样可以得到几个月工资的补偿，从而心安理得地在家里歇一段时间。你反正就要出国了，再说重新找份工作对你又不是难事。”
　　我呵呵地笑：“那你申请下岗好了。今年是IT圈的冬天，现在这种非常时期，准保被批准。”
　　她说：“那不一样。我还想买大房子呢！”
　　我说：“买那么大的房子干吗，钻个贼进去躲在哪个房间你都不知道。”
　　她笑：“人不都这样吗？这山望那山的。对了，你房子也买了，你的那位什么时候回来？”
　　我说：“下个月，很快了。”
　　小鱼兴奋地说：“真幸福啊你。”
　　我看她的眼睛都亮了，我说：“你兴奋个什么劲？”
　　她说：“我替你们高兴啊！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你们最终还能在一起，真的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又想起了在香山鬼见愁上的那句话：希望永远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张扬不是我的初恋，但却是我真正爱的唯一的男人。初恋只是青春的萌芽，我为一份不叫爱情的初恋守了8年后，在我27岁时，我才从张扬身上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爱。曾经跟一个网友聊爱情，我说爱情是很难求的，他说有那么多人追求你你还觉得爱情难求吗。我说被人爱并不是幸福，我宁可有人去被我爱，当然最好的是彼此相爱，那才叫爱情。

　　果然本部的老总找我谈话，问我的计划之类，我一听就明白了，我说我自动辞职。他苦笑，说了很多无奈的话。他是个老好人，也是个不愿意负责任的人，所以才在大公司里混得好。我是看不上他的，觉得他做人没劲，生怕有什么责任落在自己身上，不过也不想得罪他。山不转水转，IT就那么大，也许有一天又碰上了。   
　　去公司收拾东西办理离职的那一天，我也看见了王刚。他的表情有些讪讪地。我理解他的感受，我是他的直接下属，他不想让我走，只是他也无能为力。只是他做为在IT这个残酷的行业混了多年到现在地位的人，又如此地聪明，不应该再将感觉写在脸上。
　　我大方地冲他笑：“嗨，你以后不能再攻击我的猫了，我的猫要跟我一起去国外。”
　　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我熟悉的纯真的笑容，他诚恳地说：“祝你万事如意。吴蔚，我会想你的，还有你的猫。”
　　我说：“谢谢。希望下次我回来再跟你下五子棋的时候，你能胜过我。”
　　他笑：“损我呢！你水平太高了，我甘拜下风。以后只要碰见你，我自动后退50里。”

　　终于看见了张扬。
　　张扬终于回来了。他清瘦了很多，但满脸是喜悦。一进门他就拉住我要跟我接吻，但我被躲开了。分开了这么久，心是近的，但感情上并未完全放心。

　　大概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手忙脚乱地准备申请学校的材料，那些essay一度令我非常头疼，还曾经有想放弃的念头。但好在张扬不停地督促我。到后来忙完了，一下子闲下来，才考虑没有收入如何来养这房子。
　　于是开始找工作，投简历，面试。
　　谈了几家公司后，结果都不甚理想，我开始变得非常挑剔，一点也不想凑合。要么去心仪的职位，要么有足够高的工资吸引我。
　　等待的日子很难受。我不喜欢被动地生活。一度对能否申请上加拿大最好的MBA很怀疑，作为退路，我开始打听清华的MBA，才知道报名早就截止了。真不理解，人家国外叫申请MBA，截止到明年4月；国内却叫考MBA，1月份就要全国统一联考了。
　　在我寄完所有的材料后，静静也考完了GMAT。她开始经历我曾经经历的痛苦——写ESSAY。看完我的ESSAY后，她认为有内容，故事很人性，很吸引人。我又重新对自己有了信心，决定放弃考虑清华的MBA做候补的念头。

　　最快乐的日子是跟张扬一起出去买菜、一起做饭，然后一起吃，一起看电视。我有一种作为女人的幸福和成就。

　　我颇通历史，所以也喜欢看古装剧，经常指出电视上的胡编乱造，以及史实中的本来面目应该是怎样。张扬却没有兴趣，他嫌我太罗嗦太计较。我才明白过来以前他所谓的喜欢跟我谈天说地，都是装出来的。
　　他只爱打麻将，也陪他去玩过几次。我不会玩他口中的国粹，只能干看着，一夜坐下来，很困也很累，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这么乐此不疲。

　　静静跟我说陈刚跟她讲他已经主动跟公司申请外派到芝加哥去工作，而且就批下来了。
　　我很吃惊，我说：“那你们之间怎么办。”
　　静静说：“这最好，免得他总来骚扰我。”
　　我一笑。静静已说过N回不要再理陈刚，但每次陈刚一打电话来约她出去她都会精心准备半天。
　　我和静静都是一种人，期望爱情，但自尊更要紧。

　　开始在一家做终端的公司上班。这是一家典型的以技术为主导的公司，令我非常的不习惯。公司的老总是从技术做起，一点一滴做起来的，所以他很难看得起别人，觉得所有人都不如他明白，所以听不见任何人的意见。在我看来，公司要做大，一定要以管理和市场为导向。
　　我很快得到了几个其他的OFFER，跟张扬商量我想去一家做软件的外企，打算辞掉现在的工作。
　　张扬说：“反正你现在的公司也不管你，你就同时做两份工作好了，还可以多挣点钱。”
　　我非常吃惊，看他眼睛正盯着电视，回答得如此漫不经心。
　　心一下凉了。
　　做为一个女人，我最希望自己男朋友说的是：你不用上班了，我来养你。哪怕张扬说句不要太辛苦也是好的。虽然我没有发作，但这句话令我耿耿于怀，在很多时候我经常想起，再也难以忘记。
　　但还是全心地爱着张扬，我愿意多想着他的好处，为他做饭，为他洗袜子，甚至，我想嫁给他。

　　给静静打电话时她说在外面逛，在陪陈刚买家具。我说他买家具干吗，不都要去美国了吗。静静说他要买一些红木家具运去美国用，反正是公司出全部的运费。真是典型的上海男人。
　　自认为是个洞察力很强的人，很能理解别人的心思，但对于陈刚我一直想不明白。那样一个在外企里面做到如此高职位的中国人，能力和素质自然是没得说。他都已经带静静见了他的父母，却仍然在感情的问题上若即若离、不清不楚。难道感情真的是如此没有安全感，仅仅是因为他从前的女友跟他交往都是为了他的钱？

　　张扬回国呆了三个月，又飞往大洋彼岸。我心中留恋，却拦不住他的脚步。

　　无聊的时候登陆进彭芝告诉我的那个讨论婚姻生活的BBS，非常意外地看到最火的那个帖子居然是关于我和张扬的故事，自然是彭芝贴上去的，别人既不会那么清楚底细也不会那么闲地敲那么多字。
　　因为我支付所有的生活费，我的和他的，生活得很辛苦。所有的人都在说张扬那样的人不值得爱，还有人说我是自做自受。
　　一时间心情复杂。
　　偶然听到有句歌词说：“天天看到你，却产生了距离，爱越深心越冷的关系，我想还是没有勇气，去揭开你防护的外衣。”感觉颇吻合我的心意。

　　小清辞去了她在湖北电信的工作，来到北京跟许况在一起，她的孩子暂且由她哥哥带着。
　　许况在大山子开了一家烟店，两人一起过起了小夫妻的日子。
　　十分羡慕。人与人的际遇太过不同。
　　许况和小清是我亲眼见过的唯一一对网恋成功的人。

　　父母坚持要出钱给我买的房子装修，我写邮件去问张扬的意见。他回答说：不要装修，那房子等你去加拿大以后要租出去的。
　　形容不出什么感觉。心中反复只有一个念头：我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人。
　　于是跟父母开始忙于装修，于是给张扬写了个邮件：谢谢你曾经爱过我，我衷心祝愿你在别处更幸福。第二天，他回邮件说：Good luck。
　　想不到曾经销魂的爱情如此地就轻易地结束了。我们曾经多次要分手，但无疑这次是最真实的。因为我能感觉到我的心在沉下去，沉下去。
　　突然非常能理解陈刚了，理解他的谨慎与小心。这世界那里有舍死忘生的爱情，感情是如此的脆弱，在金钱、物质面前经不起敲打，轻而易举地就碎了。
　　想起来小时候念过的一首诗，只记得其中的两句：“打碎的花瓶放弃每一个人，香气抉择我们一生，将我们凭空升起来，继续在世界上保持孤单。”

　　我一度变得消极，甚至想要出家为尼。只是暂时不知道往什么地方去才做罢。
　　在寂寞的生活中，我有时会想起与张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是一个喜欢用文字来记录生活的人，曾经记录了我们之间的很多对话，有时候我便打开来看：
　　吴：你如果敢干坏事，我就抛弃你；
　　张：你如果干坏事，我也抛弃你。我们就互相抛弃吧。
　　吴：你酒喝多了；
　　张：你怎么知道；
　　吴：因为你脸红了；
　　吴：你干什么坏事了；
　　张：你干什么坏事了；
　　吴：我又没脸红，干什么坏事；
　　张：那我为什么会替你脸红。
　　以前是看一回，笑一回。现在却是再也笑不起来。

　　彭芝好长一阵没有消息，连email都没有。今天突然来了电话，说刚刚通过了什么考试，现在已经是PHD Candinate了。
　　我问：你老公如何。
　　她说：他现在在美国陪读。
　　我说：我是问你们感情。
　　她说：等到找到更好的就踹了他。
　　我不知道彭芝是不是在开玩笑，但以我的感觉，她这话是真的。
　　我说：与张扬分手了。
　　她说：这是意料之中，分手对你是好事，我相信每一个留在张扬身边的人最后都会离开他。
　　我还是很心痛。

　　我变得苛刻，很难与人相处，拒绝所有的约会，不愿意出门。要过春节了，我也不打算回家，只想一个人呆在北京，哪怕是冷冷清清，孤孤单单。与张扬分手不过数月，我已经像变了一个人，失去了激情，失去了活力。

　　大年二十九那天，张扬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我想请你吃饭。”
　　原来他早已经回国，只是我不知道而已。他销声匿迹了这么久，突然重新听见他的声音，我却一点也不意外。我说：“对不起，我不方便。”
　　他说：“那...我还有套马三立的盘在你那里，我想去你家取回来。”
　　我说：“你所有的东西我都扔了。很抱歉。”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说：“我本来还想挽救，现在看样子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我说：“是的。再见。”
　　挂上电话，平静？激动？后悔？都不是。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我抢先扔了他的东西，以免自己再次心软。对于我自己的料事如神，得意，但也黯然。也许我所谓的料事如神，不过是一种期待，不过偶然中实现了而已。
   
　　陈刚也在春节的时候回到北京度假。静静说他们坐在一起的时候，再无话说，除了沉闷就是尴尬。

　　坐在新通的城市轻轨上，看到路边一个理发店的名字，叫做朝发夕丝。默默品位了很长时间。想想我、静静和彭芝的爱情，用这个词再合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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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萍

声明加在文末，排版排好，段首空两格，段间空一行，看看别人的的帖子学习一下吧：）

左显辉

美丽的爱情开头总是动人，结尾总是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