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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深山峡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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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7 15:1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一

  前面是绵绵的群山。那些山,层层叠叠地挤在一起,前前后后探出头来,遮拦了云天,截断了戈壁。

  卡车在戈壁滩上疾驰着,扬起一路滚滚的烟尘。前边的山影,越来越近了。渐渐看见,那大山前面,好像开了一扇门,现出了一条通向深山的峡谷。

  那就是有名的松树沟。

  石蛋蛋站在空荡荡的车箱里,两手紧抓着前边的栏杆,又惊又喜地眺望着山前的峡口。十八岁的巴郎子,这还是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看见大山。那深山峡谷里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转瞬间,疾驰的卡车已吼叫着闯进了峡口。

  从开阔的戈壁到狭窄的山谷,天地一下变得这样陌生,真叫人茫然失措。两边都是山崖,陡峭、险峻。接连不断的奇峰峭壁,嶙峋怪石,仿佛都在抢着向中间挤来,欲把峡谷封闭。然而,有一条勇敢的小河从深山里奔涌而出,左冲右突,以惊人的魄力把险崖绝壁推在两边,顽强地支撑着群山中的深谷。

  进山的路,一边擦着山崖,一边紧靠小河,随着山势的走向,一个急弯接一个急弯。在汽车上向前看,时时有山崖在前边拦路,而汽车就迎着那险崖冒冒失失地撞去。到了跟前,忽地一个急转弯,一下又把险崖甩到后边去了。但是,刚一眨眼,一架更陡峭的绝壁又横拦在前边路口上……

  汽车在山谷里颠簸,忽东忽西,忽快忽慢。人在车上,就如腾云驾雾一般。而峡谷还在一个劲儿地向深山里延伸着。不知这山有多大?不知这峡谷有多深?

  忽然,前边山头上冒出了一团浓云。它得意地跟大山交换着眼色,仿佛在说:“瞧我的吧!”石蛋蛋还没看清楚,浓云已在峡谷上空展开,抛下了密集的雨点。

  汽车嘟嘟叫着,毫不迟疑地钻进了雨幕里。车上没有一点遮挡,峡谷里也没有地方可避,只能伸着头挨淋了。汽车好像根本没把这雨当回事,反而加快了速度,在雨里一阵猛冲。只一小会儿,衣服还没淋透,雨又不见了。回头看看,后边的雨点还在打着山石。原来那雨像一支小股部队,只控制着一小段山谷,汽车从急雨的包围圈里冲出来了。

  这时,前边的景色变了,险崖怪石好象隐了形,峡谷两旁耸起了连绵的山峰,山坡上长出了绿草,山头上出现了青松。

  再向前,汽车又转过一道大弯,山谷突然开阔了。就像童话故事里讲的一样,在那儿,冒出了一片高高低低的房屋。

  那就是深山里的林场。


  二

  这是一个绿色的天地。茂盛的野草在这儿随意生长,覆盖了山坡,覆盖了峡谷,漫山遍谷一片翠绿。那些野草,又在万绿丛中开放了多种多样的野花,把绿色的天地点缀得五彩缤纷,美不胜收。

  空气也不一样了,清凉而湿润。戈壁滩上的燥热已被大山远远隔开。在这儿,宛若从夏天又回到了春天。满山春色明媚,遍谷生机盎然。

  林场的房子,依着地形而筑,样式不拘一格。院子里,停着几辆拉木头的卡车,走动着来自各地的拉木头的人。这儿是边疆各民族聚集的地方,蒙古族、哈萨克、维吾尔……各以其不同的民族语言和习俗服装,为深山峡谷中的生活增添着色彩。

  石蛋蛋也是一个来拉木头的人。他来自二百公里外的戈壁滩上,一路上换了几次汽车。头一回出门,走这么远的路,没一个认识的人,真有点不知所措。他提着自己的行李卷,在这陌生的天地里东张西望,大起胆子问了几个人。在别人的指点下,他来到林场后边,看见一排平房依在山脚下。他走到靠边上的一间房子门口,按照新疆人的习惯叫了声:“雅尔达西!”

  “谁呀?”房子里有人答话。

  石蛋蛋走进门,看见铺板上坐着一个人。这是个汉族人,有三十来岁,脸色发黄,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夏孜盖的人,是不是住在这个房子里?”他怯生生地问。

  “干啥?”

  “我是来拉木头的……”

  “哦?你吗?”那人打量起他来,“来了个小家伙,你会骑马吗?”

  “谁不会骑?”石蛋蛋有点不高兴,怎么小看人呀?哪个新疆人不会骑马呀?

  “骑马上过山吗?”那人又问一句。

  石蛋蛋答不上了。

  “嘿嘿,”那人笑起来,“明天一上山,你再哭鼻子吧!骑着马上山,能把人吓个半死。……喂,你叫啥?”

  “我叫石蛋蛋。”

  “石蛋蛋?这算啥名字?”

  “好名字呀!戈壁滩上的石头蛋蛋,还不好吗?”

  “戈壁滩上的石头蛋蛋?”那人摇着头,样子像笑又不是笑。“明天到了山上,石头蛋蛋可别滚下来了。”

  “你是谁呀?”

  “我是你大哥。你听见过四大队有个张奇吧?就是我。”

  “没听见过。”

  “没有?你这小石头蛋蛋真没见过世面。你呀,来到这儿就听我的,知道吗?好了,把行李拿来。”

  这个房子,是林场为拉木头的人安排的住处,房子里摆着一排高低不平的铺板,能睡下七八个人。张奇的被褥在最外边,靠着窗口。里边靠墙的地方,还有两床被窝,看那样子像是少数民族的东西。张奇和里边那两床被窝远远隔开,中间空着一大片地方,放着几具马鞍和套绳。

  “你挨着我睡。”张奇指点着说,“里面那两个人,一个是维吾尔,一个是蒙古族,他们半夜里打起呼噜来,能把山里的老虎吓跑……”

  这时,张奇说的那两个人从外边回来了,手里提着马鞍,靴子上带了几片草叶,可能是放马去了吧。

  石蛋蛋一眼就分出了,哪个是蒙古族,哪个是维吾尔族。那蒙族人健壮朴实,略显粗糙的脸盘上带着一层温和的笑意。那个维吾尔族人神色严峻,长型脸膛上有一个高而直鼻梁,两眼熠熠闪光,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勇武之气。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陌生的小青年身上。

  “赛有?”石蛋蛋用蒙语问了一声好。

  那蒙族人听见这一声,又惊讶又欢喜,立即友好地答礼:“启赛(你好)!”

  接着,两人用蒙语进行了一段对话。

  旁边,张奇可吃惊了。嘿呀!真看不出来,这个不起眼的石头蛋蛋,竟能说一口流利的蒙古话。他惊奇地问:“咋的?你还会说蒙古话?”

  “我是戈壁滩上的石头蛋蛋呀!”

  一下子,彼此间的距离拉近了。石蛋蛋不再是生人了,他成了这个临时组成的民族家庭中的一员。


  三

  四个人,三个民族。维族人艾买提和蒙族人巴音特都不会说汉话,只能生硬地说几个不连贯的单字。有了石蛋蛋,说话交谈就容易多了,他把汉话翻译成蒙语,而蒙族人巴音特正巧会说维族话。三个民族的对话,通过两道翻译,一下子都通了。

  石蛋蛋成了不可缺少的人物。他高兴极了,一会儿和巴音特说,一会儿又通过巴音特翻译,同艾买提说上一阵。

  这么一来,把张奇弄得直瞪眼。他听不懂那三个人咕噜些什么,也没兴趣跟他们说这说那,干脆一跺脚,出去了。

  “喂,石蛋蛋,”艾买提看着张奇出了门,忽然想起了什么,用生硬的汉话问:“你说一下,狗日的——什么意思?”

  “啥?狗日的?”石蛋蛋一下笑起来了。

  艾买提用维族话向巴音特说了几句,巴音特又翻译成蒙古话,就是要叫石蛋蛋说一下“狗日的”是什么意思。

  石蛋蛋笑得捂住肚子:“嘿,问这个干啥呀?这个嘛,坏话嘛。”

  “你说一下嘛!”

  “嗯,这个狗日的……狗嘛,蒙古的‘诺哈’嘛。狗日的,就是那个诺哈……”

  石蛋蛋连说带笑,巴音特又翻译给艾买提。

  “噢?”艾买提脸上刷地变了颜色,只听他嗓子眼儿里咕噜着骂了声:“砍那乎莫尔攮死鬼得刀!”怒冲冲出了屋门。

  这突然的变化,使石蛋蛋吃了一惊,忙问巴音特:“他怎么啦?”

  巴音特两手一摊:“张奇骂他‘狗日的’……”

  “哦?”石蛋蛋吓慌了,赶快跑出门去追艾买提。

  在小河边上,艾买提已经把张奇抓住了。张奇还不知为了什么事,又惊又怕,连声叫着:“干啥?你抓我干啥?”

  “攮死鬼……”艾买提吼着,一使劲儿,差点把张奇凌空提了起来。

  石蛋蛋飞快跑过去,叫着“艾买提!艾买提……”

  “快拉住他!”张奇惊慌地喊,声音都走了调儿。

  石蛋蛋去拉艾买提的胳膊。但那条胳膊就像铁浇铜铸的一样,别想搬动。艾买提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抓住张奇,嘴里喊出一长串维族话,石蛋蛋一句也听不懂。看这阵势,张奇非挨揍不可。石蛋蛋吓得目瞪口呆,不知该怎么办。

  过了一阵,艾买提渐渐冷静了一些,猛地一推,松开了手,再没看张奇一眼,迈着大步走开了。

  张奇像一堆泥似的坐在地上,面孔颤抖着,半天没喘过气来。

  “嘿,你呀!”石蛋蛋弯下腰,伸手去拉张奇。“摔疼了吗?”

  “哎哟,那老维族力气真大!”张奇苦着脸,用手揉着屁股。“你看他多野!谁惹他啦?”

  “你骂人家干啥?”

  “骂他?我骂他啥啦?”

  “你骂他狗日的。”

  “唉,我开玩笑……再说,他根本听不懂。”

  “他问我了。”

  “啊?你翻给他了?”

  “翻了。”

  “你?”张奇忽地跳起来,还扬起起了拳头。“原来是你呀!……”

  “干啥?”石蛋蛋一见,胸脯挺起来了,响当当地说,“你打不过艾买提,又来打我呀?来吧!试试看!”

  张奇挨了当头一棒,气又没了。他把拳头收回去,脸上一变,忽然又笑起来:“嘿嘿,你这小家伙,真是个石头蛋蛋……喂,你记住,往后有啥事,要看我的,可不能胡乱翻译,知道了吗?”

  石蛋蛋愣住了。来到深山第一天,就碰上这场冲突,一下把他搅胡涂了。嘿呀,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呢?

  这天夜里,在深山峡谷中的小房子里,四个人睡在一排铺板上,空气很不协调。靠外边,张奇不停地翻着身,一动弹床板就吱呀吱呀地响。靠里边,艾买提和巴音特轮番打着呼噜,一声高过一声,象打雷一样。石蛋蛋不习惯这样的环境,总也睡不着。呵,这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


 四

  黎明到来了。

  石蛋蛋醒过来,房子里已不见艾买提和巴音特,只有张奇还在蒙头睡着。他赶快穿衣起床,跑出门去迎接峡谷里的第一个早晨。

  晨光里,宁静的峡谷美极了!耸立在峡谷两边的山峰与天相接,那样雄伟。而峡谷上空的天幕就像一条碧蓝的河,悬在两山之间。峡谷里清新明媚,树木青翠欲滴,绿草丛中百花争妍,草叶上挂着透明的露珠。空气里流动着凉意,散发着花草的清香。小河的水,就在这如画的景色里淙淙流淌,有些地方还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

  石蛋蛋来到小河边上,踏着露出水面的大石头,蹦着跳到了河心,蹲下身子,掏起水来洗脸。好凉的山水呀,用这水洗脸,清爽极了。置身在这样的地方,满眼旖旎风光,也真叫人欢喜不止。他在河心里捞了一块小石头,胳膊一抡,向远远的山坡上扔去。石头落处,一只云雀“嗖”地惊蹿而起,飞到空中,唧唧啾啾地叫起来。

  他又捞了一块小石头。正要扔出去,忽然听见一阵马蹄声。

  从峡谷岔出去的一条小山沟里,出来了四匹骏马。前边的两匹马上有两个骑手,是艾买提和巴音特,另两匹马在后边跟着。那些马儿,夜间就放在山沟里吃草。随着新一天的到来,它们又要上山去拉木头了。

  石蛋蛋看见马儿,高兴地叫了一声,飞快地跑过去,腾身一跃,跨上了一匹矫健的雪花马。那马儿驮上了骑手,兴奋地昂起头长嘶一声,要不是骑手赶快勒紧缰绳,它扬蹄一跃就能冲上高山。

  三个人骑马回到住处,给马备上鞍,把套绳搭上马背。这时张奇才从被窝里钻出来,没精打采地走到马跟前。

  太阳从峡谷东边的山巅上升起来了,给绿色的山谷罩上了迷人的金光。拉木头的人跨马出发了。

  一行四骑,进入一条岔向西去的山谷。

  进了深山,才知道峡谷并不只是长长的一条深沟,它一路上还在群山中分出许多条岔,一条连着一条,纵横交错。怪不得群山层层叠叠,原来其间有峰有谷,错综复杂。

  顺着这条谷向里走,两边的山上全是松林,山高林密,不见边际。好一个松树的天下!到了这儿,才真正体会到了松树沟名字的由来。仰望遍山松林,谁能不惊叹荒凉的深山里竟蕴藏着这样丰富的天然资源!

  过了一段山谷,四匹马一串摆开,开始上山了。山路擦着一面陡坡,绕山而上。路面很窄,是拉木头的人顺着山势踏出的一条小路,刚能容一匹马通过。

  这时候,假若有一个人站在山谷里往上看,那真是一幅很好的画面:艾买提骑着一匹火红色的骏马在最前边开路,巴音特骑一匹健壮的黑马紧随,黑马后边是石蛋蛋骑的白马,最后,拉开一段距离又有一匹杂灰马驮着一个垂头丧气的人。

  初上山时,还不觉得什么。随着马儿越攀越高,石蛋蛋渐渐发现,他正在一条险峻的小路上向高处攀登。这条山道,一边紧贴着陡坡,一边临着深谷,若是马儿一步走不好,失了蹄,那可不是玩儿的!

  雪花马走得很稳,跟在黑马的后边,到了半山腰上。这儿,挨路边长着一棵孤松,枝干向外倾斜着,仿佛是从半空里探出身来,招着手迎送过往的人马。从树下通过时,若站起身来扬一下手,就能摸到空中的松枝。

  过了那棵孤松,再上行一程,前边的马转个弯,拐到了另一面山坡上。这面坡更高更陡,已不再有上山的路,这时就能看出,刚才假如从谷底直接登这一面山坡,那是很难登上来的。

  在这样的陡坡上,马儿走起来都有点费劲儿,不能照直向上,而是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在山坡上走出一条S形的弯曲路线,渐渐向高处攀登。

  终于,看见了山坡上躺着的几十棵松木。不知那是什么时候伐倒的,枝叶早就砍光了,只留下笔直的主干。他们就是要把那些木头拉下山去,然后在林场装上卡车,拉出深山……

  石蛋蛋下了马,向山下一望,哦!他竟上了这么高,谷底的零星树木都看不清了,周围的几架山头都伏倒在他的脚下。但仰头望去,还看不见这架山的峰顶。

  石蛋蛋的心口扑通扑通跳起来了,嘿呀,这么高的山,这样笨重的松木,怎样往山下拉呢?

  这时,艾买提抡起一柄小铁锤,开始往木头上钉铁鼻儿了。那是一根尺多长的铁锤橛,一端有个圆圆的鼻儿,铁橛钉进松木的粗头,等于给松木挂上了铁鼻儿。然后,把套绳套在马身上,套绳后头带着一个铁钩,正好挂在铁鼻儿上。

  “就是这个样子拉吗?”石蛋蛋惊奇不已。马儿拉着木头往山下走,若是那木头打起滚来,还不把马拖下山去,摔个粉身碎骨吗?

  上马了。艾买提就像出门游山玩水一样,在马背上打了个响亮的呼哨。高山上响起了马蹄声。

  笨重的树干,在套绳牵引之下,随在马后顺山坡向下滑行。马快它也快,马慢它也慢。山坡上,时有石头凸出,坎坷难行。那木头就像飘浮在翻着波浪的江河里,波推浪涌,摇摇荡荡,颠簸着顺流而下。

  石蛋蛋目送着滑行的木头,有几次,那木头碰在石块上,一蹦一跳,眼看要打滚了。但还是没有打滚,又跟着前边的马儿向下滑去了。石蛋蛋明白了,那树干的粗头在下,细头在上,重心一直是向下垂的,自然能跟在马后顺山坡稳稳下滑,不会乱滚。

  石蛋蛋眼睛里闪出了光彩。他惊异地想,是在什么时候,什么人第一次想出了这个办法拉木头下山的呢?那是什么样的胆量、什么样的智慧呀!

  他身上霎时涌起了一股热流,飞身一跃,跨上了马鞍。矫健的雪花马立即迈开了银蹄。

  在那高高的山坡上,四匹马一串摆开,拉着木头顺坡而下。骑在马上纵目四望,山上青松,谷中绿草,像诗,像画……


  五

  上半天顺利地拉了两趟。下午再上山时,石蛋蛋已经轻松自如,觉得骑着马拉木头有着特别的乐趣。

  可是,大山忽然变了脸色……

  拉木头的人跃马上山的时候,还看不出什么迹象,一抹白云在峡谷上空悠闲地浮动着。但是山里的天气瞬息万变。当马儿登上高山,刚刚到达木头跟前时,山顶上的松林忽然摇晃起来——风来了!再一转眼,不知是从哪个山头上冒出的乌云,飞速地漫过山谷,霎时布满了天空。

  艾买提紧张地望着空中,大声喊了几句什么,赶快钉铁鼻儿。

  “大雨要来了,快套马!”巴音特告诉石蛋蛋。

  “没事儿。”石蛋蛋满不在乎地笑着。昨天进山时,在路上碰见的那场面,不是只下了一阵儿吗?

  但是艾买提在一个劲儿地喊着,小铁锤敲在铁鼻儿上,一声比一声紧。

  “快!”巴音特挥了一下手,第一个跳上黑马,在前边带路。
艾买提的红马也走开了。

  “老张,快走啊!”石蛋蛋喊张奇,“你走前边,我压队。”

  张奇看了看天色,慌慌张张地爬上了马背。经历了昨天和艾买提的冲突之后,他就像害了一场病,魂不守舍愁眉苦脸。

  这时,一种可怕的隆隆声从远处滚滚而来。石蛋蛋吓了一跳,他的雪花马也受了一惊,打了个响鼻,竖起耳朵,抬起头来朝空中张望。石蛋蛋赶快跃身上马,一抖马缰,喊了声:“快走!快赶上去!”

  四匹马拉开距离,快速赶到了那条绕山而下的狭窄险路上。

  一阵狂风扫过山谷。紧接着,咔啦啦一声雷响,大雨哗地从空中倒了下来。这当儿,忽听一声马嘶,张奇的那匹杂灰马像挨了重重一鞭子,前蹄一跳,猛地向山下冲去。

  那匹马惊了!它在狭窄的山路上狂奔,后边的木头蹦着跳着,甩来甩去。张奇吓坏了,控制不住惊马,也不敢往下跳,伏在马背上不知所措。骑手和马,随时都可能连同木头滚下山去!

  “呵呀!……”后边,石蛋蛋看得很清楚,吓得大声呼叫。

  大雨倾盆,雷电交加,把山谷震得发颤。

  杂灰马狂奔不止。前边不远,是艾买提的大红马。再往下冲,就要和大红马相撞了。

  山路,狭窄的山路,险峻的山路。一边是山,一边是深谷。四匹马都在这同一条狭路上啊!

  艾买提的大红马,正赶到半山腰那棵孤松下。后边的惊马已快追上来了……

  这紧急关口,好一个艾买提,忽然从马背上猛一纵身,双臂像翅膀一样向空中扬起,两只手恰好抓住了头顶上的松枝,全身悬空而起,脱离了马背。

  大红马拉着木头从孤松下穿过去了。后边那匹惊马像一股狂风卷了过来。在这惊心夺魄的一瞬间,艾买提从空中嗖地落下来,眼快手疾,猛一下抓住了惊马的鬃毛。那匹马突然遇到拦截,怒嘶一声,猛地向上一蹿,直立了起来。艾买提被连根拔起。但他擒牢马鬃,绝不松手。马的前蹄又落了下来,把艾买提摔倒在地,腾出一只手,一抓,把马缰捉住,倾全身力气勒住了惊马。

  张奇还趴在马背上,早吓昏了,不知为什么竟没摔下去。艾买提拍了他一下,一只手把他扶下马来。

  前边的巴音特和后边的石蛋蛋都跑过来了。巴音特激动地用蒙古话喊着什么,石蛋蛋嘴里喃喃地念着:“多险哪!多险哪!”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他在高处看得最真切,若不是艾买提,这会儿张奇和那匹马还能活着吗?

  张奇苏醒过来,身子抖动着,好一阵,忽然挽住艾买提,抱得紧紧的。艾买提也用维吾尔族的语言说着什么,双手轻轻拍着张奇的肩。

  山谷静了下来,雷声息了,雨停了。山头上的浓云很快散去。峡谷上空洗涤得透净。满山的水珠在阳光下映得闪闪发亮。石蛋蛋的眼睛也在闪闪发亮。在他十八岁的时候,他的脚步踏上绵绵群山,见到了深山峡谷里的迷人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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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发表于 2008-6-18 20:05 | 只看该作者
版主事河南人吗,那就是我的老乡了,在这里能遇到这么有文采的老乡真是幸运,问好!
23#
发表于 2008-6-17 23:01 | 只看该作者
学习精品文章!
22#
发表于 2008-6-16 10:11 | 只看该作者
田版主的小说就是老到。尤其是对话,活灵活现。

学习。
21#
发表于 2008-6-13 06:33 | 只看该作者

[原创]深山峡谷

问好,学习。
20#
发表于 2008-6-11 16:08 | 只看该作者
像看了一幕大片电影,好惊险。写的传神呀。欣赏:)
19#
 楼主| 发表于 2008-6-11 14:42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敬一兵 发表
叙述干练,语言清新,有散文的气息。

谢敬版厚爱!
18#
 楼主| 发表于 2008-6-11 14:41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脂砚 发表
浓郁的异域风情让人着迷,叙述干练,文字简洁而又能一下子抓住中心,读得很乐。学习了,精华!

多谢雅评!
17#
 楼主| 发表于 2008-6-11 14:41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汤如浩 发表
继续欣赏学习田版主极具生活气息的佳作,问好,端午节愉快!

谢谢!也问你好!
16#
 楼主| 发表于 2008-6-11 14:40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吕永红 发表
写得细腻,文笔老到。欣赏了。

您老由河南人变成新疆人了,呵呵!

从前的一段经历。
15#
发表于 2008-6-10 21:59 | 只看该作者

好文章

老前辈您好,您的文章值得我们好好学习。
14#
发表于 2008-6-9 22:43 | 只看该作者
行文洒脱,情节曲折。支持精华!
13#
发表于 2008-6-9 15:51 | 只看该作者
叙述干练,语言清新,有散文的气息。
12#
发表于 2008-6-8 17:36 | 只看该作者
问安,祝老师佳节愉快!
11#
发表于 2008-6-8 16:40 | 只看该作者
田班总是在好像不经意的叙写中表达着深刻的主题,学习田班这种老到的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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