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坏了

西河郡客

  秋天总是光顾这座北地小城过早，一到夜深，马路更显得无比宽阔。每一个路口的红灯绿灯都累了，进入了梦乡；只有黄灯还坚持不懈地眨巴着眼睛，做漫漫长夜的守护神。
  H师傅一边慢慢地开车，一边默默地在心里数：……第三个路口—— 第九个路口就是尽头，家就在那里。假如在第六个路口还拉不到客人，那么，是直接回家钻热被窝好呢，还是再转回到市中心K歌一条街碰碰运气？今天才周二，料想去鬼哭狼嚎的人应该也不多！
第五个路口——路边的小胡同虽说很多，可一眼看过去简直连鬼影也瞅不见一个。H师傅叹了口气，轻轻地溜了过去。前面就是第六个路口了。忽然，他用眼睛余光瞥见一个人小胡同中窜了出来，凭借职业敏感，他及时地刹住了车。
  那人一把拉开副驾驶门，屁股重重地墩进座椅里，随手关紧车门。 “走，快！”他粗粗喘着气，话语急促。
  出于习惯，H师傅还是转头问询他的客人：“去哪？”却看见一把闪着冷光的尖刀正对着自己。客人低声咆哮着：“少废话，快开车。”
  出租车司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H师傅也不例外。他瞟了一眼横卧在客人腿上的黑色行李包，顺从地挂挡松离合深踩油门，车子往前猛地一窜，客人摔倒在椅背上，骂了一句：“哎呀，我操！”
  第六个路口是黄灯，第七个也是，再过两个，就该到家了。啊，不对，应该是出城了。
啊，不对，第八个路口直行有红灯，右转的绿灯正亮着。“闯过去。”离得还远，客人就开了口。
“这可不行。”H师傅说，“会扣分的。”
“别废话。”客人晃了晃刀子。
“6分呢。分分，司机的命根。对我们出租车司机来讲，比罚款都要命！不守规矩可不行。”H师傅不为所动地坚持着。是的，不守规矩可当不了出租车司机。
  “这么晚回家——你爸妈，老婆孩子都在等你吧？”H师傅岔开了话题，见客人不答，便自顾自说开去：“我也外地人，这会孩子老婆都在家该睡了……哎，咱前面右转吧，绕一绕就行了，条条大路通老家嘛！”
  右转第二个路口也是右转亮绿灯，第三个也是，当转到第五个路口时，H师傅和客人惊奇地发现他们又回到了原点。客人看向他：“你他妈故意的吧？”
  H师傅喊冤，一脸无辜地辩白道：“哪有！你是看见的，的的确确都是按红绿灯走的嘛！”
“要不，”他建议道：“你来开车试试？”
“我不会开。”客人很老实地说。“不过，你也别跟我耍心眼。快走！”
“嗯！嗯！咱都是有家有口的人，出来混都不容易，互相体谅点。”
往前走，又是一路右转绿灯，当这样绕行到第三圈的时候，客人的耐心终于崩溃了，他晃动着刀子逼近H师傅的胸口，大声叫喊着：“你他妈的敢玩我，试试看！”正在此时，一辆警车迫近过来，警灯剧烈地闪烁出骇人的光芒。客人慌了，“快跑。”他威逼着。
  H师傅又是一脚油门，车疯跑了起来。警车立刻拉响警笛紧追不舍。
“快跑，快，快。”客人回头紧盯着警车，不住口地催促着。他没注意到，H师傅仍然按照红绿灯的指示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第五圈，才终于把警车甩掉。
  客人松了口气，坐好了身姿，夸奖道：“你开得真不错！”但当他一注意到窗外的景物，立刻就发现了问题，惊讶地喊道：“我操！他妈的还在这里？！”
  他气急败坏地提起刀子，对准了H师傅的要害。可他看到H师傅正努嘴向他示意，立即扭转脸向前看去：那辆警车正停在前面，两只黑洞洞的枪口像眼睛一样紧盯过来。
  H师傅将车稳稳地停了下来。当客人戴上手铐时，他上前去，很无奈低声说：“对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你都看见了，对吧？”
  客人失神地眺望着夜空。H师傅顺着他的目光也看过去，却只看见满天的星星。
“这样，我是讲规矩的人。”他继续为自己的过错找补偿，不无诚恳地提议道：“等你从里面出来，我去接你，免费的，好吧？”
“不好，”客人浑身一颤，然后很快很坚决地回答道：“我应该换一个出租车了。”

碣石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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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笑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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