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躲不开的眼睛（小小说）

袁平银

　躲不开的眼睛（小小说）

　　文/袁平银

　　大姐在纪委工作，直到退休都没挪过窝。大姐夫周士龙在乡政府当了几年秘书，然后就从当乡政府党政办公室主任开始步步高升，副乡长、乡长、镇长、镇委书记、局长、副县长、县长。可以说，他当了一辈子的官，直到年龄“撞了墙”，才从县长的岗位上退了下来。

　　他退下来以后，就带着我大姐到我家来玩。我开玩笑说：“县太爷，你可真是稀客呀，你自己算算，自从我姐嫁给你以后，你到我家来过几次？”

　　他无奈地摇摇头，倍感遗憾地笑着说：“过去不是一直都很忙吗，哪有空闲啊？不过现在好了，无官一身轻。我这次就是专门到你府上玩的，你该不会赶我走吧？”

　　我说：“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怎么会赶你走呢？别的我没有，但粗茶淡饭我还是管得起的。说实话，我真为你感到骄傲呢。大官小官当了这么多年，你都一尘不染，洁身自好，真是很难得啊！现在，你安全着陆了，什么问题也没有，我应该向你表示祝贺才对呢！”

　　他嘿嘿地笑着说：“看来，我是让你们担心了。不过，这些年来我也的确很不容易，要不是有人常常提醒我，说不定我早就被关进笼子了。”

　　“有人常常提醒你？谁？”

　　“我也不知道是谁，反正我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那个人的眼睛。只要我有一点儿违法乱纪的行为，那个人就会立即给我打电话让我改正。”

　　“这就怪了，谁会对你这么了如指掌呢？”

　　“我也感到奇怪呢。不过这也好，免得我犯错误。退休后我才明白，要不是那个人常常给我打电话给我敲警钟，我是绝对不会安全着陆的。”

　　我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能给我详细地说说吗？”

　　周士龙说：“好吧，我就把这些年差点犯罪的经历说给你听听。”

　　他喝了几口茶，然后就像说书一般侃侃说了起来：“我在乡镇工作的时候，倒也没什么人给我送礼。可我当了局长以后，就不一样了。一次，一个包工头想从我手里弄一个项目，就给我送了一个红包，整整二十万块钱。你是知道的，当时我又要送孩子上大学，又要在城里买房子，所以就颤抖着手把钱收了。我把钱收了以后，就交给你姐保管着。可在第三天，我就接到一个电话说：‘喂喂喂，周局长，你收了别人的黑心钱别以为没人知道，人在做，天在看，纸里是包不住火的，快退了吧，如果不退，我就让纪委来收拾你！’接到这个电话，我吓得心惊肉跳，想都没想，就把钱退给了人家。后来那个包工头因为偷工减料，果然把工程做成了‘豆腐渣’而坐了牢。”

　　我说：“多亏你把钱退了，不然的话，你在那一次就跟着栽进去了。”

　　周士龙说：“可不是，要不是我把钱退了，还有我的后来吗？”

　　周士龙打开了话匣子，就有点儿收不住了。他接着说：“我当局长的那些年，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深得上级领导的赏识，所以就提拔我当了副县长。当副县长可不比当局长，管的事多了，找的人也就多了。当时我管的‘三通’建设，手里的权力大得没边没沿。开始，我还是一是一，二是二，一切都按规矩办事。可是后来，我就有点儿忘乎所以了。那一年，几个集团公司的老板都抢着要修建环城公路和跨江大桥工程，也都争先恐后地给我送礼，差点儿就把我给弄得找不到东南西北了。一个老板送了我十万，我当场就给退了；另一个老板送了我二十万，我也当场就给退了；还有一个老板很大方，一次性就给我送了五十万。我虽然退了几次，但始终没退掉，于是我就悄悄地收下了。但也是只隔一天，一个电话就打到了我的办公室。我一听到喂喂喂的声音，就吓得立马回家取钱，给那个老板退掉了。也多亏我把钱退了，不然的话，我后来也就不会当县长了。因为那个老板后来出了事，把所有收受贿赂的领导都供出来了。县长就是那次进去的，还有四个相关人员也进去了。”

　　周士龙说到这里，端起茶杯咕嘟咕嘟喝了几口茶，这才接着往下说：“原来的县长进去后，我接替了县长的位置。谁知当上县长后，找我办事的人就更多了。当然，偷偷给我送好处的人也更多了。说实话，看到别人大把大把的捞钱，我心里也痒痒，也想大捞一把。然而就在这时，那个人又打来电话说：‘喂喂喂，周县长，不要以为当了正县长，就可以大捞一把了。我还是那句话，人在做，天在看，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劝你趁早打消捞钱的念头，不然的话，你前任县长的下场就是你后来的下场！’有了这个电话，我就再也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了。我突然觉得有一把达摩克利斯宝剑时刻都在我的头顶上悬着，只要我违规违纪，那把达摩克利斯宝剑就会从空中飞下来把我剁成肉酱。有时我坐在办公室里，只要一想起那个喂喂喂的声音，我的脊梁骨就冒凉气。因此，我当了五年县长，一直如履薄冰，从不敢越雷池半步，不求荣华富贵，但求问心无愧。好不容易熬到平安着陆，这才干干净净地回了家。”

　　周士龙说完，就好像放下了千斤重担似的，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我问：“那个人给你打了那么多年的电话，难道你就没查查那个人究竟是谁？”

　　周士龙说：“怎么没查过？可哪查得到啊？人家的电话都是在公共电话亭打的，根本就不留下任何痕迹。再说了，查出来又该怎么样？是该责怪人家还是该感谢人家？”

　　我笑着问他：“你是想责怪人家还是想感谢人家呢？”

　　周士龙一本正经地说：“我当然要真心实意地感谢人家啊！”

　　这时，我大姐突然捏着嗓子用男中音说：“喂喂喂，喂喂喂，老周——是不是这样的声音啊？”

　　“啊？就是这样的。”周士龙惊异地看着我大姐，一瞬间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我大姐含情脉脉地剜了周士龙一眼，十分得意地笑了……
　　

袁平银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3-15 11:20
加精理由：此作伏笔很深，每当“我”贪欲念起，神秘的电话无时无刻不在。小说就是以此为索引，一直吸引着读 ...

谢谢老师对此作品加入精华！我在外地，借人电脑回复一下。

袁平银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3-15 11:20
加精理由：此作伏笔很深，每当“我”贪欲念起，神秘的电话无时无刻不在。小说就是以此为索引，一直吸引着读 ...

谢谢老师对此作品加入精华！我在外地，借人电脑回复一下。

枫叶飘飘

加精理由：此作伏笔很深，每当“我”贪欲念起，神秘的电话无时无刻不在。小说就是以此为索引，一直吸引着读者的眼球。小说的要素俱佳，各个环节安插巧妙自然舒畅不着痕迹，尤其最后的反转，揭示了主题，引人思考叹服不已。但小说最亮丽之处还不止这些，此作内敛韵致，寓意深刻，很有现实社会价值和艺术效果，好小说！

刘晓斌

袁平银 发表于 2017-3-12 07:31
谢谢刘老师夸奖！问好老师！

袁老师客气了。祝周末愉快！

袁平银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7-3-12 09:28
冰兄有点狭隘了，且不论官场若都是酱缸，恐怕早已垮台。
就此篇而言，官员需要老婆盯着，就从一个侧面反 ...

谢谢老师理解作者的创作意图！问好老师！

草舍煮字

冰峰雪鹰 发表于 2017-3-11 19:09
恕我直言：这是一篇梦幻式的小说。作者主观意图自然够好，但生活中可有？（不少官场就是一个酱缸。）艺术固 ...

冰兄有点狭隘了，且不论官场若都是酱缸，恐怕早已垮台。
就此篇而言，官员需要老婆盯着，就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贪腐的风气多么严重。即使没有这样的事例，作者也可以用小说来表达这样的愿望。

草舍煮字

袁平银 发表于 2017-3-12 07:30
没关系，我就是写着玩，再加之生活的局限，不一定写得好，谢谢老师的直言不讳！

小说不仅是反映生活，也可以表达愿望。

袁平银

刘晓斌 发表于 2017-3-11 19:51
包袱藏得好，语言也漂亮

谢谢刘老师夸奖！问好老师！

袁平银

冰峰雪鹰 发表于 2017-3-11 19:09
恕我直言：这是一篇梦幻式的小说。作者主观意图自然够好，但生活中可有？（不少官场就是一个酱缸。）艺术固 ...

没关系，我就是写着玩，再加之生活的局限，不一定写得好，谢谢老师的直言不讳！问好老师！

刘晓斌

包袱藏得好，语言也漂亮

冰峰雪鹰

恕我直言：这是一篇梦幻式的小说。作者主观意图自然够好，但生活中可有？（不少官场就是一个酱缸。）艺术固然高于生活，但艺术并不是所谓梦幻。袁老师，我这样说，很可能得罪你，我说的是这样的表达，但愿你能理解我的主观意图。

袁平银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7-3-11 16:10
真正的贤内助，每个官员的妻子都能这样，哪里还会有贪官？很有现实意义的小说。赞。

谢谢清风老师的点评！

碣石清风

真正的贤内助，每个官员的妻子都能这样，哪里还会有贪官？很有现实意义的小说。赞。

袁平银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7-3-11 15:16
“一把达摩克利斯宝剑时刻都在我的头顶上悬着，只要我违规违纪，那把达摩克利斯宝剑就会从空中飞下来把我剁 ...

版主老师总是对作品评价得细致入微而又给作者以奋进的力量，真谢谢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