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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浮在溪流之上的词汇[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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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26 00:2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  李晓春


  当看到那些笼罩着溪流雪白的白雾(我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词汇)时,我心里头不由地一震,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幅多么美丽的景色呀。
 
  这时,奔波劳累了一天的太阳和走在田间小路上的老牛一道下山休息去了。夜色正在山旮旯里探头探脑,整装待发。远山已显得有些朦胧模糊,我的视力已经无法分辩清那些是毛竹,那些是樟树,那些是松树和榛子树,只有山顶上的那些树,因有蓝天衬底,还能看出其挺拔的躯干来。

  那条白雾笼罩的溪流就在这个暮色将临的时分,突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远远望去,碧绿裹夹的白色溪流,和远山、田野、小石桥构成了一幅绝美的山水风景画。再凝神细看,我突然发现刚才还是雪白的白雾在瞬间又变成了另一种白色,乳白色。同时,我发现,这种乳白色居然是凝浮在溪流上方的,为什么说是凝浮,而不说飘浮,那是因为,那份乳白色,不四处飘动,就聚集在溪流的上方,而溪流两旁的田地里,却没有它的影子。

  我自小从农村中长大,白雾对我来说并不陌生,而且还很有亲切感。可以怎么说我就是在经历了一场又一场遮天蔽地的大雾后才长大的。

  小的时候,我很贪睡,长到8岁上学了还是如此。我想,如果没有母亲的叫唤,我肯定不能按时到校,肯定会经常被罚站在教室门口。但因有母亲的叫唤,我总时很少会有这样罚站的机会。我常常在睡眼惺忪中接过母亲递过来的一张夹着腌菜或萝卜丝的玉米饼,背上书包,一路小跑,到学校去。因为,学校在四五里外的陈宅街,如果不在路上紧跑几段,同样也不能准时到校。有很多次,我刚跑出村外,就会突然打住脚步,因为,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雾,这些大雾使我看不到前方路边那些原先十分熟悉的树木。平时,我总是以那些杨树或者板粟树作为跑步的目标,我会一路气喘嘘嘘坚持着跑到那棵树下,再停下来走上一小段,等攒足了气力。再以前方另一棵树为目标,跑上一程。而有时,那片白雾之浓,甚至让我瞧不清脚下的路。促使我视力一时失明。这些白茫茫的大雾,有时还会使我产生错觉,以为自己尚在睡梦中还没有真正醒来,以至我不得不一次次擦拭自己的眼睛,来分清自己到底是在睡梦中还是在现实中。我上学仅有的几次挨罚就是因为天降大雾,使我丧失了前进的目标所致。但尽管大雾给我带来了诸多的不便和麻烦,这使人迷茫的大雾却并不怎么令我讨厌。因为,大雾给了我一个全新的陌生的世界,它在我的眼睛失去方向的时候,我却能听到平日里一些不易听到,或者听到却常常让我忽略掉的声音,这些声音在浓雾当中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有穿透力,那样的不同往常,这些声音,在闯进我耳朵里的时候,如音乐般的奇妙无比,这些近乎天籁般的声音,常常会激发我丰富的想像力。一声稻鸡的呢喃声,仿佛会让我看到灰褐色的稻鸡正在郁郁葱葱的稻田里惬意地散步。一阵阵潺潺的流水声,会让我想到那条清澈的小水流是如何冲破阻碍欢快地向前奔流,我甚至还能看到水中游动的小鱼和水中飘动的水草。就连那些在平日里听得最熟悉的大人或者小伙伴们的声音,透过迷雾传来,也变得那么不同寻常,让我感到新鲜无比……

  就当我的思想在童年的白雾中行走时,我惊奇地看到,刚才的乳白色,此时竟然又变成了灰白色。同时,因为色彩的变化,我的想法也起了变化,我倏然发现,我自己刚才的用词并不是很正确,用白雾来形容并不妥贴。因为,我发现我见到的和记忆中的白雾完全不同。记忆中白雾是铺天盖地,粗犷豪放的,而眼前的呢?小家碧玉似地凝浮在溪流之上的。

  那么,这些让我思绪翩跹,美丽绝伦的灰白色又是何物呢?

  炊烟,是我排斥了白雾之后又一个涌上来的词汇。炊烟,于我而言,同样是一个亲切的词汇。它总会让我想起奶奶、母亲、或者姐姐、妹妹这些女性词汇。因为,她们往往是村庄里炊烟最直接创造者。其实,独院独户烟囱里袅袅升起的炊烟与眼前所见的灰白色并没有多少的相似,它们细而直,孤独地立于天地间,除了色泽。我要说的是整个村里所有的烟囱冒出来的炊烟,当它们挤挤挨挨,互相走到一块,手牵手,汇聚在一起,在村庄上空游荡,抑或在山脚下,或者在树林里散步的时候,那时候,它们和这条溪流上凝浮着的灰白色是十分的相似的,尤其是炊烟和村庄和山和树林温柔缠绵的时候。

  说到炊烟,我不能不提到奶奶。奶奶患有严重的白内障,双目近乎失明,因为患有眼疾,奶奶无法像爷爷、父亲、母亲那样到地里去挣工分,只能在家做做家务,洗补衣裳,烧火做饭。在家中,奶奶最喜欢我这个长孙,视之如宝。而我也总能得到一份额外的姐姐妹妹没法得到的宠爱。放学回到家中,我放下书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奶奶。奶奶要是不在家中,我就站在门槛上喊奶奶。奶奶从来不会走远,大多的时候就在不远处的菜园子里,侍弄黄瓜、蕃茄、青菜、萝卜。听到我的唤呼,她就会放下手中的活儿,乐癫癫地跑回家来,因为看不太清脚下的路,她跑得姿势总是趔趔趄趄,一付随时都会跌到的样子。回到家中,她就拿起火锹从灶膛的余烬中拔出一块烤红薯,或者一个烙得香喷喷的玉米棒子给我。有时候,奶奶在拔灰烬的时候,会让灶膛里冒出来的烟尘熏得眼泪直流,这时,她也顾不上擦一下,总是先把红薯或者玉米棒递给我,她一边看着我吃,一边问我,好吃吗。而这时,我也总是顾不上回答,顾自贪婪地吃着。见我吃得急,她就会摸着我圆圆的脑袋劝我。小,慢点吃,别噎着,嚼细些。而我知道,其实,奶奶的眼睛根本看不清楚我吃的模样。而我每次吃完,我和奶奶之间就有这样一段对话:

  “小,奶奶待你好不好?”

  “好。”

  “那你长大了,对奶奶好不好?”

  “奶奶,等我长大了,也煨红薯,玉米棒子给你吃,好不好?”

  “好,好,好……我的小真乖。”

  这时,奶奶的脸上总是笑得灿烂如花,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

  可惜,我长大了,奶奶却走了。

  其实,对于那层灰白色的凝浮物,我完全可以等走近溪流,对它加以确认之后,再来给她下个精确的定义,而完全不需要现在这样妄加猜测。但人的思维就是这么怪,爱胡乱猜想,就在炊烟这个词汇越来越让我准备接受的时候,忽然,我发现它缺少一个炊烟必有的特性,这个特性就是烟囱,就是家,就是一个由一户户农家组成的村庄。没有烟囱,没有家,没有村庄那来的炊烟呢?这条溪流长年累月在远离村庄空旷的田野上奔流,村庄里的炊烟根本不可能迢迢飘来这里,就算炊烟能来到,经过风刮,经过树木、庄稼的拉扯和牛羊的蹄踏啃咬,它也不可能呈现的如此完美无缺。因此,我断定,这灰白色的凝浮物,同样也不可能是炊烟。

  既不是白雾,也不是炊烟,它又会是什么呢?总不会是天上神仙穿得衣服,在晾晒时,不小心被天风刮落到了凡间吧。我的思想再次凭空飞翔了起来。要么是农家人收割后在田地里烧草做肥后剩下的烟雾。但这个词汇同样很快又被我否决了,烧草做肥那是秋天收割完后的事,现在还是夏天,田野上到处茁壮着青葱的庄稼。晚稻,玉米还没有完全熟透,它们还要再淋过几蓬雨,再晒过好多个日头,才能被人们请到村庄农户家的粮囤里去。再说夏天也不是烧草做肥的季节。我甚至还想到了风尘,想到群马奔过后扬起的滚滚黄尘,想到严寒的冬天,我们全校师生站在操场上,跺着脚,个个张口呵气取暖的情景,想着那些从大家口中呵出的热气。当然,这些不着实际的胡思乱想,和眼前的灰白色根本搭不上边,但该死的,尽管是错误,但它还是会固执地以词汇的方式再三地从我的脑海里出现。

  现在,我离那条溪流已经很近了,也许,不用过多久,我就可以知道那是什么了。但就在我还没有完全走到溪流的时候,一个词汇又出现了。这个词汇前面已经提及过,烟雾。但这个烟雾和前面所说的并不相同。这个烟雾,来自舞台,是通过一种专业演出用的喷雾机喷放出来的用来增强演出效果的烟雾。我们在观看文艺演出或者晚会时,常常看到这样一种场面,一个女高音歌唱家,身穿拖地长裙,她化装浓艳,仪态万方,她先是缓缓地从幕后走到前台,然后在前台停下,等那熟悉的过门从喇叭里悠悠地响起,这时,一股白白的烟雾,从一个喷雾机里“滋滋”地喷放出来,这股烟雾起先是细细的,淡淡的,但很快就变粗变浓,最后,烟雾从舞台上弥漫开来,将台上的演员笼罩住,给灯光四射的舞台以一种光怪陆离的奇效。我很不喜欢这种烟雾,我总觉得这种烟雾常常给人一种虚空不现实地感觉,以至在单位举办文艺晚会时,我总是极力反对使用这种喷放机……

  我知道,在这个时候,我脑子里出现这种空洞脱离实际的想像,是一种词穷技尽的拙劣表现,可我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就这样,在一阵阵的胡思乱想中,我来到了溪流边,氤氲在溪面上的灰白色凝浮物越来越清晰,仿佛伸手可及,溪流中,夏蛙在歌唱,而那潺潺的流水声自然就是它最和谐最美妙的伴奏了。站在狗尾巴草疯长的土堤上,如果此时我想知道这迷惑我许久,令我浮想连翩的灰白色凝浮物到底是什么已是轻而易举。但这时,我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就是不马上去验正它,而是沿着原有的那条错误的思维续想下去。

  如果说,弥漫在溪流中的这些灰白色的凝浮物是大自然这个烟雾喷放机喷放出来的烟雾,那么,以此推论,这条溪流无疑就该是一个大舞台。而如果这条溪流是个大舞台,那么,试想一下,在这个大舞台上演出的阵容该是多么的庞大,夏蛙无疑是这个舞台上最伟大的歌唱家,那些鱼呢?它们又该充当什么样的角色。大鱼,小鱼,黑鱼,青鱼,鲫鱼,鱼的家族实在是太庞大了,那就让它们组成一个由成千上万个成员组成的全世界气势最宏大的合唱团吧。而那些虾呢?水蛇呢?这些妖艳妩媚的小精灵,可是天生的舞蹈家,她们的舞姿轻盈飘逸,谁见了都无法忘怀。

  暮色四合,东方天空,有圆月高悬。在夜色这个鬼魅的融化下,弥漫在溪流上的灰白色渐渐淡了,听着流水声一声一声敲打着我的耳膜,我终于从紊乱的思绪中回归至现实,我也终于看清楚了,那笼罩在溪流上的灰白色凝浮物,只不过是夏天高温下从溪流中蒸发上来的水汽,仅此而已。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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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31 13:24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向启兰 发表
  清新自然,朴实无华!学习!

问好启兰。
33#
 楼主| 发表于 2008-7-31 13:23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吕永红 发表
欣赏并问候李老师!


问好永红。
32#
 楼主| 发表于 2008-7-31 13:23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杨春山 发表
欣赏美文,问好寒蝉!


春山好。
31#
 楼主| 发表于 2008-7-31 13:22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薛暮冬 发表
诗意的文字,演绎了一幅美丽的乡村画卷。问好晓春兄。

ukd vb 暮冬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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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31 08:59 | 只看该作者
写得真精致。好文章,支持精华!
29#
发表于 2008-7-30 23:58 | 只看该作者
满怀诗意的怀想,满含诗情的述说.美好的心境美好的语言.问好!
28#
 楼主| 发表于 2008-7-30 23:38 | 只看该作者
       意象之蝶,在溪流之上翔舞  

         ⊙  李晓春

  当我在七月广袤的原野上,看到那道笼罩着溪流雪白的白雾时,我的眼睛一亮,呵,这是一幅多么美丽的画面呀。
  夕阳在甩着尾巴蹒跚在乡间小路上的老牛“哞哞”的催促声中下山了,但余晖却不甘寂寞,在西天空“劈卟劈卟”燃烧着。大山给大地投下了巨大的阴翳,暮色像群调皮的孩童在沟壑树梢探头探脑,一付迫不及待想窜出来的发疯的模样。山已显得朦胧,模糊成一片,分不清那些是枝,那些是杆,只是山顶的树,因有蓝天衬底,还依稀能分出挺拔的躯干来。
  就在这个暮色将临的时分,这条白雾笼罩的溪流突然就撞入我的眼里。放眼望去,黛绿裹夹着的白色雾霭蜿蜒东去,和远山、田野、若隐若现的小桥构成了一幅精美绝伦的田园风景画。少停片刻,再凝神细看,刚才还是雪白的雾霭又转化成了乳白色。同时,我发现一个很让人惊讶的现象,那道绵延东去的雾霭居然凝浮在溪流上方,不四处飘动,好似一个盛满牛奶的大杯子,不肯溢出一星半点施舍给两旁的田地和庄稼。

  白雾我并不陌生。自幼在乡村长大,常见,而且亲切。可以怎么说,我们乡村的孩子就是被一场场大雾浸染大的。
  记得小时候我特爱睡,有个绰号:眠熟虫。8岁上学了还是改不了这个坏毛病。如果没有母亲每天的摇晃和一声声的叫唤,我想,我肯定会经常迟到,肯定会经常被罚站在教室门口。但因有了母亲的叫唤,我平时很少有这样的机会。我常常在睡眼惺忪中接过母亲递过来的一张夹着腌菜或萝卜丝的玉米饼,背上书包,一路小跑,到学校去。但很少并不等于没有,一年里总有那么一二次因特殊的原因而迟到,那就是碰到天降大雾的日子。我就读的东风中小学,在四五里外的陈宅街,从我的村庄到学校要经过广袤的田野,一到大雾天气,整个天地一片白茫浑沌,置身其中,不要说分东南西北,就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只能像盲人一样摸索前行。但是,尽管大雾给我带来了诸多的不便和麻烦,但这通天连地的大雾却并不令我讨厌,反之,非常喜欢。因为,大雾给了我一个崭新的迷宫一样的世界,它虽然使我的眼睛失去了方向,但同时也给了我一个神奇迷人的天地,为我打开了心灵中另一扇的门。在这片白茫不可视物的世界里,我听到了平日里一些不易听到,或者听到却常常忽略掉的声音,这些声音在浓雾当中清晰而富有穿透力,音乐般的美妙无比,这近乎天籁般的声音,为我插上了想像的翅膀,让我穿透浓雾在天地间尽情自由地飞翔——听到稻鸡的呢喃声,我就能看到灰褐色的稻鸡正在郁郁葱葱的稻田里惬意地散步;听到流水的潺潺声,就能看到一条清澈的小溪流冲破层层阻碍欢快地向前奔流,我甚至还能看到水中游动的小鱼和水中飘动的水草……
当然,童年中经历过的白雾给予我的远远不止这些感官上的享受,更多的是它使我随着年龄的递增逐渐懂得了一些道理,比如世界上许多事情不是一成不变,而是在不断地向前发展,包括一个人的人生道路,你只有不断地去适应这些变化和发展,才能适应这个世界,不被这个世界抛弃……

  就在我的思维之神在记忆的白雾中匆匆行走时,我惊奇地看到,随着夜色的加重,那道乳白色的雾霭又开始发生变化,此刻,它变成了灰白色,变成了与我记忆中粗犷豪放白茫茫的大雾截然不同的雾霭了。

  炊烟,是继白雾之后又一个涌上来的意象。
  炊烟,于我而言,同样充满了亲切和温暖。炊烟总会让我想起奶奶、母亲、姐姐、妹妹这些称谓。因为,她们是炊烟的创造者,因此,炊烟在我的心里总是充满着柔软却伟大的母性力量。
  想起炊烟,我就想起了奶奶。奶奶患有严重的白内障,双目近乎失明,因为患有眼疾,她无法像爷爷、父亲、母亲那样到地里去挣工分,只能在家中洗补衣裳,烧火做饭做些家务活。奶奶最爱我这个长孙,因此,我总能得到一份姐姐妹妹们没法得到的宠爱。放学回到家中,我放下书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奶奶。奶奶要是不在家中,我就站在门槛上喊奶奶。因为奶奶每天都会给我准备着一些解馋的食物,比如煨红薯,烤玉米棒子。奶奶从来不会走远,最远的时候就在不远处的菜园子里,侍弄黄瓜、蕃茄、青菜、萝卜。一听到我的叫唤,她立刻就会放下手中的活儿,乐癫癫地跑回家来,因为看不太清脚下的路,加上缠过小脚,她跑路得姿势总是趔趔趄趄,一付随时都会跌到的样子。回到家中,她拿起火锹从灶膛的余烬里拔出一块烤透了红薯,或者一个烙得香喷喷的玉米棒子给我。有时候,奶奶在拔弄灰烬的时候,灶膛里呛出来的烟尘会熏得她眼泪直流,她也不在乎,甚至顾不上先擦一下,总是先把红薯或者玉米棒递给我。她一边看着我吃,一边问我,好吃吗。而这时,我也总是顾不上回答,顾自贪婪地吃着。见我吃得急,奶奶就会摸着我圆圆的脑袋劝我。小,慢点吃,别噎着,嚼细些。而我知道,其实,奶奶看不太清楚我吃的模样。每次等我吃完,奶奶就会和我进行一番这样一段对话:
  “小,奶奶待你好不好?”
  “好。”
  “那你长大了,对奶奶好不好?”
  “奶奶,等我长大了,也煨红薯,玉米棒子给你吃,好不好?”
  “好,好,好……小真乖。”
  这时,奶奶的脸上总是笑得灿烂如花,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
  可惜,我长大了,奶奶却等不及走了。
  现在,我要说说为什么我会想到炊烟了。我想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它们具有相同的色彩——灰白色,仅此而已。那些独院独户烟囱里升起来的炊烟,除了同样的色彩外,其形状和气势都是无法和这道恢弘的雾霭相媲美的。单独的炊烟,细而直,孤独而懦弱。只有等整个村庄里所有烟囱里冒出来的炊烟,被风或者什么力量聚集在一块的时候就迥然不同了。当那些炊烟挤挤挨挨,手挽手,融化成一起,集成条状,在村庄上空飘荡,抑或在山脚下弥漫,或者紧紧缠绕住整个树林的时候,那时候,它们身上体现出来的气势和力量,就足以排山倒海湮没一切了。
  但很快我就把炊烟完全否定掉了。理由嘛,很简单,没有作为炊烟必备的条件。这个条件就是由农家组成的村庄,没有村庄那来的炊烟,这条溪流长年累月在远离村庄空旷的田野上奔流,炊烟怎么可能跑来这里呢?就算能来到,经过风刮,经过树木、庄稼的拉扯和牛羊的蹄踏啃咬,它也不可能呈现的如此完美无缺。

  那么,难道它是天上神仙穿得云裳,不小心被天风刮落到了凡间。我的思想之蝶再次凭空飞翔了起来。要么是农家人收割后在田里烧草做肥的烟雾。但这个意象同样很快被我否定了,烧草做肥是秋天的事,现在还是夏天,田野上到处茁壮着青葱的庄稼。晚稻还没有抽穗,玉米还没有完全熟透,它们还要再淋过几蓬雨,再晒过好多个日头,才能被人们请回到村庄农户家的粮囤里去。我甚至还想到了群马奔过后扬起的滚滚灰尘。想到灰尘,我突然就想到了不久前弥漫在汶川、北川等地上空的因地震房屋倒塌时扬起的冲天的灰尘,想到了那些不顾自己安危抢救学生生命最终牺牲自己生命的老师们,想到了那个用自己柔弱的背扛起千钧重压为女儿撑起生命空间的母亲,想到了十万子弟兵和无数志愿者在灰尘中、在废墟上与时间赛跑抢救生存者拚命的情景。当然,这些意象,我明知和眼前灰白色的雾霭搭不上边,但它依旧固执反复地从我的脑海里不断重现。
  其实,这灰白色雾霭到底是何物,要弄清楚很简单,只要走近溪流,就可以一目了然了。但人就是这么怪,尽管,离那条溪流已经很近了,但我仍然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臆想。于是,就在我行将靠近溪流的时候,一个原先冒出来过但已被我否定掉的意象又固执地冒了上来——烟雾。但这个烟雾和前面所提到的烟雾显然是不同的。我现在想到的烟雾,真有些莫明其妙,它居然来自舞台,是一种演出用的喷雾机喷放出来用来增强演出效果的烟雾。我们在观看文艺演出或者晚会时,常常会看到这样一种景象,当某个演员,男的,或者女的,歌唱家,或者舞蹈家,缓缓地从幕后走到前台亮相,做好造形时,一股白白的烟雾,从一个喷雾机里“滋滋”地喷放出来,这股烟雾起先是细细的,淡淡的,但很快就变粗变浓,最后,烟雾从舞台上弥漫开来,将台上的演员笼罩住,有时候,烟雾会完全遮没住演员的身影,就像眼前的这股烟雾,让我看不到雾霭下溪流的真面目……
  这时,我已经来到了溪流边,氤氲在溪面上的灰白色雾霭清晰地展现在我的眼前,溪流中,有夏蛙在歌唱,潺潺的流水殷勤地在为它做精彩的伴奏。站在狗尾巴草疯长的土堤上,我继续着我无边的遐想——如果弥漫在溪流中的这些灰白色的雾霭是大自然这个烟雾喷放机喷放出来的,那么,这条溪流无疑就是一个大舞台了,那么,试想一下,在这个大舞台上演出的演员阵容该是多么的庞大,夏蛙无疑是这个舞台上最伟大的歌唱家,那些鱼呢?它们又该充当什么样的角色。大鱼,小鱼,黑鱼,青鱼,鲫鱼,鱼的家族实在是太庞大了,那就让它们组成一个由成千上万个成员组成的全世界气势最宏大的合唱团吧。那些虾呢?水蛇呢?这些妖艳妩媚的小精灵,可是天资聪颖的舞蹈家,她们的舞姿轻盈柔美飘逸,谁见了,能够忘怀呢?……
  够了,真得够了,还是让我中断无谓的猜想,回到现实中来吧,让我来告诉大家那灰白色的雾霭那底是什么神奇迷人之物吧。然而,就在我将目光投向溪面时,我目瞪口呆了——刚才还氤氲着的雾霭一瞬间竟消散的无影无踪,不留一丝痕迹,好像它们根本没有在天地间存在过。
  此刻,夜色已经完全降临了。东方天空,一轮圆月高悬,夜空湛蓝高远,在月华的辉映下,田野幽静清亮,小溪平缓地向前流着,水面上浮动着点点银光,萤火虫儿在上下飞舞,不远处的稻田里传来一二声不知名的鸟儿睡意惺忪的啼呤……,耳闻目睹,我忽然被眼下这种安祥静谧深深地感动了,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世界呀。雾霭消失带来的隐隐的憾意和不快也释然了,享受着这样如画的自然美景,我还有什么好不满足呢?知道不知道雾霭的真面目,有什么关系呢?当大自然慷慨地展露她的美丽的时候,不光是雾霭还是清光,我们不要辜负,不要错过这段美好的时光就可以无怨无憾了。
27#
发表于 2008-7-30 21:23 | 只看该作者
  清新自然,朴实无华!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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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30 20:45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杜永生 发表
精炼贴实之中,情景交至,设想新奇。这是一种深厚的乡村生活底蕴。有了这些,对于写乡村景致或抒情表意的人来说,是一种激情,一种深情,一种眷念!那些说不完,写不够、道不尽的乡村生活哦。为作者的写作提供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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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好杜版。
25#
发表于 2008-7-30 09:30 | 只看该作者
欣赏并问候李老师!
24#
发表于 2008-7-30 09:24 | 只看该作者
欣赏美文,问好寒蝉!
23#
发表于 2008-7-30 09:23 | 只看该作者
诗意的文字,演绎了一幅美丽的乡村画卷。问好晓春兄。
22#
发表于 2008-7-30 09:18 | 只看该作者
精炼贴实之中,情景交至,设想新奇。这是一种深厚的乡村生活底蕴。有了这些,对于写乡村景致或抒情表意的人来说,是一种激情,一种深情,一种眷念!那些说不完,写不够、道不尽的乡村生活哦。为作者的写作提供了一片乘月闲游的桃源乐土。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悠悠然,又有无穷既惊且喜的意趣。支持精华!
21#
 楼主| 发表于 2008-7-29 20:58 | 只看该作者
[QUOTE]最初由 黑龙江小龙女 发表
这种情景/叙述结合的写法,真欣赏。 [/QUOTE
小龙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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