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浪里浮萍

瑕玉

                                        浪里浮萍
     （1）

　　孙飘萍看着手机上收到的几张照片。赵一江和一女子在他车里热烈拥吻。赵一江和一女子在金山海边沙滩热烈拥吻，泳装近似全裸。赵一江和一女子在市郊某高档度假村，他手扶美人纤腰，正用房卡开门……孙飘萍放下手机，双手抵额，低头落泪。片刻，她把这几张照片转发给了赵一江。赵一江那边没有回复。

　　几年而已，已是沧海桑田。

　　孙飘萍想起大学最后一年，她在赵一江和钱宇海之间难以抉择。最后，赵一江背着一把吉他，在女生宿舍楼下为孙飘萍唱了一夜情歌。朝阳升起时，赵一江的身影在女生宿舍楼下格外动人，他用已经嘶哑的嗓音昭告天下似地高喊：“孙飘萍，我爱你！”终抱得美人归。

　　“我要离婚。”孙飘萍将这条消息发给赵一江，同时也发给钱宇海。钱宇海那边没有动静。赵一江这回倒是很快就回复了，“悉听尊便！我不喜欢女人太强势。”

　　孙飘萍刚在电脑上起草好离婚协议，就接到电话，赵一江带着女人在外风流快活，发生翻车车祸。

　　（2）

　　赵一江坐到轮椅上了。他此后余生都要坐在轮椅上了。他清醒过来之后猛地捶打两条已废的双腿，又斜着上半身以头撞墙。孙飘萍冷然看着，并不拉他。赵一江看着孙飘萍的眼神极其哀恳，然后嚎啕痛哭。孙飘萍等他折腾够了之后端来水和药，说，“吃药吧。”又端来蛋黄拌粥，坐在床边举匙喂他，说，“吃饭吧。”

　　孙飘萍去请教了律师，现在这种情况，除非赵一江主动提出，不然她这辈子都没可能和赵一江离婚。孙飘萍泫然欲泣。孙飘萍凄然而笑。

　　钱宇海那边一直杳无消息，这天突然回复说，“飘萍，我已经离了。”孙飘萍吓了一跳，然后感觉心脏像一枚多汁的水果一样开裂了，鲜红的汁液缓缓涌了出来，弥漫开来，就像一幅色彩极度凄艳的中国画。“宇海，赵一江已经瘫了。”孙飘萍回复。

　　（3）

　　咖啡馆，钱宇海和孙飘萍对坐。

　　“谁让你离的？——我原本只是告诉你一声，我要离婚，而已。”

　　“我必须以自由之身来配你。”

　　“配什么配？我有说过要你来配吗？再说，现在的情况，又怎么配？钱宇海，你有没想过，当你为一个女人一往无前用情至深时，其实就是对另一个女人一往无前冷酷决绝？”钱宇海默然良久，而后答，“我是为我的心。”

　　“你是为你的心？好，我也为我的心。且等着比一比咱俩的心。”孙飘萍端起咖啡一饮而尽，而后站起身来，看着钱宇海目光凛然，“不跟我去看看你的好兄弟赵一江么？”

　　（4）

　　钱宇海一来，赵一江就闹。

　　“你怎么又来了？谁让你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安好心！飘萍，你让他走，快叫他走……”赵一江仗着自己瘫了，连基本的脸面情儿也不顾了，更遑论之前和钱宇海的兄弟之情。

　　钱宇海将买来的水果放下，男主人似地换鞋，然后反手用手背蹭蹭坐在轮椅上的赵一江虚胖的脸颊，像逗弄孩子，又像逗弄猫狗，“赵一江，前世讨债的，别闹了，孙飘萍和我对你都可以了哈！”钱宇海倒真希望他赵一江能站起来站直了，那样，最起码他可以直接挥拳过去较量，现在——现在这一切算什么呢？

　　孙飘萍系着围裙从厨房钻出来，刚张口想说什么，被钱宇海推了进去，又带上门，然后钱宇海就把嘴堵上去。孙飘萍挣扎着，“别闹了，我这杀鱼呢！”可钱宇海不管不顾，渐渐地，孙飘萍身子就软了，两条胳膊不由自主围着钱宇海的脖子绕了上去。

　　赵一江的轮椅滚到厨房门口，他怒喊着，“钱宇海，孙飘萍，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孙飘萍倏地就醒过来。她赶紧松手，打开厨房门。赵一江恨恨看着钱宇海，带着哭腔儿，“钱宇海，你不能欺负我一个瘫子！”钱宇海用一根手指点着赵一江，又看看孙飘萍，咬牙切齿地，“赵一江，你别以为你瘫了你还就讹上了，咱俩谁欺负谁啊？我说你也换位思考一下吧，昨儿你一屁股屎还是我帮着一起擦的，光就你是人，我不是人么？飘萍就不是人么？你瘫了，弄得她和你离不了，和我结不了，可你也总得将心比心，得有点人味儿吧……”

　　“我没人味儿？你俩当着我的面儿给我这么戴绿帽子，还说我没人味儿……”赵一江咧嘴哭了起来。

　　“绿帽子怎么了？您现在这样儿，戴得上绿帽子也算福气嘞！您就开开心心戴着才是……”钱宇海气呼呼地说。

　　孙飘萍死劲儿抿着嘴，努力把一丝儿笑意克制下去。她扯两张餐巾纸，把赵一江满脸鼻涕眼泪擦擦，就像妈对待儿子，她说，“这绿帽子之前都是您给我戴着的呀，一顶接一顶的，怎么着，轮到自己戴就嫌味道不好了？且等着吧，这不还没戴呢吗，该戴您还得乖乖戴着……”

　　（5）

　　孙飘萍和钱宇海的好止于接吻。每当钱宇海想进一步，孙飘萍就挡住。“你难道还为他——为一个瘫子守着？”钱宇海气急。

　　“不，我为我的心。”

　　“你的心？你的心就没留一点儿给我吗？”

　　“就是因为心留给你了，所以身体的雷池，咱们得守一守。”孙飘萍顿了一顿，又说，“宇海，人都说女人把身体交出去了，心也跟着全都交出去了。而我，是交出心，守着身体，我觉得这样既干净，又踏实。”

　　“可我们都是凡夫俗子，饮食男女……这……下半辈子就这么守着干净的心，有点不人道哇……”钱宇海委屈得眼眶都湿润了。

　　“宇海，你自己随意，我理解。”

　　孙飘萍深知，她所强调的付出心灵克制肉体的干净并不十分干净。只要她和钱宇海睡了，他就不会再卖力协助她一起照顾赵一江了，她会很快失去他，眼睁睁看着他又和别的女人去结婚——她估不透世事，却估得透人心！

　　（6）

　　钱宇海定期一月一嫖，解决生理问题。每当他像上完厕所一样一身轻松时，就会想，飘萍可怎么弄呢？她也是人呀！女的总不好出来嫖吧？代价也忒大点儿……

　　赵一江滚着轮椅来到孙飘萍的书房乱翻。他知道这样不好，可心里就像有鬼催着一样。赵一江翻出一个盒子。他哆嗦着手指打开盒子，一根肉粉色的粗大仿真*具傲然挺立在他眼前！赵一江像捡着烫手的山芋一般哎哟一声丢开手，东西铛啷啷滚到地板上，还是那傲然冲天的样子！赵一江看着地板上的玩意儿，捂着前胸又哭了起来。他也不知是哭自己，还是哭孙飘萍。

　　孙飘萍回来了。她倚着书房门框，冷然看着赵一江。

　　“赵一江，没有那条法律规定瘫痪在轮椅上的人就可以肆意刺探他人隐私的。”

　　“飘萍，你是我老婆啊……”

　　“早就不是了。我只是法律强行捆绑给你的终身保姆。”

　　“你这样儿，我……我情愿你和钱宇海……我，我心里难受哇……”

　　“不必难受。你们都太自作多情了。我其实从来，都只为我自己的心。”

喻芷楚

读完忍不住笑，笑完又悲凉！

蝉衣cy

潭边老桑 发表于 2017-5-4 10:05
挺好的，不再讨论。蝉衣兄辛苦！还熬夜！保重！

先生和众多朋友关注这个作品，而且出现不同角度的解读，这是令人高兴的事情。特别是大家都真实地表达各自的看法，值得赞赏。这种争鸣，说明作品的取材和经营方法具有一定的成功性和值得探讨的地方。
      出现这样的作品，对太虚的版主和评论员都是好事，也是大家在积极的交流中可以取得提高和进步的机会。
      瑕玉就是啼妃的结果，也是有意思的，作者远离直达人性根部的表达方式，依然畅通地达成创作的愿望，说明作者的写作不在于表达通道的转换，而是内心对当下之人的认知和表述，具有自己的观念和独到的输出方式。这四个作品应该可以说明这样的问题。
      至少可以证明：作者一直在塑造光亮里的人是有阴影的，而且二者是同时存在又互相融合的，其展示的方式，在叙事、言志、缘情的思维上正在探寻那个和谐点，对人的人格个体、人性本体的相对独立，是放在社会形态和意识形态的制约里来搜索和考察的，而且在冲撞里寻求着突破。对于人格的多元性构成也在人物的内在心理、情感机制、文化基因等方面，都在寻求一种融洽的生活相的表达，相信不久会在新的真实思维意向中给出一批社会相的人物形象。这样的写作追求值得大家注意和探讨。
      可能，我没有说到作者写作特点的核心位置，欢迎指谬和交流。

李熙

瑕玉 发表于 2017-5-4 12:49
啼妃此号中财已禁言，此后只有瑕玉。问好！

果然是啼妃，很高兴！：）

瑕玉

李熙 发表于 2017-5-4 12:45
看了楼主新换的头像，如果我没猜错，楼主是啼妃。
是说不得文笔那么好，我以前就一直欣赏！
啼妃回来了， ...

啼妃此号中财已禁言，此后只有瑕玉。问好！

李熙

看了楼主新换的头像，如果我没猜错，楼主是啼妃。
是说不得文笔那么好，我以前就一直欣赏！
啼妃回来了，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关于这篇小说，能引起争论，说明有很多人关注。
观点不同没什么，自由表达很重要！
我们都在交流与碰撞中提高，这才是重要的！
如果是啼妃，我这里问声好！：）

草舍煮字

一楠 发表于 2017-5-4 12:00
其实这篇小说已经做到了应该做的事情，想要“扩容”也顶多扩出几百字。从大家的回帖里可以看出，都知道其中 ...

与一楠比较同感。
这个女人的选择还是可以加分的，虽然她不神圣，不高洁，没有现实存在的基础。

随玉

香薰古琴 发表于 2017-5-4 08:53
分析一下小说的情节设计：孙飘萍对赵一江的风流行为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愤然要离婚的时候，赵一江遇到车祸坐 ...

必须为琴姐赞一个！
因为喜欢作者的文笔，这篇文我也看了。依随玉浅见，这篇文章旨在塑造一个隐忍而良心尚存的女性，为了道义不得不委屈自己接受残酷的现实。从她的最终表现来看，这方面她也确实做到了，但本文作者的表现手法，却全在挖掘人性深处的不堪。人性，向来是复杂的，善与恶兼具的，然而从这篇文章中，人性的善被挤压得完全扭曲变形，满篇充斥着负能量，那么，孙飘萍的隐忍和牺牲何以能感动读者？作者写这篇文章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揭露人性的阴暗面？
或许这样的人，现实中的确存在，但现实中的“孙飘萍”一定比本文中的女主更温暖。当然了，写什么，怎么写，是作者的权利，作为读者，也只能提提自己的看法。如果作者说“从作品中看出丑的人，是自身有问题”，那么就当随玉有问题吧，以上的话不过是疯话，微微一笑即可以过了。问好暇玉，之前看过你两篇文章，对于你的才华的确挺欣赏，不过随玉迂腐，对于这样的文是喜欢不起来了。祝福吧。

一楠

其实这篇小说已经做到了应该做的事情，想要“扩容”也顶多扩出几百字。从大家的回帖里可以看出，都知道其中怎么回事，因为我们明明白白看到了三个人在“前台”的精彩表演。作者让我们当观众，就没必要非要到后台去做搬运工。背后的故事永远在背后……可以说小说创作的目的达到了，剩下的应该是读者对小说主题的理解和探析了。
文学创作题材很广泛，主题表现也是多元化的，所以不必要凡事都往正能量方面靠，文字这东西只要不存在反动和低俗都是正常的。老百姓喜欢听故事，艺术家喜欢谈艺术，而年轻人都喜欢讲爱情……所已凡事也不能简单的用黑与白、善于恶、爱与恨、对与错来评价。生活本就多姿多彩，错综复杂，而人性得表现也是多面性的。能够把持住，选取克制与坚守，无疑是做人的基本准则。但当环境改变时，克制与坚守就受到了挑战。就像浪里浮萍，想要把持住自己，就必须经得住风雨的洗礼……
爱情不能纯粹的理解为高尚，有时盲目，有时冲动，有时任性。婚姻没有保险，背叛了就要分手，但当遭遇做人的基本底线时，无爱的婚姻中还有一份赖以维系的责任。谁能做到最好？有多种选择的余地，在这里我们只看到了其中一种……所以，我们没要把女主人公看的神圣，作为一个普通的女人，她只是坚守住了自己的一颗心。
能够把持住自己站在崖边不往深里跳，这是小说给予我的好奇和新鲜感。我只能止于此，无法有更深层次的理解。

瑕玉

感谢各位的分享和点评，本着真诚交流的一点微光，推荐几篇小说与各位分享：张爱玲《色戒》、李碧华《饺子》、《卤水鹅》。（可自行网阅）
再给个链接：http://mp.weixin.qq.com/s/7t_GLHuiqzFjLTvyPQFOqg（这是发表于2017年4月的《上海文学》的一篇短篇《长命锁》）
想与各位商榷的是，论坛所谓正能量文字（大部分并不能叫小说，虽然很多所谓“大家”都拍手叫好了），有时未免狭隘，虽然也是一方天地，何妨不必太井底呢？别无他意。

潭边老桑

蝉衣cy 发表于 2017-5-4 00:57
用心的、也是存疑点多的论述。
例如：“赵一江一遇车祸，另两人的态度完全变了。”这是潭边老桑先生论述的 ...

挺好的，不再讨论。蝉衣兄辛苦！还熬夜！保重！

潭边老桑

一楠 发表于 2017-5-3 23:59
本来要睡觉了，看到了老桑的此评，而且这么详尽，很是感动。

我看了一遍小说，虽说没有太大的触动，但其 ...

一楠老师辛苦了！上茶。

fonyuan

这么多人来评，砖家也凑个热闹吧。
这一篇太想取巧了，太想取巧了，作者是想的太多，表达的太少，很多东西要猜，情节的处理太突兀，人物变化太快。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可能干坏事，干本性里最恶的事，只是囿于法律和道德，但小说不能这么写。小说要有交待。你从一个情节跳到另一个情节，你把人物从一个性格迁到另一个性格，要有过渡。
不到三千字，想表达正常情况下需要至少一万字的东西，这不是开玩笑吗？不是开玩笑就是自认功夫了得，拿读者开玩笑。
砖家最后一砖：希望作者静心写作，太浮了，用心读的读者不买账，自己写完也不踏实。两头不讨好的事，不如睡大觉。

香薰古琴

这篇小说在群里热议，我仔细读过，发表了一些看法。如果说得不对请作者原谅。敬茶一杯！

香薰古琴

分析一下小说的情节设计：孙飘萍对赵一江的风流行为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愤然要离婚的时候，赵一江遇到车祸坐上了轮椅。然后同窗好友钱宇海带着自由之身圆自己的爱情之梦，当面羞辱自己的哥们赵一江。孙飘萍没有选择与钱在一起，而是忍受着情感和肉体的折磨守着瘫患的老公。作者想要塑造一个完美的女人，她受到老公的不尊重，离婚不成，却要终身服侍，宁可承受肉体的折磨也不接受钱宇海的召唤。
那么孙飘平离婚之际对钱说：我要离婚。给老公的情敌发这短信，意味着什么？仅仅是发泄情绪吗？这个要读者自己说。
钱宇海接到短信，闪电离婚。他的婚姻幸福不幸福没有交代，以自由之身拥抱爱情，之前没有交代他爱到不能自拔。他在赵一江好胳膊好腿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孙飘萍看到自由之身的钱宇海，控制着肉体和情感的需求，守着赵一江的理由是：一旦两个人在一起，钱就不再愿意照顾赵一江。她宁愿意自卫，也不接受钱的爱情。
故事铺垫不足，显得不合情理。
人性分析：
文学作品揭示人性的美与丑，是导人向善、传播正力量的作用。作品中刻画了三个自私丑陋、不负责任的人。
孙飘萍给赵一江当面一顶绿帽子，“孙飘萍死劲儿抿着嘴，努力把一丝儿笑意克制下去。”连最起码的良知和羞耻都不要了。
“钱宇海定期一月一嫖，解决生理问题。每当他像上完厕所一样一身轻松时，就会想，飘萍可怎么弄呢？”呵呵，他这也是对孙飘萍爱的痛惜吗？惺惺相惜了。
“只要她和钱宇海睡了，他就不会再卖力协助她一起照顾赵一江了，她会很快失去他，眼睁睁看着他又和别的女人去结婚”这句话看不懂。如果算理由，很牵强，也很自私哦。
钱宇海火速离婚是不负责任的，当面羞辱同窗好友显示出自己没有修养，一月一瓢是道德沦丧、毫无底线的做法。其人性丑陋、自私。
我觉得：孙飘平离婚之际给昔日恋人打短信我要离婚是轻浮之举，不可理解；面对带着自由之身的钱宇海说：谁让你离婚的。是不负责任的无情无义，也不可理解；当面羞辱老公克制自己的笑，大概是淫荡和不仁。不接受钱宇海的爱情，理由竟是担心失去他。这个想法是自私和幼稚的。她尽管委屈了自己，却不能感染读者，体现不出主人公的人性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