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大学是一次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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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考试型的人，从上小学起就天天盼着考试，哪怕是小测验。因为只有通过考试，我才能证明自己比别人强。学生大概都是这样，学习好的把考试当做一次次成功，学习不好的把考试当做一次次煎熬。我属于前一种。所以我至今都认为，如果中国官员选拔都通过考试，按成绩提拔，那我现在起码也应该是省部级干部了。可惜谁都知道做官和考试成绩好没多大关系，所以这样的选拔制度不可能实行。我自己也清楚，如果我当了大官，百姓不知要遭多少难啊！鉴于此，我和社会都清楚地知道，考大学什么也改变不了，它只不过是全体臆想症患者的一次总爆发。

    不过考大学毕竟是人踏入社会前的一次重大经历，人生百味，我们集中品尝了五六十。作为一种记录和回味，倒也值得。

    1981年从旗县选拔优秀的初中毕业生进入自治区重点中学——锡盟二中，我说过，考试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事，所以我进入全盟的尖子班一点也不意外。进入自治区重点中学的尖子班，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只脚已经迈进重点大学的门了。那年我15岁，离开父母住校了。我们学习的榜样是宁铂和谢彦波，那是中国科技大学的少年天才。天才尚且勤奋努力，我们没理由不刻苦学习。

    24个旗县的尖子生与24个锡林浩特的本地尖子生组成了一个班，教师配备是最优秀的，大都是来自全国大城市的知青，功底扎实，阅历广，世面大。正因为这样，他们在讲课时流露出来的大城市的气派对我们这些连火车都没见过的孩子来说才会形成一股动力：只有考上大学，才会见到那些奇妙的东西：比如立交桥、比如华灯、比如外国人、比如车水马龙……花花世界的诱惑是一方面，改变命运是另一方面，那时大学毕业后就是国家干部。于是虽然每天窝头菜汤，也没能减弱我们一丝坚定而炯炯有神的目光。学习-吃饭-学习-吃饭-学习-吃饭-学习-睡觉，时间在这样的循环中进入1984年，我们高三了，我们没有青春期，虽然有时候莫名其妙地哀伤、不可名状地痛苦、难以遏制地烦躁，但学习的压力很快就盖过了这些心理问题。1984年的元旦联欢热烈而隆重，同学们抱头痛哭，为自己的人生做了一次彻底的宣泄，宣泄中有同学间深厚的情谊、有过度紧张情绪的释放，也应该有青春期躁动的减持。擦干眼泪，就进入全面的总复习和冲刺阶段。

    那时虽然没有像“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提高一分，干掉千人”、“我热爱痛苦、我热爱痛苦”、“这是脑子最后一次有用的时候了，之后的一切都看脸了”、“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等等这样雷人的高考励志口号，但也不乏“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成功就是99%的汗水加1%的智慧”这样的说辞，也能让人热血沸腾。做题做题做题，模拟模拟模拟，枯燥而乏味的机械动作把我们变成了程序化的机器，老师希望这台机器良好运行至高考结束，我们也希望它正常运行到高考结束的下一秒。所有人都希望这种机械运动延续到高考结束，就是正常运行。为了机器在高考期间也能正常运行，提前半年就测试调整。

    人算不如天算。我还是辜负了所有人的希望，病倒了。起因很简单，右腿一块蹭破的皮引起感染，导致囧血症，再晚一些，腿就保不住了。班主任老师抱着发高烧说胡话的我簌簌地流着眼泪。母亲和三姐从老家赶过来全天伺候我。冲刺啊！我在医院，同学们在教室，绝望的母亲甚至央求老师：“他耽误了学习，考不上大学，考个中专也行啊！” 班主任老师坚定地安慰母亲：“我的学生我知道，他考不上重点大学我都不让！”我想考北京大学心理学专业，但我第一次感觉希望渺茫了。换药的痛苦远不如耽误学习带来的痛苦。一个多月后，我出院了，虽然没有痊愈，但能省下住院的费用以及沉浸在学习环境中，我在宿舍偶尔也看看书。这期间的学校运动会，我的班级取得了优异的成绩。我们个子都不高、不强壮，老话说是因为都长了心眼了，但我知道那是营养不良造成的。然而就是这样瘦弱干瘪的身体，也能在运动会上拿到常人不可理解的成绩，可见意志的作用。运动会的成绩似乎给我们一些暗示，那就是我们可以克服一切困难，这很重要。我康复了，高考也开始了。

    三天的考试对我们来说是一次力量的总爆发，也是节日。没有家长陪伴，没有车接车送，大部分人的确在延续那个机械运动 。第一天的语文考试结束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因为作文题目是“谈谈你对中学生作文的看法”，这难不倒任何人。说是节日，还因为中午有肉饼吃，班主任老师自己掏钱给我们这些住宿生买肉饼，每人五张，这是何等的幸福啊！至今，肉饼仍然是同学们的最爱。

    第二天情况陡变，数学考试结束后，甚至没人说话。我自己用足球对着前面教室的窗户板猛踢，敲得窗户板震天响，名义上是锻炼右腿，实际上是发泄。都一样。120分的数学卷，没一个人敢说自己能及格。老师安慰大家：你痛苦，坚信你的对手比你更痛苦。这是我们能坚持考试的重要原因。三天很快过去了，剩下的事交给天。我们能记住的，是每天中午的肉饼。

    之后是紧张的估分，报志愿。估分不准，满盘皆输，志愿填不好，枉费苦辛劳。本科20%的录取率让每个人估分和报志愿都战战兢兢。我估分480-490分，按照往年的录取情况，慎重地填报了五个学校：第一志愿天津大学，第二志愿浙江大学，第三志愿中山大学，第四志愿重庆大学，第五志愿内蒙古大学，并且写上服从调剂和分配。首选天津大学，一是直辖市，二是引滦入津、红环线、霍元甲把天津抄的如日中天，三是向往。北京也是向往，但自知与北京大学、清华大学无缘，舍弃。那时，在我们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心中，中国只有六所最好的学校，北京是清华北大，天津是南开天大，上海是复旦同济，都是直辖市，其他学校扯淡。

    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家等通知了，我最后一个离开学校。临走，与锡林浩特的一个同学把住宿的同学们遗留的盆盆罐罐收搓在一起，在宿舍前面的小树边挖了一个坑，全埋了。那些书，默默地烧掉，算是祭奠。与同学喝了一顿酒，走了。

    之后是漫长而焦心的等待。直到在邮电局上班的大哥有一天拿着一封来自天津的挂号信到家时，我知道我被第一志愿录取了！我以超过重点大学录取线40分的成绩被天津大学录取了。那一刻，我突然感到极其自然。多少年后，我才知道，我经历了史上最难的数学考试。120分的数学试卷，我考了47分，居然没毛病！现在我知道，那年，全国数学平均成绩22分。还真应了那句话：你痛苦，坚信你的对手比你更痛苦！现在也适用。

    再回到学校时，学校的大喇叭正激情地播送这我们这些人的名字。那一年，是这个学校高考的巅峰。我匆匆拜过辛勤三年的老师，便坐长途汽车，倒平生第一次坐的火车，踏上了奔向大学的征程。

    背囊是厚重的，但心里空空荡荡，因为经过高考，心完全被掏空了，我们经历了一次完全的爆发，躯体被喷薄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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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如空 发表于 2017-6-7 11:39
以大病之后考出这样的成绩，简直是神人啊……

最坑人的是数学，有一组多选题，选对得3分，不选或选错扣一分，大部分人得了负分，所以那年数学很少有及格的。

水如空

以大病之后考出这样的成绩，简直是神人啊……

王阳

lvhq018 发表于 2017-6-7 10:36
比不上你，你是吃小灶的，看着20多个人占一间教室，真是羡慕。我们高三时，插班的、复读的挤满了教室，本 ...

哦，我们是20几个人俩教室
不过这个要怪学校资源分配不合理呀，我们那时候高三占一个单独院子，文理各占一栋楼，要是特别照顾，那应该是对理科班吧，特别把理科的20多人小班调到了文科楼，也给他们俩教室。
对我们，应该属于正常分配吧

lvhq018

王阳 发表于 2017-6-7 09:58
厉害了，18兄~
18兄真·学霸啊~
这个估分报志愿，我也深恶痛绝，哈哈~

比不上你，你是吃小灶的，看着20多个人占一间教室，真是羡慕。我们高三时，插班的、复读的挤满了教室，本来48人的编制，生生挤进六、七十个人。

王阳

厉害了，18兄~
18兄真·学霸啊~
这个估分报志愿，我也深恶痛绝，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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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皇岛简枫 发表于 2017-6-6 09:25
如果是真的，我们当中一定有一个被对方折磨疯掉。估计先疯掉的是我。

那为什么呢？

秦皇岛简枫

lvhq018 发表于 2017-6-6 09:23
一千零一夜吗？

如果是真的，我们当中一定有一个被对方折磨疯掉。估计先疯掉的是我。

lvhq018

秦皇岛简枫 发表于 2017-6-6 09:20
和你关一起？那你要负责讲故事。耶。

一千零一夜吗？

秦皇岛简枫

lvhq018 发表于 2017-6-6 09:15
小心咱俩都被关起来。

和你关一起？那你要负责讲故事。耶。

lvhq018

秦皇岛简枫 发表于 2017-6-5 18:50
一篇文章定乾坤吧。我也能混口饭吃。

小心咱俩都被关起来。

lvhq018

微风轻拂 发表于 2017-6-5 15:50
难忘的青春记忆，奋斗过，青春无悔。

青春无悔，到老都是后遗症。就像年轻人喜欢冬天穿体型裤，老了都得关节炎一样。

lvhq018

淡淡不如风 发表于 2017-6-5 10:10
当年高考一点没在乎，穿着拖鞋晃晃就进去了。
现在，哆嗦，经历了一次孩子高考，一提高考就紧张。

看了你的高考，很羡慕！

lvhq018

淡淡不如风 发表于 2017-6-5 10:09
躯体被喷薄的干干净净。
　　　　　得

改了，谢谢！

lvhq018

文字闪耀生活 发表于 2017-6-5 09:53
头一次在试着用评分。不简单的18啊。

万分荣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