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色羊绒大衣
一
小云未到玉田县城之前，曾跟表姐萍来过玉田城逛百货大楼。小云看到那些年轻的服务员穿着统一的蓝制服，打着领结，化着淡妆，看上去个个丽人一般，小云羡慕得不行，一个劲跟表姐夸这些服务员。萍便笑小云没见过大世面，说这份工作一般的女孩子都不愿意做呢，挣钱不多，还挺累。小云睁大眼睛，不很理解。“这么好的活还有不想做的？”表姐说：“你想干这活吗？有机会给你说一说。”其实这活萍一句话的事，萍的好友方兰的老公就是这个百年大货大楼的经理。但小云做服务员住在哪儿啊？萍得给小云找到的地方才行。
不久，萍给小云去了电话，说是有个服装厂有空床位，小云可以住在哪儿。工作嘛，去服装厂上班也行，去站柜台也成，让小云选。小云毫不犹豫选择去当服务员。
小云刚来到一个新鲜环境，觉得什么都是好，做事也勤快。但还是觉得手眼都不够用。刚为一个人取衣服，让人家试着，那边又有人喊她问价钱。小云忙得团团转，一天下来累得浑身酸困，但休息一会儿又很快恢复了。小云觉得虽然累一些，但心情真是好。慢慢的，小云就能应付自如了。
小云发现来购物的人形形色色都有，一天下来，累是累了，但蛮有趣。
有一对小夫妻来买衣服，女的看上一件很漂亮的大衣，一问价钱，要一千六，女的兴致勃勃试了试，穿上的确合体好看。小云看那个男的不动声色，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女的笑着把衣服还给小云，说：“瞧我老公的脸都拉下来了，折腾半天，不好意思。这么貴，还是算了吧。”
另有一对中年夫妻也来买衣服，女的看上去很沉稳，不喜欢的衣服看也不看，目光所掠过的地方都是一些较高档的衣服。身边的男人倒是蛮絮絮叨叨。女的试了一件，觉得颜色不太中意，男的说不错。女的又试了一件，男的说款式太复杂。小云帮她选了一件，这一件比刚才的两件要貴一些，但穿上很得体，雅致大方。女的觉得很满意，想到买下来，可男的在一旁连声说太老气了。女的没说话，把衣服交给小云，对男的说：“走吧。回家。”男的说：“继续看啊，时间还早着呢。”
女的面无表情地说：“我累了，早点回去吧。”男的看着女人，说：“没怎么走路啊，又累了。那就回吧。小心戴好帽子，外面风大。”
这男的倒是蛮体贴人的。
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女的一个人又来了，还是来小云这里，二话不说就把那昨天试的那件衣服买走了。小云觉得这个中年女人蛮有个性。
城里的风也许是有香气吧，城里的水大概也养人，小云来到城里也就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脱胎换骨了，出落得亭亭玉立，清秀可人。尤其是萍把自己稍稍发福后穿着显紧的衣服送给小云，穿在小云身上合体不说，更衬出小云的可爱与苗条。萍单位的司机小王见过小云一面，非要萍给他介绍小云。萍觉得小伙子不错，也乐意牵这个线。小云跟小王于是谈起了朋友。每到小云下班的时候，只要小王没事，他总要开车去接小云，与小云同班的女孩子都说小云有福气，下班有车接。小云看到同伴羡慕的眼神，心里也乐滋滋的。
二
萍被单位委派到省城进修，三个月的学习培训，中途只回家过一趟，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进修结束，司机小王到车站去接她，除了打招呼问候一二句，一路上无语。萍几次挑起话头，小王都是极简要地回答一句便不多言。第二天上班，萍从同事那里听说了小王与小云商场经理打架的事。毕竟那是好友方兰的老公，萍不知道这事是不是与小云有关，便找小王求证，可小王死活不说具体情况。萍只好去问小云，小云倒是蛮痛快，说经理对小云动手动脚被小王撞上，小王痛扁了经理一顿。萍想不到会是这样，心里也恨得不行，但碍于方兰的面子，只好劝小云忍一忍得了，不要声张这事。她没敢提经理与方兰的关系，怕小云多心。萍提醒小云：“以后尽量离他远点。要不，我再给找一个地方去做，省得小王心里过意不去。”
小云说她喜欢这里的工作，不想离开。小云这个态度倒让萍有点不敢相信。看来小云不是个小心眼的孩子，心里能存下事。萍临走交代小云，周日到家里吃饭。
萍周日一早就起来忙活，她想让小云和小王一起过来吃饭。正忙着，方兰来了。一进门就吸着鼻子嚷：“做什么好吃的啊，我今天是有口福了。”
“怎么？你们家那位又有公干了？那正好，中午就在我家吃吧。”方兰也不推辞，同萍一起做起来。
中午，小王把小云送来就是还有事就走了。小云一进门看到有外人，愣了一下，萍给她介绍：“这是方兰姐，在一中当老师。”然后又对方兰说小云是她表妹。小云上下打量着方兰，很客气地叫一声“方老师”，萍说：“叫姐就行了。”萍没敢说方兰的老公就是小云商场的经理。小云也坐下来一起帮着包饺子，方兰笑着夸赞：“小云妹子长得漂亮，手也巧啊，包的饺子都比我们的好看。”
方兰问小云：“在哪儿上班啊？”
“在百货大楼上班。”
方兰噢了一声，说：“我老公就在那里上班。”
萍怕方兰多说露底，忙岔开话：“小云，最近回家了没有？”
“没有。过两天回。我不想在百货大楼干了，小王也同意我离开。”
萍觉得意外，那天她还说不想离开，怎么现在又变卦了？方兰追了一句：“为什么不干了？找到好工作了？”
“还没有方老师。我们商场的经理很讨厌，老想占我便宜。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萍看了一眼小云，真想拿饺子皮把她的嘴堵上。方兰一时没回过味来，还要追问一句：“你们经理？姓刘？”
小云冷冷一笑：“除了他还有谁？”
方兰的脸腾地红了，转而望着萍，那神情迷茫而麻木，简直就是在求援。萍瞪了一眼小云：“你不想在离开算了，瞎说什么？”
方兰这个时候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咬着牙说了一句：“小云，你真是个不简单的女子。”
说完，也没对萍有所表示，起身走了。
三
萍再也按捺不住火气了，冲着小云嚷：“小云，你这算什么？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啊？方兰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刺激她？”
“表姐，我受了委屈还不能说啊？你真偏心，就知道怕你朋友受伤害，我就不受伤害吗？”萍希望小云说她不知道方兰的身份，但小云却说了这样一句话，噎得萍几乎接不上气来。
“你有气朝姓刘的撒啊，方兰并没有伤害你啊，你为什么当着她的面说这事让她难堪？”
“我就是要让姓刘的后院起火，让他不能安生。”
萍听了这话，心在重重地往坠，小云已经变得让她不认识了，这个孩子的心野了，真看不出她的心机这么重。萍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顿饭谁吃得都不好消化。
小云过了几天来跟萍告别，说她要回老家看看，过几天再回来，也许会换一份工作。萍问好找到什么工作了？小云说还没定下来，几天后就有准信了。萍也不想多问，她实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小云大了，有自己的生活，她这个表姐无法左右。小云来的时候穿了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款式和做工都十分考究，说老实话，这件衣服穿在身上真是为小云加分不少。贵气，高雅，不了解内情的人，真看不出小云是一个站柜台的女服务员。萍想，她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四百块钱，竟然买这么贵的衣服，莫非是小王给她买的？萍不是那种俗气的女人，她对这样的事不大理会，只是觉得这件的穿着对小云来并不合适，但这话又说不出口。黑色的羊绒大衣对谁才合适呢？萍心里叹了口气，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
小云回老家了，从老家回来后只给萍打了个电话，说她去一家房地产公司售楼部工作了，太忙，顾不上去看她。接到这个电话的第二天，萍见到小王问他去没去过小云的新公司，小王吞吞吐吐地说：“我们已经分手了。”萍叹了口气，没说话。小王怕萍误会，又说道：“是小云提出来的，她说我们俩不合适。”
萍拍拍小王的肩，说：“不怪你，小云不懂得珍惜。”
可见小云那天的黑色羊绒大衣并不是小王给她买的，她也觉得小王不可能那样花钱，小王一个月的工资也买不起那样一件衣服。那么，是谁给小云买的？还是她自己买的？萍真是搞糊涂了。
小云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妹妹，萍也不好强求。她决定跟老家的三舅沟通一下，不料电话一通，那头就听三舅乐呵呵说开了：“小云说多亏你照顾，她又找到这么好的工作。这个丫头回来变样了，像城里人了。”萍想解释新工作不是她找的，可是小去明显是骗了家里人的，她说实话会不会引起小云的反感呢？萍又与三舅唠了些家常，然后邀请他来城里玩，也看看小云。她想等三舅来了以后再细说小云的情况，毕竟小云也并没有做什么不得体的事。
四
一天黄昏时分，萍要去参加同学聚会，在一家酒楼前意外看到了小云。小云从一辆黑色小车里出来，相跟着的就是方兰的老公刘经理。两个人一同进了酒楼，小云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戴着一顶很时髦的宽沿帽子。萍的心咯登一下，随即仿佛被一条鞭子狠狠地抽了一样，热辣辣地痛。她现在才明白小云那天在她家里对方兰演的那出戏。这个孩子心里不平衡，拿方兰撒气。但她又把握不住自己，竟然成了这样。萍一时又气又急，又有些内疚。如果她再不制止小云这样混下去，小云后果将是痛苦和耻辱。萍也为方兰不平，方兰那么辛苦地工作，早自习晚自习，节假日也很少休息，几乎都是在补课，可自己的老公却在外面潇洒。方兰要知道了这一切，她的心会有多痛。萍于是果断地给老家的三舅又打了电话，说是让他尽快来一趟，想跟他谈谈小云的事情。
萍真后悔那天晚上没有冲进酒楼把小云揪出来，事后想起来就悔得摔东西掉眼泪。
三舅来了，带着小米大枣等土特产，大包小包的。萍把他老人家接到家里，就给小云打电话，让她中午过来。谁知一打电话关机，联系不上。到中午的时候，打电话还是关机。萍就往房地产公司打电话，人家说今天小云没来上班，也没请假。萍心里莫名地乱跳，担心小云出什么事。她不得已，又给方兰打电话，问她老公在家没有？方兰说不在家，昨天就出门了，今天还没回来。本来就很闷热的天气，再加上找不到小云，简直快要让萍窒息了。三舅倒是劝萍别着急，说小云那么大的人了，会有什么事？但萍总是心里不安。无奈之下，萍把小云的事半隐半露地告诉了三舅。三舅半信关疑，但脸还是黑了下来，脖子上的青筋也涨了起来。正在这时，萍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请问你认识某某号码的主人吗？”
“是的，她是我表妹。她出什么事了？”
“我是派出所的，你来医院一趟吧，她出事了。”
五
两天后，小云和刘经理的事在整个县城都传开了。版本大同小异。一男一女赤身裸体在汽车内中毒气死了。这两天，萍一直在医院里守着痛不欲生的三舅，两天时间三舅粒米未进，靠打点滴维持生命。
 | 
浙公网安备 33010802003832 )
发表于 2008-11-8 16:47
收藏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