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转身之七：书为楼（乡居系列散文）

彭川

十年转身

（乡居系列散文）

7、书为楼

    乡下终究是乡下，与我曾经的梦想差得很远。然而自己又正好在梦想的年龄，于是，我发现了能够让梦想与现实靠得更近的一点的地方，那就是书本。我对读书的乐趣其实就是在乡下才真正培养起来的。

    门面是静默的大山和河流，能够有点声响的除了风擦过树的声音外，就是孩子们的笑闹了，于是我必然会感到灵魂的孤独。幸好我能识字，能够从死板的文字中发现生动与乐趣，所以别的老师课余都潜心研究川牌与麻将的时候，我则喜欢选择一本厚厚的写满文字的任何一本书一坐就是半天。在农村其实有不少千奇百怪的书，我曾经对一本关于面相和风水的书认真阅读过，只是还没有研究透彻，书就被主人要回去了。

    我相信能力无高下，但术业有专攻。多年过后，凡是从麻溪寺出去的教师，无论是川牌与麻将，只要是用心琢磨过的，面对外地的对手，肯定是所向无敌的。当然我这样的菜鸟，则是屡战屡败。当年打麻将由于都没有多少现钱，如果某人打光了身上的现金，还不能投降撤退，要记帐继续战斗。我有一天晚上打5角钱一盘的麻将，结果记下了70盘，换算成人民币是35元。在下月发工资的时候，我的那35元钱便从学校会计处直接划到了另一位老师的帐上。我记得当时我的工资才63块钱一个月，我想起这事心里就发凉，同事们都过来劝我说：“愿赌服输，从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我结果就再也没有激情去爬起来了，最终导致我这辈子缺失了一门手艺。

    由于我技艺的落后，在许多个学生们已经就寝后的夜晚，没有人找我去打牌，于是我便不得不一再研读那些不会让我亏本的文字。因为教小孩子认字，基本不费多少功夫，同时学生也不多，作品也改不了多少，我只有看书了，除此没有别的事做。

    当然也不能因为无聊才看书，于是我便在把看书与快乐结合起来的同时，我还把看书与学历结合了起来。我偶然知道了有一种叫自学考试的考试制度，自己看书，然后参加国家组织的考试，也能得到一个专科或者本科的文凭。我知道我辞职再上高中考大学的想法不现实，于是我便选择了自考。专科有10门课程，有两尺多高的一堆书。我半年啃两本，一年半后，我居然获得了一个中文专科毕业证。有了专科又做什么呢？不是还有本科吗？于是我又买回了两尺多高的一堆书，然后又两本啃一学期。

    后来我多少还是悟出了一点心得，一本书就是一个学科分支或者一套理论，看书就是弄清楚这个理论。我后来看书不再从第一章看起来了，我总要先认真阅读书前面的目录。把几十个章节的标题记熟后，我再细想著书者在这本书中要说清什么问题，通过哪些方面来说清这个问题，把这些弄清楚后，我才一个章节一个章节的看内容。一本书从头至尾看完，整本书的结构和理论就完全熟记于心了。当我把两本书看完的时候，自考的日子就临近了，于是我便挎上当时非常时髦的牛仔包，约上同校的老师，一同爬山涉水到县城考试。其实主要不是去考试，我们还想借此机会到城里感觉一下都市生活，呼吸一下时代气息。

    每到一次县城，回乡后都感觉压抑，于是又努力看书。有一天，我在书本上看到完整的这句话：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我从书中可以想象到如玉红颜、如山粮食和高档豪宅，但是只要抬头一看窗外，只有萧杀的山坡和重重的关山。我想，这句话离我的这间破房有多远呢？离我的63元一月的工资有多远呢？离我想象中的新娘有多远呢？我也只能效仿书中的书生，长叹一声。

    有一天我竟然突发奇想，别的书生都要给自己的书房起个名：烹风居、灵云山房什么的，我也突然风雅了一回。找来一个纸板，用一张白纸糊上，然后用墨汁在上面写了“书为楼”三个字，还自认为可以当书法作品，堂而皇之的挂在墙壁上。虽然自己只守着一间破房，但身边有书，也算是有自己的黄金屋了。不少人过来看了，还说那几个字写得有板有眼，我与同事们笑谈说：“如果某天发达了，那可是我的真迹哦。”大家于是在嘻嘻哈哈中又找到了一点山村难能遇到的快乐。

    在我毕业后第四年，我终于接到去成都参加本科毕业论文答辩的通知。居然有机会第一次到省城，当然欣喜若狂。于是早早的打听如何到省城，还想方设法找来地图，想看出点门门道道，结果全是纸上谈兵。到大城市后，车水马龙的，拿上地图只有让自己更加惶惑和卑微。最好的办法就是下车后在街漫步，如果猜对了就上公车，错了再花一元钱到坐回原地再大胆的问街边的店主。

    看到高大阔绰的大学教室，我真想在里面多呆一会。然而，答辩只在一个老楼里面，当我局促地回答完一个和蔼可亲的姓钟的老师的问题后，于是什么也不顾的就爬上学校最高的一幢教学楼，想看一下真正的大学到底是什么样，结果我只看到空荡荡的教室和偶然擦肩而过的如同遇到外星人一样打量我的与我同龄的时尚男女。我选择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看着树荫下烟雨迷离的校园，听着广播里传来的纯正普通话，我深深的吸了几口空气，想一直带回我那个偏僻的川北的小山村。

    多年后，我与朋友讲起这事，大家都哄笑起来，如果什么时候你真的能成为名人，书为楼那几个字可能会卖点钱吧。

    但，那个纸板板早已不知去向。2008 12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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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彭川 于 2008-12-5 18:16 编辑 ]

杜永生

你的这个系列文章我一直在关注着。说实话，许多文章还是很不错的。有绵密的往事回望，有沉厚的生活感悟。所以，我认为，在这类文章里，还是要注重尽量避免出现“流水帐”的形式。问好！

高迎春

写的过程，也是悟道的过程，等到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你就成功了。继续加油！

敬一兵

原帖由 彭川 于 2008-12-6 09:18 发表
谢谢指点,终于听到了教诲了.我后面再改进.

盼多交流并期待你的续篇！

彭川

谢谢指点,终于听到了教诲了.我后面再改进.

敬一兵

这篇文章继续体现出了作者行文的风格：笔触质朴，叙述翔实，白描的手法应用娴熟。我个人以为，如果能够增加文字的内涵与张力，这样的文章应该是很出彩的。继续欣赏并问好朋友！

山野闲人

人生总是豪情客，难免一朝在平阳。
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