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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爱
亲密的人之间，更重要的是眼晴，是表情和动作。（池莉《话语是一个美丽的陷阱》）
与其在崖头伫立千年/不如在爱人的肩头痛哭一晚（舒婷 诗句）
---题句
①
为期两周的全市双学双比文化科技交流研讨会已进入第3天。在渭河源大酒店306房住着两位“女能人”，一个是谈吐爽直的何梅，另一个就是渭河源节能种植能手叶雪莹。
这天，她们和其她姐妹们一起闲聊。何梅快人快语，幽默风趣，手舞足蹈，引得众姐妹格格格地笑个不停。正当她们谈兴正浓之时，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随着探进来一张国字脸：浓眉下是一双略带倦意的眼晴，满脸的胡须比全部头发还茂密。这头发也不是那些帅哥的“汉奸头”，而是稀疏凋零，微微卷曲，篷松散乱。这位不速之客的微笑、恳切与深沉，像闸刀切断电源一样，扫了疯一把的女儿们的一台戏。几分钟之后，306房只剩下3个人。
“您找我啥事呢？”年纪稍大些的叶雪莹不冷不热的问国字脸。“我叫闻人晴，喜欢写几行字照几张相，更喜欢为家乡的各种能人树碑立传。您也被我选作作品的主人公，但愿能与我合作……”，“完成你的采访，为你的碑和传添上新的一页”。还没等他说完，快嘴开朗的何梅就替他说了。闻人晴稍稍一顿，点头认可。后来，何梅借口提水离开。闻人晴和叶雪莹谈了不少，当然是叶如何忙里忙外，既做贤妻良母又在节能、庭院、立体种植等方面的种种苦与乐。再后来，就有了发表在《甘肃农民报》的长篇通讯《春天里的山村雪人儿》。
②
又过去三天，在和叶雪莹作了第二次推心置腹的深谈后，闻人晴被深深地征服了。在小镇已度过近50个春秋的他饱经忧患，心灵经受过一系列重创。他接触、交往过的女性，能和这个女人的成熟、善良、稳重又性感可媲美的实在不多！凭心而论，她并不漂亮更谈不上标致，甚至连搭配适度的身材都没有，只是那丰满的胸脯和臀部偶尔露一下线条。她那皱纹密集的额头和眼角、嘴唇，让你难以相信她才是30刚出头的少妇。可她淳朴、清亮、自然，不卑不亢，女人味特浓。当她的目光与你的目光相碰时，脸颊总是呈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当她在你告别起身时，那嘴角的欲言又止，那起身紧踏的几脚碎步，让你有时和影视演员陈瑾难分伯仲！这两位已经走过了不少年婚姻之路的男女，此生有缘，心心相印，他们谈到了包括夫妻情感，性生活的质量和频率，家庭纠纷等方方面面。他俩同时认定，他们各自的婚姻实际上已是名存实亡。
当闻人晴不得不和叶雪莹分手时，他已暗自庆幸：这就是老天安排给他的真爱，这雪莹就是他今生今世的妻子啊！
③
回到他在县城邮局附近租住的“自在屋”，闻人晴在这专供写稿的地方，开始了他蕴藉已久的大制作《真爱》的写作。自然，他毫不犹豫地将叶雪莹作为小说中女主人公的第一生活原型。同时，他忙里偷闲，争分夺秒给他的真爱写了不少字，是信笺又不是，是日记又不像，是一句句一首首警言情诗的赏析，更是心底蕴藏半个世纪的真情涌动和倾诉。闻人晴虽然与共和国有着相同的年龄，但他似乎有着更多的不幸。在众多不幸中最能致他死地，让他成天尴尬的，是他真应了那“妻不贤子不孝”的古训。妻子尽管和他青梅竹马同学多年，但婚后的种种不如意不自由不自主难言之隐痛，让他越来越难以忍受。他妥协他宽容他退让到几乎没了退路！他想离婚也曾试图离婚，但身不由已且没勇气让70多岁的老人承受社会的审判。他别无选择，只有苟且偷生，推死日子。
他的唯一安慰，就是用那支受过父母熏陶、得到过中学语文老师点化耳濡目染的秃管，在气功态中让文思不停地流泻。他文笔流畅，一挥而就。他不甘窝在渭水源头却过下游苦日子，他反叛世俗有一头他人难解的发型，偶尔也剃几个光头穿几身奇装异服。他如岩石缝的冰草在夹缝中挣扎。读书报听广播，看《开坛》《百家讲坛》，工艺美术、书法篆刻、摄影作曲、文化研究，等等等等同步推进。他不知道自已究竟得罪了哪方绅士，致使世俗持别是家人对他如此卑视、反感甚至仇恨？心情苦闷不堪或有新作发表时，他常常一个人关在小屋中用最大音量的音乐排泄和祝福。尽管没有大块头问世，可豆腐块文章和西部风情、新闻照片已在全国近20个省区市的60多个报刊台发播，足可大大方方成册成集。
④
在会议间隙，闻人晴几乎天天去找叶雪莹。他根本不在乎他人惊异的目光和长舌男女的指戳和议论，特别是在一个这样的场所这样的人群之中，一个像流浪汉一样的有妇之夫如此肆无忌惮如此目中无人，那还了得？而在农村小山区苦熬了30多年的叶雪莹，由于冰冷漠然的外表和少言寡语，得到好友送她的绰号“雪人儿”。她此时处于极度矛盾中：坚守妇节，维护声誉，她是绝对不应该接受一个比自己大10多岁的有妇之男的爱；可一想到嗜赌成性酗酒玩乐常年施暴于妻儿的丈夫和那已名存实亡的婚姻，她又无法拒绝这位中年男人的一片痴情。她知道，已走过近30年夫妻生活的他在今天绝对不会这样逢场作戏，他是真爱着的。因此，一方面她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缘份，以一个成熟少妇的全部身心与闻人晴的血脉同跳共振；另一方面她在焦灼地思考退路。
她的热情，她的向往，她的温柔，此生第一次淋漓尽致地向她的真爱赤裸呈奉。在那难得几回吻的时刻，她将自己并不特别丰满的嘴唇，软缓得像影视剧中老外女人那样甜甜地送到他的嘴边，任由两人的舌头唾液融合交流。她双手吊在他的脖颈，柔情万方，浓郁喷涌，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挣脱对方的吸引，闭眼呆了几秒钟后再次相拥相吻，节奏加快，热烈滚烫。在几十年的恋爱婚姻中，仅像这样的吻两人就从来不曾享爱过。
令叶雪莹终生难忘的是，她和他在风景优美的渭河源国家森林公园，留下了她们二人此生最为满意的照片，其实也就是其中有几张叶雪莹坦脖露臂的特写而已。而且，闻人晴也不会将他的真爱与他的“结晶”让第三者知道。他们再次分手时，“雪人儿”悄悄把一叠得十分讲究的纸条塞到他口袋中。回到“自在屋”，闻人晴仍旧沉浸在“雪人儿”的醇香浓酒中，晕晕乎乎、自得其乐。偶尔，他从口袋中摸到那纸条。他按捺不住心的咚咚狂跳，用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的展开他的真爱的第一封“信”：“文人：我和你做着同样的梦，和你在一起好开心！我愿和你夜夜在梦中相会，陪你在梦中我就满足了……但我不和你交朋友。”
闻人晴陷入了沉恩，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⑤
在会议只剩下两天时，她平静地对他说：“别这样！别难受，我们还会见面的，不就4个多月么，那时我们又相逢了。”是啊，常年受妻子呵斥和性虐待，受社会和世俗歧视的乡土文人竟被这淡淡的几句话感动得幸福无边，以致让他忘了“4个月”到底相当于多久？但他心里清楚，恋爱3年后结婚近30年妻子是很少把他当人尊重过的。在妻子的眼中，他只是像很多政府事业单位的领导看下属一样，充其量也就是视你听话的程度决定你的生存环境良劣而已。
两天里，“文人”再也没见到他的“雪人儿”，热心的何梅也爱莫能助。服务员小姐则讥笑“活该！这种人本来就不是正常人。”她们才不管你在文学艺术或新闻摄影上有什么成就。其实，像闻人晴一样的人们，也很少去计较世俗的褒贬，他们始终在我行我素；“走自己的路，让人去说吧！”他们也认为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搜奇猎影的人也是有癖有病的。闻人晴不会因为别人的赞美，就沾沾自喜，也不会因为别人的辱骂，就垂头丧气。云卷云舒，花开花落。
闻人晴急忙托人连续带去三封信。
⑥
半个月后，“文人”收到“雪人儿”从乡下来的信：“晴哥，我命里注定会独身的（我算过命）。都怪我，把你当成我的，一会儿不见我就……”。看着这些字句，很少流泪的他竟恸哭不已。他心像刀绞，心急如焚！但他别无良策，他不能去找她——他俩有约在先的。
闻人晴又一次沉入情感流程漩涡的底层。他只有发呆冥想，一天天一行行不停的写在一种多色纸上，且用彩笔书写，配以精美的手绘图。
度日如年，一日三秋！这段时间，他有时连最优美精神最动人激情的音乐，也无法接受，无法排遣他内心深处的万般苦闷。
⑦
4个月后，“文人”收到“雪人儿”的又一封信：“晴哥，对不起，我食言了。我不能在我们约定的时间和你相见。你说得对，我们本不该相识，更不该相爱，一切的一切都不该发生。我这种苦命人不值得你爱、牵心。晴哥，我的喜、我的乐向谁去诉说？XX年X月X日0时于娘家。”
读着这些话，“文人”仿佛看到他的真爱他的雪人儿蜷缩在娘家小屋的角落神情木然。他打开录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地久天长》《魂断蓝桥》的歌声反复在小屋缠绕游动，挤向屋外，飘荡在河源小镇、灞陵桥畔，飘向远在乡村的雪人儿......
他托人转给她几十封信，但均杳无音讯。他知道，她是不会来找他的。渐渐的，他泄了气。他沉沦了，又开始抽烟酗酒，开始去那些很少去的地方消磨时日。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他的“雪人儿”。喧嚣的集日，静寂的山路，只要有人影，他就会将目光伸向其中，苦苦搜寻。有时幻觉着雪人儿向他走来，寂静的深夜，他企幻那正在路灯下踽踽独行的女子可是他的真爱？
闻人晴天天在等待，等待真情的回归。
闻人晴夜夜在倾听，倾听那熟悉的话语和脚步。
闻人晴无法将那冷酷漠然的叶雪莹从梦中赶走，更别说在记忆中抹去。他无论如何也忘不了这个优秀乡村少妇的尤物肉体给他的销魂享受，这是他30年婚姻生活中从来不曾有过的妙不可言啊。
他将他亲手照的3帧雪人儿照放大为7寸，过塑后一张半身的压在写字桌玻璃板下一角，另两张精心珍藏起来。
⑧
两年后，他以“流浪汉”署名的长篇小说《真爱》在省城举行签名售书首发式，现场选在黄河风情线风味别具的“水车大观园”里。《真爱》一时间风靡城乡，尤为中老年读者青睐。
“流浪汉”在中国文坛刮起又一阵西北风。
1997年春初稿
2006年夏修订于 渭水源头 老君山麓 灞陵桥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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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2 07: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