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几之上

曹红

　　曾经的笔墨纸砚，这读书人的“文房四宝”，不用提及书香门第，即便是穷困潦倒的清贫人家，尚有个读书儿郎的，也断不会或缺的东西，而今落在现世，只怕在多数人家大多早已面目全非。更不屑说，我这个与书香门第丝毫不沾边的伪读书人。

??笔。自然已不是当初的宣笔，通常被钢笔所代替。除却那些喜欢书法绘画的人家，依然将宣笔视其为一宝。其实，现今用钢笔也已奢侈。为免去打灌墨水的麻烦，也为方便使用，大都被一次性水笔所代替。麻烦是省去了，方便是到来了。但那一根根用完管内墨水之后，被废弃的不会降解的笔管，于当今我们时常冠冕堂皇挂在嘴上的环保危机问题，似乎就该自个儿掌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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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作为小民的自己，无能阻止他人，尚可担保自己。所以，案几之上——笔，虽已不是有着“装潢雅致、毛纯耐用、刚柔适中、尖圆齐健”之独特风格的，唐代诗人白居易所云：“江商石上有老兔，吃刘饮泉生紫毫，宣城工人采为笔，千万毛中拣一毫。”、大书法家黄山谷所云：“宣城变样蹲鸡距，诸葛名家捋鼠须，一束喜从公处得，千金求买市中无。”中的宣笔（当然，现今市场销售的所谓宣笔，自然早已非是“千万毛中拣一毫”的，花费“千金”亦难得的了），总在案几的，会是自己不在乎打灌墨水时，稍不小心，极易沾染墨汁，弄脏手指与案几的钢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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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自然也不是当初始于南唐，再由奚氏父子一番改进，创制出的“丰肌腻理，光泽如漆”，经久不褪，馨香浓郁的有着“条”、“块”等形状，须得与砚台合作，在砚内研磨的徽墨了。所以，案几之上——不过是一小瓶或蓝，或黑，出自厂家大批量生产而来的瓶装现成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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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当然也不是当初因产于宣州而得名的、有着“千年寿纸”之称的、易于保存，不会褪色的宣纸了。除却那些书法绘画的人家，依然不会或缺。我这个只会读读、涂鸦点文字的，与书法绘画无缘的平庸之人，案几之上，便理所当然未有宣纸的身影。不过是些现代办公常见的记事本，抑或是些稿笺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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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说到砚，眼前便出现儿时读书，那必备的学习用具。一时，鼻尖悠然飘过一阵熟悉的墨香来。那时的我们，学校是会要求须得各自购买墨块和一方小小砚台的。上练字课时，倒少许清水在砚内，再用了墨块小心翼翼地在砚台内研磨。砚内清水逐渐在墨与砚的磨研中，由淡墨渐次转浓，稠度适中成为墨汁。记忆中，似乎上高中，也许是初中后就不曾用过了。到了女儿练字时，却不过是将毛笔放在墨水瓶中蘸墨而习。有时检查她的练习本，还会发现，所蘸用的墨汁，还是蓝色的。老师照样圈阅，并无甚特别的批示。大概，现在的老师们也不讲究那么多了，对孩子们的要求自然也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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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案几之上，自己的常用之物，早已与那远古时代的“文房四宝”相去甚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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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几之上——水仙花。书。菊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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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仙花。在她众多的别名中，我独爱凌波仙子、玉玲珑的称呼。凌波仙子，念叨中，就恍若望见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绝仙子，在水之湄；而玉玲珑，让人感觉她就一质地精巧细致的软玉，明澈剔透，气质非凡。我惊诧于“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的她，其根有如仙者的银发飘逸，颇有仙风道骨之采；叶片似青翠碧草，疏密有致；花朵清秀，自然脱俗，只一开放，体香袭人，熏染周遭。从头到脚，无处不令我欣赏，总令人不由自主爱到痴迷。每年的冬季，我的案几上，她迷人的芳姿，断不会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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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曾经枝繁叶茂的银杏，早已耐不住冬的肆虐，只余粗枝光条，已然失去生命迹象，注目中让人心生凄然，沮丧。低眉间，案几之上，一笼苍翠欲滴的水仙花儿，转瞬间便洇润了整个人，阴霾已在九霄云外。即便更多时候，不见花蕾，只有缓缓生长的秀美叶姿。参差不一的枝叶，亦别有韵味。一如错落有致的诗行，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古典幽雅，温润人心。我习惯在每个隆冬时节，去市场精跳细选的把她带回家，养在透明的玻璃器皿中。默默地等待。等待花开，等待芬芳。等待也是一种美丽，一种希翼。设若这是个四季皆有的植物，无庸质疑，我的案几之上，定然四季总会有她的姿容，她的倩影。只可惜，这终究是一痴人说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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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实际，案几之上，四季皆不缺席，总在位的，除却一只笔一些纸张，便是一些读物，一杯菊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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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阅读之，是许久以来，我乐此不疲生活情趣。曾经，身，踯躅在拥挤的尘世；心，却是渐行渐觉荒芜。依稀记得，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是找是为不到一个合适的出口，而苦恼抑郁。直到我爱上阅读与涂鸦。而相对于涂鸦，我更喜欢阅读，爱那张张油墨飘香的书页带给我的别样感受。我们的先人刘向曰：“书犹药也，善读可以医愚”，而法国安德烈•莫洛亚则更通俗地说：“读书的艺术，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在书中重新发现生活，更准确地理解生活的艺术。”我把他们的金玉良言通通归结为同一道理，那就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一本心爱的读物，助人远离世俗，放逐自我。瞬间，便可遁入一个无尘无垢的清明世界；瞬间，便可抵达陶渊明的田园境地。奔赴一场心灵之约，踏上一次心灵之旅。兀自陶醉，抑或忧伤，是一次次妙不可言的心神游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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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茶。一杯淡雅的菊花茶，却是我无所谓爱与不爱，无所谓需求与不需求的习惯。这习惯始于何时，已无从记忆。倘若真要追溯，大约该是早于我爱上阅读之前，那段忧郁又彷徨、寂寥又迷惘的，总也找不见北的时光。时常一个人一边烧着开水，一边数着菊花朵儿，放进素净的玻璃杯。之后是水开，之后是冲泡，再之后就是静静地坐下，看一朵干枯的花儿，怎样在杯中或沉下，或上扬，再后来是百分百地再度展颜重生。时间长了，自然便成为一种习惯。是的，习惯，仅此而已，并不觉得怎样。直到某天，偶见一文友以此为我撰文：我们喝茶的许多次，她总是喝着菊花。菊花经过三道水的浸泡之后，在杯里绽放得饱满雅致，是适合这样的女人的……这才顿悟。其实，菊花养身养眼，亦养心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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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经意间，做了一次自己的观众。回首中，一番自我审视。眼角渐渐湿润，为自己，也为案几之上与我朝夕相伴的它们。



[ 本帖最后由 曹红 于 2009-4-7 15:02 编辑 ]

汤如浩

这么清雅的文字。学习，问好！

于文华

对文房四宝的另类解读。学习，问好1

笑天天

案几之上的宁静和美丽，欣赏。

高迎春

思路清晰雅致！支持精华。

郭玉琴

学习雅致好文.问好朋友.

洪水河畔

学习美文，问好！

嘎玛丹增

寻常物，条分缕析，雅从心出。
学习。

冷晰子

呵，这章字，中午看了，没来的及回复。
曹红的字，逶迤而婉转，柔美而细腻。
喜欢。

梁星钧

　　文章结构工整简洁线条明晰。字里行间流溢文华知识气息。全篇充满一种特殊韵致。

霍名夏

　　这篇《案几之上》，笔触典雅细腻，叙述描写从容，许多生活中对于案几的细微体察与感受，就是在这样一种典雅格调与饱满文笔之下得以准确无误地呈现在我们面前。

曹红

原帖由 敬一兵 于 2009-4-8 09:23 发表
质朴的文笔散发出淡泊清新的气息，感念与审视，让细微的视点生发出了新鲜的意象，可见文章构思的别致，这样写文章，文章是不会枯萎的，好！

谢谢敬斑斑的看读点评。感谢您的鼓励，曹红理当更加努力才是。您那些很有思想与哲理的文字很是吸引曹红去认真学习的。

曹红

原帖由 琴若雨 于 2009-4-7 21:47 发表
  细细读来，从你的案几上感受到了朋友的雅兴与品位，这是你心灵的家园。文字娴熟，有思想、有内涵、有喻意，还有着精神上愉悦的追求与享受，欣赏你的案几和关于你案几的文字，支持精华！

谢谢斑斑看读，点评。有时真的很有感慨：拥有一方属于自己的小小天地，是多么惬意的幸事。

曹红

原帖由 孙光利 于 2009-4-7 18:38 发表
修身养性的好文章。

问好，朋友。

曹红

原帖由 若荷 于 2009-4-7 17:23 发表
纯美的文笔，喜欢呢！
我的书案上，是一丛海棠，正开着，水一样红！

谢谢若荷喜欢。而今，我的案几之上已是一株文竹，也令人欣赏不已呢。
我亦喜欢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