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的中国人

一水

　　从“五·四”说起——兼谈什么是知识分子

　　2009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60周年，也是“五·四”运动90周年。反思中国近现代所走过的每一个脚印，时值这个被宣扬成爱国主义运动的“五·四”来临，料想国人将以不同形式，摩拳擦掌，当仁不让，义无反顾地来纪念这两个富有“政治”色彩的节日。无可否认，所有熟知“五·四”这段历史的中国人，都会重新想起“民主与科学”这个词汇。在当下“科学发展观”的宣教环境下，这本无可厚非。不过，我们不妨剥去“五·四”运动“本身”的喧嚣与浮尘，正本清源，还原一下“彷徨”的中国人。

　　国人也许都明白，“五·四”运动，实则可以作为寻求我们民族解放和富国之路的壮举；“民主与科学”概念的适时产生，很大程度上也冲出了旧道德和旧文化的堡垒。今日之再提“五·四”，在整个“事件”的发展中，不难让我们联想到两个在中国政坛和文坛上很时髦、也很受争议的“领军”人物：陈独秀和胡适。之于两个人在政坛上的“辉煌”，站在历史的角度，我们权且无需议论，与左与右，料也议论不清。只于文坛，一直以来，“文化”有为政治服务的导向，所以，提到陈独秀，我们自然会想到他是《新青年》的创始人；提到胡适，我们自然会想到他是“白话”的发起人。作为文化传播的载体，《新青年》倡导什么？它是否给国人造成“彷徨”不知所以的迷茫？或可，我们早该在陈独秀的身上找到了答案；那么，“白话”终究可以“白”到什么程度？它是否给国人以放弃文言旧学的蛊惑？或者，我们也早该在胡适的身上嗅出了酸甜。无论如何，在当年的《新青年》队伍里，譬如陈独秀、胡适、李大钊、鲁迅、钱玄同等人，其鲜明的“民主与科学”旗帜，将“中国两千多年缓慢发展的根源”晾晒于光天化日，他们的言行，在很大程度上成为新文化启蒙的代言和标杆。但是，我们也不能否认，《彷徨》如鲁迅，恰如《新青年》留给人们的“彷徨”。

　　历史的发展总是充满矛盾的，历史人物的思想也往往呈现出矛盾的状况，陈独秀也不例外。我们可以辨证地认为，陈独秀首当其冲是这场“运动”中的一个“异类”。当初，他的“纲领”是“唯有民主和科学可以救中国，也只有民主和科学才可以救治中国政治上、道德上、学术上甚至是思想上的一切黑暗”。遗憾的是，他讲这个“民主”的态度并没有坚持多久。“五·四”后，当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斗争”观融到他的血液里，自由主义和民主主义便成了他口诛笔伐的靶子。这个《新青年》的创始人，以其天降大任的地位和职务之便，灌输给“新青年”即“左”且“右”的双方理论，其矛盾的作为，终于使《新青年》暗中内讧，走向分裂。如此情形，对于所谓的民主，国人只能视之以“闹剧”般没有方向。也许，从历史渊源上来看，当民主论遭遇国情论，它的辨证思维就是告诉人们：说公说婆都在理，老百姓听罢就是。事实上，就“五·四”启蒙主义的根本目标而言，以文学的角度，问题远没那么复杂，即便胡适再怎么提倡“白话”，亦如古训“人之初，性本善”，就是要让我们整个民族都能过上一种有意义的新生活。“文学”本身大体上也没必要过于张显“玄虚”，何乎《新青年》此刊？这里，我遂想起胡适《爱情与痛苦》的短文：“《每周评论》第25号里，我的朋友陈独秀引我的话：‘爱情的代价是痛苦，爱情的方法是要忍受痛苦’。他又加上一句评语道：‘我看不但爱情如此，爱国爱公理也是如此。’这几句话出版后的第三日，他就被北京军警捉去了，现在已有半个多月，他还在警察厅里。我们要对他说的话是：‘爱国爱公理的报酬是痛苦，爱国爱公理的条件是要忍得住痛苦’”（引：胡适散文集）。我看此绕来绕去的“痛苦”，才真让人痛苦。

　　陈独秀连任中共“一大”到“五大”的总书记，他的名字虽然已经被堂堂正正地归入了中共领导的行列，但他“冤”留给国人最深的印象是大革命失败的“罪魁祸首”；而胡适，在中国近代史上的地位，无论其学术主张、哲学思想还是他在“五·四”运动中的角色多么耀眼，因其在政治方面终身依附于国民党政权，最终死在台湾，不能落叶归根。今天，我们为他们感到“彷徨”，且同“彷徨”着自己。“彷徨”若一条畸形的曲线，左右世人的边缘心态，人性中的软弱也被暴露无疑。作为个体，无论是对社会，对时局，对政策以至对人生，压抑着的“痛苦”久了，自然被视为质变的开始，释放便成为唯一的标志，这几乎是中国人更是中国知识分子的“通病”。有朋友问我，是不是只有你们从事写作的人才叫知识分子？我因不敢号称自己是写作人，便狭隘地告诉她且以行业职称的高低来论就。事实上，就“知识分子”这个名词而言，一般是把专门从事文化教育事业的有知识的人称为知识分子。然而，在“五·四”以来，知识分子便也有了很清晰的概念：一种是专心于自己的文化教育事业，但不太关注政治和社会现实；另一种是不仅做好自己所从事的文化教育事业，同时也关注政治和社会现实，敢于揭露社会的黑暗面，并关注民众疾苦的有知识的人——此类人譬如新文化的创始人：陈独秀、胡适、李大钊、鲁迅……

　（2009年4月18日于中财。全文：1990字）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一水

原帖由 杨盈川 于 2009-4-21 19:59 发表
　　尤其需要指出的是，新文化运动的思想家们关注的是人，他们的目的是人，他们用以评判一切的最高价值尺度是人。然而，中国的国情却野蛮地剥夺人的权利，无视人的价值与尊严。他们的理想与现实的确差距甚远，换句话 ...

谢杨老师跟帖交流。

唐蒙他爹

好厚重的文章，一水小妹的文章更加有底蕴了！

跃农

原帖由 一水 于 2009-4-19 12:21 发表
人情相见不如初，多少英雄守困途。
锦上添花到处有，雪中送炭世间无。
时来易借金千两，运去难赊酒半壶。
识破人情全是假，还须自己着功夫。

谢谢如空，收藏这首律。

关键在于靠我们自己

温献伟

“矛盾”的中国人之姊妹篇？？

一水的文章，总是这样纵横捭阖。

一水

感谢跃农、杨盈川、海凹、燕子、李明、４版的跟帖交流。从中不难看出每个人对“五四”运动以及新文化的理解。对“知识分子”而言，他们或可是推动历史前进的中流砥柱。那么，在所处时代，做什么样的“知识分子”，很值得思考。

再次谢谢大家的交流。

杨盈川

　　尤其需要指出的是，新文化运动的思想家们关注的是人，他们的目的是人，他们用以评判一切的最高价值尺度是人。然而，中国的国情却野蛮地剥夺人的权利，无视人的价值与尊严。他们的理想与现实的确差距甚远，换句话说，也就是“不实际”、“不合国情”。然而，面对理想与现实的巨大落差和矛盾，他们没有放弃理想而适应现实，而是选择了整体反传统的立场。整体反传统，也就意味着不承认国情的不可动摇性而要从根本上改变国情。考察他们反传统的理由，可以用一句话概括：传统吃人。这并不仅是鲁迅夸张的说法，而是新文化运动领袖集团多数人的共识。为了把人从“人肉宴筵”中抢救出来，他们不仅要与这宴会捣乱，而且要捣毁制造人肉宴筵的厨房。也就是要改变国情。因为不破坏这个秩序，中国人就无法真正象人一样生活。新文化运动的意义就在于从深层改变中国的国情。如果从国情出发，就不会有五四新文化运动。如果适应国情，就只有放弃人的理想而安于吃人和被吃的地位。这是新文化运动的领袖们所做不到的。
    事实上，在他们之后，一些人这么做了。他们放弃被认为不切实际的人道理想而适应中国国情，不再批判国民性而处处迎合大众。这样做的结果是一些事情的确容易成功，但是，成功的却并不是原来的理想。因为历史的发展证明，适应国情必然巩固国情，在适应国情的前提下进行革新，其成功也是大打折扣的。因此，不承认国情的不可改变性，致力于改变特殊国情以利于人的生存和发展，正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闪光之处。
    遗憾的是，这一切已经被我们这个时代的知识分子所遗忘。口口声声继承五四精神的人们却在津津乐道适应中国国情，甚至指责鲁迅们的新文化运动激进而不适合中国国情，由此可见，我们的妥协是如何背离了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基本立场！

芳香碧丝草

值得深思！一水版说的好，中国人为啥彷徨？源于何？根源一水版一一道出了。
问好1一水版！

海凹

然而，在“五·四”以来，知识分子便也有了很清晰的概念：一种是专心于自己的文化教育事业，但不太关注政治和社会现实；另一种是不仅做好自己所从事的文化教育事业，同时也关注政治和社会现实，敢于揭露社会的黑暗面，并关注民众疾苦的有知识的人——此类人譬如新文化的创始人：陈独秀、胡适、李大钊、鲁迅……


是的，读了两页书，该做什么人？是个问题。

lqm407

　　五·四运动那时，思想的活跃与自由情况真令人羡慕。当时，西方的各种思潮涌进中国，但最后取胜的是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与斯大林主义。主要是列宁主义与斯大林主义。　
　　那个思想活跃势头很好，但因为战争等原因，专制统治又占了上风，一直几十年也不能改观。
　　德先生与赛先生总是好的。可惜的是没有真正的请进来。许多人认为还是老祖宗的一套好。

跃农

历史加现实的深度思考

一水

原帖由 lqm407 于 2009-4-19 20:31 发表
一水版主的文章很厚重。待再读一遍才能发言。
总之，新文化运动与五·四运动主流是好的，但也留下了好多遗憾……

期待4版下文：）

lqm407

一水版主的文章很厚重。待再读一遍才能发言。
总之，新文化运动与五·四运动主流是好的，但也留下了好多遗憾……

一水

原帖由 武俊岭 于 2009-4-19 14:51 发表

这问题史学界也多有争鸣，五四的本意是“启蒙”，让德先生与赛先生——科学与民主来中国扎根；但这个工作没有做好，十月革命的影响便过来了。共产党自然是受俄罗斯影响，马列主义嘛。

过去有句几乎是妇孺皆知的口号：“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以为一定要属于“科学”的东西才是“知识”，把科学同知识等同起来，在这种意识形态下，任何一种知识都必须挂上科学的面貌和旗帜才成其为知识，才能享受有知识的地位。因此，小文从“五四”兼谈下“知识”。对科学的崇拜，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不要走入误区就好，否则，“毒”奶粉即成了害人的“科学”。

武俊岭

原帖由 水如空 于 2009-4-19 11:15 发表
欣赏！
其实，中国的知识分子和世界上的一样，都是可怜的群体，要拯救国家、拯救世界，可是却往往连自己都拯救不了——就是在这样的矛盾中，不彷徨又会怎样呢？
“大”知识分子且不说了，看一下“草根”知识分子的 ...

看了如空转的文章，鲍鹏山是谁？
他这文章还有可生发的地方，

武俊岭

原帖由 李凤宝 于 2009-4-19 08:52 发表
　　“有史学家说，中国如果不发生五四运动，走学习西方的路子的可能性极大。发生后，便开始学习俄罗斯了。”

　　我时常也纳闷，十月革命送来了马克思主义，五四搞的却是民主科学，共产党到底受了哪个影响？

这问题史学界也多有争鸣，五四的本意是“启蒙”，让德先生与赛先生——科学与民主来中国扎根；但这个工作没有做好，十月革命的影响便过来了。共产党自然是受俄罗斯影响，马列主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