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诗《像大理一样风花雪月》之十二

张卫平

十二　马帮—游走在记忆深处和城市边缘

一声一声的铃音　在半梦半醒之间
从幽暗的地方传过来　时钟空悬
像妙香佛国中那些散落的响磬
声音过去　留下青烟
你曾经睡去　并且将遗忘遗忘
现在醒了　一个白日梦做过千年
而旷野的气息　汗漫着　溢满峡谷
它们执着一道溪水　因奔流而绵延
一队马帮　从迷茫中走近
定格　又淡出苍茫的辽远
在驮铃的背景下　马尾不停晃动
讲述如何越过旷野　踏遍荒原

一队又一队移动的马帮
更加渐行渐远　但却若隐若现
伴随着一个又一个迁徙的部族　记忆
如何种植一棵树　中断一只鹰的飞翔
――而所有的部族　都是在迁徙中形成的啊
一棵树的森林　一只鹰的蓝天
马帮延展了一条条路
驮着一个部族的想象
它在一个个绝地中描摹出万道霞光
并且它收容了那么多浪子的流散
使他们融入这里　融入这个
逐渐壮大的部族　朝向更远的远方
它将更多的村落驮在背上
重负日渐增加　情愫日渐丰满
然后　是一个机缘
比如一条溪流　一块草甸
甚至一块可以信仰的石头
或者仅仅只是一棵树在梦中的吉祥
像流云一样的幻像
寓示了他们百代的梦想
所有的器皿与生活卸载下来
马驮子扎成散漫的营盘
熊熊的火塘中火叶跃动
欢快地舔食空气　滋滋作响
粗糙的炊具中清水翻滚
汤色铺漾　美味流传
酒气在黄昏营造又一个节日的氛围
歌谣将一个狂热的夜晚洞穿
水陆码头　石板路两旁的商铺
鳞次栉比　而又无比散漫
在日出之前打开　经济往来
在日落之前关闭　融入炊烟
千年古镇　马匹越过时
卸置在湿漉漉的马背两边
它们写意着　也汗漫着
仿佛已越出这早已定格的人间气焰
模仿硕大的双翼
像一只升腾的秃鹰　飞越高原

只有那得得的马蹄
铁掌践踏出火花　点点闪亮
在那些比世代还要深邃的蹄印间
点燃了早已平静下来的香烟
以及信仰着的酥油花
在远处天高云淡　歌舞飞旋
那些绵延而混杂的生活不断被叙述
甚至不断被抄录与雕刻　变而不变

它们在何时停止了一个部族的迁徙
守候溪水常流　万里归乡
目光更为纤细　日常
却也更为深邃　大远
流动为此更为沸腾　丰盈
它们在暗中潜行　在歌谣中模仿
一个部族的迁徙却早已停止
如此的突然　犹如一日长过百年
茶马的古道　在丛林深处落满秋叶
被那些宽大的交通残忍地切断
铃声渐远　零散的传说
如片片浮云　迟钝成所有故事的边缘

但是　一个从古镇倏忽漫延的城市
在峡谷的边缘　锐利坚硬地显现
偶然的机缘　我又听到了那种铃声
它单薄　脆弱　然而真实甚至坚强
是那些衣着独特而污浊的山民
他们面色黝黑　抽着浓烈的旱烟
他们用骡马驮着他们的希望
来到山下　与我们交换
那些马们　吃着人行道上整齐的澳大利亚草
像即将稀有的物种　三三两两
胆怯地　偶尔打一个响鼻
在冬日下的雾气　像一片稀薄的青烟

我的身旁　射出了无数鄙夷的目光
一种气味对另一种气味放肆地强奸
在一个角落是一个更小的角落
在一个边缘是一个更大的边缘
一个小小的角落隐藏着最后的故事
一个广大的边缘却只能屈服于一个小小的边缘
有谁想到　我们与他们的交易
仍在犹如一千年前
这是我们这里最后的马帮
它们在城市的边缘戏剧
默缄
如此的场景　坚硬　甚至冰凉
但它是那种化石般的感动　惊地动天

我们更拥挤地生活在一起
目光早已被狭窄的空间隔断
在城市的边缘　散淡的马们抬起头来
望着我　使感动的我重新感谢上天
它们湿润的眼眸中
还是那样地沉稳与善良
我想　从山腰到这里
已是他们与它们迁徙的最长路线
如此地简短　无奈　甚至伤感
但还是远远超出了我们严重萎缩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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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张卫平 于 2009-5-16 09:58 编辑 ]

张卫平

在《中财》晒过后，估计会有较大修改。

谢谢各样老师的指导。

万里山水

犹如聆听一首大提琴的演奏，舒展中有感情的波动和细节的展开，富有气势，稍显拖沓。

一阵风909

史诗般的创作，不简单．问好

馨凝雨阁

很大气！拜读。

邱天

拜读。

高山流水

诗句丰满又朗朗上口，跨越时空，纵横历史，别有一番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