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

若谷

英子

　　与其说英子嫁给了黑子，倒不如说是嫁给了黑子家的这座小楼更确切。


　　黑子有一个二爷爷在台湾，自十九岁时当兵，后去了台湾，一去就是几十年啊。等再次回来的时候，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吧。拿出自己的钱给还健在的嫂子和孙子孙女盖了二层小楼，对90年代的山里小城来说，是屈指可数的。


　　英子便是在那个时候被介绍给了黑子。黑子高个单薄，长相一般而且当然偏黑，不然就不会叫黑子了，他总是独来独往，没有工作，倒有一种“神秘”感似的。


　　宽敞明亮的小楼除给台湾人的嫂子，孙儿孙女两家住之外，还有富裕的可以出租出去。于是出租车司机和一位做木耳生意的两家相继住进来。


　　姐姐芳芳和姐夫大刘都是有工作的人，很体面，每天出双入对，言谈举止于经意不经意间都显出一种居高临下，于是英子便自觉不自觉地和家里人有些疏远，倒是和几位女房客成了朋友。出租车司机的媳妇玲子，和生意客的媳妇静儿。玲子单纯快乐，快人快语，没事就和在外面和人闲聊，而静儿则内向，不太言语，且正怀孕三个月，于是话头更是少，整天地关在屋里。


　　吃饭的时候到了，玲子站在楼边上往大路上望了几次了。英子正好经过，笑问：“又在等小女婿回来吃饭啊？”倒说得玲子不好意思了。“今天说好了早点回来的，到现在也没见人影”


　　“跑出租哪有准点啊，你看你这痴情样儿，还象新婚似的，他不回来你就自己先吃呗。”英子的笑声脆得象铃声。


　　英子的话倒是真的，玲子结婚两年多了，也没怀孕，别人都能感觉到丈夫对她的冷淡，只有她“傻乎乎”地，天天吃饭到点站在房角那儿，往大路上看呀看的，不知要跑几趟，望多少眼。


　　英子在厨房忙了好一阵，香香的味道一直在传出来，一会儿，英子用盘子端了三个炸得又酥又香的饼子进了静儿的门里：“起来尝尝我的手艺，用鸡蛋韭菜做的，看香不香。怀孕以后不能老躺着，你得起来多活动。”


　　静儿有些害羞地从床上起来，“我又没事做，反正也不想吃饭，想等会儿再做。”
　　
　　“那我还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了呢，正好你也不用做了。”


　　“多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看看，还跟我客气！原来你做的油饼我也没少吃，就这手还是跟你学的呢，快趁热吃吧。”


　　英子微笑着眯了眼，俏皮且温柔，“我先过去了哦。”灵巧转身的同时，背后温顺的长发虽被漂亮的蝴蝶卡子轻拢着，还是随之飘逸。


　　静儿好羡慕英子的头发，几次夸奖英子长发的柔顺，每每看似随意的一拢一卡，都会风情万种，而静儿的头发是有几个自然卷的，梳理起来就没那么顺了。




　　“黑子，芳芳，起来摘菜。”住在楼下平房里的母亲隔两三天就会大清早这样大声地招呼她的一对儿女。“哎，听到了。”也每每第一声也是最后一声回应基本上是英子的。


　　其实英子是被婆婆的喊声“吵醒”的，只八个月大的儿子，晚上要照顾，睡得并不踏实，黑子很懒，从不帮她带孩子，更别说做家务。就一天天东转转，西遛遛，好工作不好找，不好的又挑剔，所以每每心情也不好，经常和一帮哥们熬到半夜，白天就钻屋里睡“霉瞌睡”。也所以每次他妈叫“黑子”，其实是叫给媳妇英子的。黑子也从不帮他母亲做点什么，虽父亲已故四五年，黑子也结婚两年了，还仍然没有长大懂事，知道心疼母亲和媳妇的样子。


　　“看着宝儿点，我下去帮妈摘菜了。”英子说完，手里已麻利地把柔顺的长发一卡。“听到了。”黑子懒懒地应一声，接着翻个身。而二楼右首的芳芳屋里则回答声也没有，甚至还能听到胖胖的姐夫大周的打鼾声。


　　在这个小县城边的小村里，９９％的人都是菜农，每年靠种菜，卖菜谋生，所以每天早起收拾长好的各种菜，然后淘洗干净，是很累的也是最平常的活。


　　“以后芳芳不起来，你也别起！”玲子心直口快，在为英子打抱不平，“咱又没事，人家俩人都上班”


　　“没事也不起，你不还看孩子呢吗，芳芳的孩子都大了”玲子这样说倒是让英子想起昨天的事，心口隐隐伤痛。

　　“我不要妈妈送，我要舅妈送”大早，六岁的侄儿在楼下闹开了，“行，妈妈不送，让爸爸送你。”芳芳很有耐心的声音。“也不要爸爸送，我就要舅妈送”。侄儿的声音愈大了。英子放下刚哄睡着的儿子，因为好多时候都是她送的，今天儿子不太高兴，老也不睡，黑子又出去了。


　　“你以为每天给你钱就好啊，那是要把你变坏了！”芳芳的声音压过侄儿的声音。刚想下楼的英子顿时一愣，泪水差点就流出来，但她忍住了，稳稳神走到窗口，向楼下对侄儿说：“小弟弟还没哄睡着呢，舅妈走不开，就让妈妈送你，听话。”侄儿不闹了，因为他平时特喜欢舅妈家的小弟弟。
　
　　英子和玲子一起时是笑笑闹闹的，无忧无虑的，静儿不爱说笑，但英子喜欢和静儿说心里话，说悄悄话，也只有和静儿一起时，英子是安静的，也是忧郁的。


　　就在三天前，英子感觉吃饭无味且呕吐，去查，又怀孕了，儿子还不到一岁呢。那天她一个人吐得一塌糊涂，黑子一回来英子就说：“你带我去医院做了吧，孩子太小了，又不能接着要。”


　　“你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吧！”黑子冷冷地撂下一句话，回屋就躺下了。
英子被黑子这一句呛得半天没回过神，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泪流满面。怨谁呢？谁让自己家当初看中了他家的小楼了，谁让她当初为了父母就答应了呢？


　　后来也才知道，黑子一直一厢情愿地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兰子，而兰子家断然不同意，因为黑子太懒，用脚趾头想他也撑不起一个家，会让兰子吃苦的。现在兰子就在他们村头路口开了家商店，丈夫多半时候在外做生意，小日子过得比黑子强多了。


　　黑子经常出入于那个商店，而且有时深夜而归。每每听着黑子刻意放低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英子就假装睡熟的样子。而当黑子在她身边躺下并很快响起鼾声以后，英子就会泪如雨下。


　　而白天的英子依然快乐，笑声不断，不管和谁说话，清脆的笑，甜甜的声音都会让人感觉到英子的幸福。是啊，偏僻小山村里的女子能嫁到城边来，并住进这村里数一数二的小楼里，在别人看来是何等的荣耀的事啊！


　　“唉，我真不知道黑子怎么是这种人！委屈你了，英子。想哭就哭出来吧。”静儿心疼地握着英子的手。


　　英子已经没有泪了，只是望着心底深处的某个方向。“其实，没结婚以前，我也自己谈了一个，他等了我好几年。”


　　这话让静儿睁大了眼，但没敢打扰英子，她已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


　　原来英子上学时和同学大山互相倾慕，高考后英子落榜，而大山却如愿进了大学校门。大山在去上学前叮嘱英子一定要等他毕业回来。


　　英子等了，一年内提亲的人很多，英子都拒绝了。而有人提到黑子家的时候，英子父母却死活不依英子了，因为在他们心里，两年的等待是漫长而虚幻的，而城边这座小楼才是现实的，触手可及而且更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的，于是亲戚朋友的高压之下，英子含泪写信告诉大山：“专心上学，我不等你了。”


　　“现在他毕业了吧？”静儿轻声问了一句，深怕惊了英子。


　　“刚毕业，分配了，工作还算不错，我也放心了。”顿了又顿，英子努力在调整自己，“他让我离婚，我说孩子都有了，离婚？开玩笑呢？”说完这句的时候，英子的脸有了笑容，在逐渐回到她平素的样子。


　　“就这么着过吧。”


　　倒让静儿不知说什么了，本应该自己安慰英子的。


　　之后不久，英子家就大车小车地运进好多东西，再不久，就看不到黑子吊儿郎当转来转去懒散的样子了，而是每天一辆自行车带着个大大的纸箱出出进进的身影。英子给静儿和玲子也各送一包糕点让品尝，让她们两个大惊大喜：“英子，你会变啊？”两个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


　　“哈哈，我早就会这一手，就是没机会露罢了。”


　　英子开朗活泼依然，笑声依然……






[ 本帖最后由 若谷 于 2009-6-8 08:29 编辑 ]

若谷

原帖由 王三虎 于 2009-6-17 17:58 发表
东西很好，味道也足，若谷先生要加劲，再出些其它方面的。我喜欢快节奏

谢三虎朋友鼓励。在太虚版我还是新手，会继续努力的！问好！

若谷

原帖由 尤世民 于 2009-6-17 10:35 发表
小说开头就设置了悬念，导引着我读了下去，意外发现中财加精不计酬的作品贴到别的论坛，都是人家赞美加精的

谢朋友鼓励！问好！

若谷

原帖由 长天 于 2009-6-17 08:44 发表
呵呵，祝贺加精！继续努力，向我给你提出的目标，前进，前进，前进.....进......

谢谢长天鼓励，不过你的目标确实大了点，我尽量努力吧！

若谷

原帖由 芳香碧丝草 于 2009-6-14 17:39 发表
周末愉快！谷

谢燕子关心！从昨天晚我才能上来，不过白天依然没时间，只好偷空了。

王三虎

东西很好，味道也足，若谷先生要加劲，再出些其它方面的。我喜欢快节奏

尤世民

小说开头就设置了悬念，导引着我读了下去，意外发现中财加精不计酬的作品贴到别的论坛，都是人家赞美加精的

长天

呵呵，祝贺加精！继续努力，向我给你提出的目标，前进，前进，前进.....进......

芳香碧丝草

周末愉快！谷

若谷

原帖由 杨友泉 于 2009-6-10 08:33 发表
佳作提读！

谢杨版提读。最近太忙，很少时间上来。再次感谢，问好！

杨友泉

佳作提读！

若谷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09-6-9 13:08 发表
回味无穷的好作品！

谢鼓励。问好！

天下为公

回味无穷的好作品！

若谷

原帖由 摇曳风铃 于 2009-6-8 20:26 发表
谷的小说原来也写得这么好,欣赏并问好!

谢风铃这样说，是对我最大的鼓励。问好！

若谷

原帖由 尚庆海 于 2009-6-8 16:29 发表
支持精华！！！！！！！！！1

谢朋友支持。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