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暮春，在园中

曹红

　　Happy-go-lucky，既然别无选择。随遇而安——放之四海而皆准，我再一次有机会实践到自己的人生信条。放下女人出门的必须，时令挎包——这自给的负累，静静地，我坐在了读书公园一隅，一条陈旧的长椅之上。尽管落坐的那一瞬，曾有些许犹豫，担心椅子是否洁净。但环视四周，几多怀抱书本，兀自看读的天之骄子们，我更有理由相信，这张椅上，刚刚离去某个他或是她，抑或是他们。椅是洁净的，墨香犹存，我大可收起自己的那丝可叹又可笑的矫情，放心落坐。

　　读书公园，坐落在小河之畔，一片桉树斑驳的绿荫之下。置身在此，无疑是与青春为伍。我只是偶然来到，手中空空如也，与周边张张年轻看读的身影形成巨大反差，却丝毫不觉尴尬。倘使我装模做样地手持读物，那才势必心虚。虽然，尚保持着未曾发福变形的身子骨，但那不再是一汪碧潭般清澈的眼眸，以及额上拜岁月赏赐的沧桑，终会败露自己已属时光冲刷后的残花败柳，与青春明显相去甚远。所以，彼时的我，甘愿手儿空空，眼儿空空，心儿空空。就这番寂静地呆坐在这隅，做一个不用伪装的，落落过客。

　　春是勤勉的，春亦暧昧着。当赞许的目光扫过几多翱翔在知识中的青春面孔，一张椅上拥抱在一起卿卿我我的小情侣，也不例外地落在眼角。暮春的日光，少了些许的温和与柔媚，夏的灼热与火辣已初见端倪。不久之前的我，刚刚徒步走过一段路程，已然尝试了阳光的温度。昨夜那场酣畅淋漓的雨，换来今日这朗朗日照。“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骤然串出的词调，让人滋生莫名地情愫，带来几许宋词的婉约与凄美。天青色，是否又在等候另一场烟雨，我慵懒地不去绵想。只是，今朝的我肯定未有相等之人。等待之于我，早已不过是一桩蓬莱旧事。虽然穿越那条锈迹斑斑的记忆之城，我依稀尚能望见，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青春倩影，那个曾经苦涩等待的自己。

　　邂逅一只白鹭。它沿河低飞，不疾不缓。清寂，却不失优雅。“一行白鹭上青天”的壮观景致，貌似不过是提供给我们作幽思冥想的引子。虽然这座未被污染的山水园林魅力城市，时常可望见自由自在的它们，却都给我留下形只影单的意象。独来独往，看来不单指射几许孤单的城市人儿。眼前的它，是否也曾在自己的飞翔中，寻觅过另一只可共同展翅，共同栖息的它？如此清寂，可有尽头？我对白鹭的了解其实无多，无以释怀的是它那身纯粹的白。总是以为纯粹才是永恒，不会褪色。一切纯粹的东西，总会于我心有戚戚焉。尽管智者们严肃告戒，崇尚纯粹是一种逃避，有着严重不和适宜的悲哀，而愚者如我，却一味固执地我行我素。但我更信奉卡夫卡所言：“人活在世上，必须对某些永恒的东西有一种不变的信心。”，每当我据理力争，朋友便摇头顿足，口中定会念念有词：无可救药，典型的唯美主义。我浅浅一笑，不予反驳。

　　心有灵犀——我一贯避讳这个词。虽然这个词的原意所要表达的，是多么令人向往的美好。只因这个怪诞的时代，它已染上暧昧的色彩，而被亵渎与滥用。但是，面对白鹭，我更愿意抛弃前嫌，斗胆借它原本的纯粹美好一用。时常在不经意间，我望见它独自飞翔的身姿。无论清晨，还是傍晚；无论晴空万里无云之时，还是山岚雾霭云集之时；无论空旷的田间地头，还是幽静的乱石河谷所在。心上的它，时而悠闲，时而匆忙。人类无法企及的旅行。潇洒。决绝。义无反顾。虽然，每次的遇见，结局完全相同——远远地，仅余一点白色的光影，供我目光追随，无限感慨。此刻，这只低飞的白鹭，一身洁白的羽毛，缓慢扇动的双翼，与经历昨夜那场整夜喧哗的夜雨之后，汹涌翻滚而来的混浊河水形成鲜明对比。我久久凝视。最终目送那点白，那纯粹，渐渐消失在难以言表的视线之外。

　　有风乍起。春，就是春，即便是暮春。依然是不谙世事的犟脾气孩儿善变的情绪，是戏台上那让人瞠目结舌、匪夷所思的技艺“变脸”。阳光乍隐乍现。让人不由地抬头凝望苍穹。不知何时起，天空已悄然变换着一张忧郁的面孔，由高远向低处逼近。风吹得人发丝凌乱，不时遮蔽视线。指尖一遍遍梳理，却总也不及风儿孩童般的玩劣。索性不理不睬，由了发丝乱飘乱舞，由了视线忽隐忽现。

　　桉树，在摇曳。风中，叶子注定是天生的舞者、音乐人。每一片叶子都在浅吟低唱，每一片叶子都在忘我起舞。几个音符不成调的曲子，简简单单的舞姿，却独具渗透力，直抵人心。音乐在继续，舞蹈在继续。可是，一些叶子，却已精疲力竭。完成生命中最后一场音乐与舞蹈，悄然谢幕归隐。

　　目光，复又追逐某片落叶。看它轻柔地盘旋低回，寂静地飘散零落……


　　叶子　是不会飞翔的翅膀
　　翅膀　是落在天上的叶子
　　……


　　那支熟悉的《叶子》从心上飘出。让人不可遏制地忆起那个叫阿桑的年轻女子。一个为时代的孤寂之病，用悲悯而沧桑的嗓音，唱出一曲曲落寞挣扎的的心声，被誉为“疗伤歌手”的女子，她的颓然长逝。无人知晓，曾经的我，为她隐忍的诉说所打动。我一度用心猜想，这是个有着怎样遭际，心碎难奈的女子。因着自己的直觉，而对她感觉着莫名的心疼。直到唯一一次，我在电视上邂逅了她。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在一个娱乐节目中，看到参与其中的她，她的年轻和开怀的笑。那一刻，我为自己之前对她的猜测感觉歉疚，也为自己那自以为是的直觉而懊恼。从此，听歌品歌依旧，却不再被我联想到歌者本人。
可是，可是……


　　清晰记得，不久之前的那个上午。我浏览网页，骇然看到的那个标题：“让我们怀念阿桑《寂寞在唱歌》”带给我的震惊。第一反映是为这个女子抱不平：谁在恶作剧，糟践一个年轻的生命？！怎么可以这样？！鼠标点击，读完短短的寥寥几行吊唁词，依然不肯轻信。疑惑是他人张冠李戴的搞错。直到在百度中敲打出“阿桑”两字，出现在显示屏上的，那满满的，因其患绝症去世的消息，以及她坎坷的生平简介——已不由得人不去相信。生命被病魔打上休止符，青春颓然谢幕。阿桑低调地，一个人安静离去。

　　彼时，一个人的电脑前，在她《一直很安静》的歌声中，疼惜的泪珠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此刻，寂静的读书公园里，一个人在暮春的风中，看轻舞飞扬的叶子归去；默默地，再次为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寂寞歌者，送达自己的哀思。阿桑，孤单与坎坷已至尽头。此去天堂，你一定不再寂寞，事事顺达。
　　……

　　深呼吸，让纠结的情愫得以缓解；阻止泪的溢出，最佳方法是睁大眼睛，抬起眼帘。我屡试不爽。这会儿，我深呼吸，我抬头。

　　一群盘旋飞翔的身影落入眼帘，进入模糊的视线。瞬时，我已断然确定，那是一群鸽子。虽然我未曾听到印象中定会一边飞翔，一边发出的响亮鸽哨。

　　鸽子，眼前的邂逅，无疑温抚了之前滞重的伤怀，让一丝愉悦在身心蔓延。在这个生态良好的城市，大量可见的，是被人们讥为“闹山的麻雀没有二两肉”的，唧唧喳喳、吵吵嚷嚷的生灵——麻雀。而我的记忆里，于现实中，邂逅一群飞翔的鸽子，曾是空白。

　　鸽子定会是所有飞翔的鸟类共同羡慕的对象。只因它们的处世方法，生存方式：可以尽情尽兴飞翔在蓝天白云，可以无拘无束栖息在人类为之搭建的窝棚。被人类誉为和平友好的“使者”——这一传世美誉，温暖着孤傲的尘世人类，甚至是有意无意提醒着某些好事的争霸者；那永不被遗忘的功劳——曾经的信使，而无论是为爱情还是阴谋，战争还是和平。尽管现今以及未来，我怀疑是否有人还会再度起用它们，成为免费的邮差。电视电影里，我总是极愿听到它发出的“咕咕、咕咕”的声音。并不敞亮，沙哑而沧桑。仿佛告诉我们，世间原本没有坦途，它也曾历经生活的种种艰辛与磨难。

　　低沉灰蒙的天，预示着就要莅临的烟雨，不仅不适合我们去徒步，很明显，也不适合鸟类的飞翔。鸽子始终在盘旋，久久没有离开我的视线，飞向远方的迹象。这贸然闯进我视线里的浪漫和温馨，让我流连不已。







[ 本帖最后由 曹红 于 2009-6-10 16:31 编辑 ]

曹红

原帖由 吕永红 于 2009-6-12 08:22 发表
意象纷呈，情感逶迤。
学习，问好！

问好，向你学习。

曹红

原帖由 三脚猫 于 2009-6-12 08:13 发表
意象纷呈，娓娓道来。慢慢享受。

问好。向你学习。

曹红

原帖由 秦时明月 于 2009-6-11 20:08 发表
独特的情调，独特的感触，细腻的文字，使人沉静，幽思！问好，学习！

感谢看读。向你学习。

曹红

原帖由 摇曳风铃 于 2009-6-11 20:02 发表
很美的文字，如同你视线里的风景！
问好曹红！

问好！请多指教。：）

曹红

原帖由 汤如浩 于 2009-6-11 19:51 发表
意象纷呈，情感逶迤。
学习，问好！

向你学习。：）

吕永红

意象纷呈，情感逶迤。
学习，问好！

三脚猫

意象纷呈，娓娓道来。慢慢享受。

秦时明月

独特的情调，独特的感触，细腻的文字，使人沉静，幽思！问好，学习！

摇曳风铃

很美的文字，如同你视线里的风景！
问好曹红！

汤如浩

意象纷呈，情感逶迤。
学习，问好！

曹红

问好！杜斑斑。杜斑斑的周到，总是令人感佩不已。

杜永生

一直在忙。晚上来欣赏。问好！

曹红

原帖由 杜永生 于 2009-6-11 11:11 发表
先提起。后欣赏。问好！

谢谢杜斑斑提起。：）

曹红

原帖由 清浅居 于 2009-6-11 11:00 发表
很唯美的文字，淡淡的倾泻出一种莫名的愁怨，随着笔者笔端的游走，把拜读者的心境也清洁了许多。好文字，学习了，问好！

问好！感谢朋友看读，向你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