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邻居

月照无眠

   
       我住的房子后面是民工队临时搭建的棚子，棚子围成一个一个小四合院，靠近我的窗口是一个水池。常常，坐在房间里能听到水从笼头里流出来地哗哗声音，听到这种声音常常会让人心里反射的想尿尿。
     
      那天，我开轨道车调完车，把车停在靠近水池的位置打扫卫生。民工队二少爷（民工队老板的二儿子，我们喜欢叫他二少爷）的儿子，牵着他奶奶的手来到我的车边，哭着要上车去玩。
      
       他奶奶问，我能带他上车玩一会儿吗？
      
       我一边打扫卫生一边点头说可以啊，放下手里的拖把，伸手把这个才两岁的孩子抱到车厢里。他像个走进儿童乐园似的，兴奋地走进铺满地毯摆满沙发的车中部，满世界里跑。他奶奶随后上来，跟着孙子走进车里，被里面的摆设惊住了。她问，你这个车怎么这么豪华？有地毯、空调、彩电、还有沙发？开这车比以前舒服多了吧？
      
      我说，这车是商务车，专门接送领导上线考察或者现场办公用的。
      
      她哦了一声，看到那个小家伙正双脚踩在我刚刚擦干净的沙发上，忙跑过去给抱了下来。
      
      小家伙看了我一眼，还调皮的笑。说了句我听不懂的方言。
      
       我打扫完卫生后，想锁门回宿舍了，没想到这小家伙不肯下车了。没有办法，在他奶奶也走后，我只好留下来陪他玩。看到他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一股子很好奇，但是又不是很专心的样子。我就坐在椅子里，播放器里放着音乐，看他在铺满地毯的车里跑来跑去，空调的冷气渐渐地把我催眠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有人在我的手臂上轻轻地拉了以下。我以为是在梦里。
      
       睁眼看到小家伙一脸要哭的样子，祈求地对我说，大大，我要回去（到现在我还不明白大大是什么意思，应该是一个称呼吧，他奶奶一看到我，总要他这样喊我，后面四个字也我猜测的）。
      
       我好像等到了救世主似的，忙下车后，将他抱下车，并送到他奶奶手里。在他奶奶的指点下喊，大大再见。
      
      没有想到，从这以后，只要是我开车从这里经过，他只要看到是我就喊大大，大大。
      
      有时候，我一停车，他就会自己跑过来找我。
      
       渐渐地，我闲暇的时候也好，在洗衣服的时候也好，他看到我总要拉着我让我带他去玩，不一定要上我的车，就陪他在地上捡石子玩，或者在铁路上走。他还不会说很多话，会说的几句话我也听不懂。但是我看到每每冲我笑的样子，我知道，他跟我在一起一定很开心。
      
       有次我在洗衣服，给他们家打工的给他在边上的小店里买了几袋子零食，打开包装后，他一边自己吃一边满世界里跑。给他买吃的那人，特意逗他，要吃他手里的东西。这小家伙，从食品袋里拿出两片薯片放死理往我这边跑，一边还要哭的样子。他奶奶急得直喊慢点！慢点！
      
      那人见他这样子，也不敢在后面再追了。
      
       他呢，看看身后没人，又放慢了脚步，诡秘地一笑。然后走到我身边，把手里的薯片直往我嘴里送，我看到他那黑乎乎地手，还是有点后怕。再说，这小孩的东西，我也不能随便吃啊。没有想到，这家伙看我不吃就哭。
      
     他奶奶说，你快吃了吧！你要是想吃他的还吃不到呢，要是他要给你吃，你不吃他还不行。
      
      心想，还有这样的孩子！我停下洗衣服，张开嘴巴，他破涕为笑，把薯片塞进我的嘴里。然后冲我嘿嘿地笑。并且高兴地喊他奶奶，好像是在说，奶奶你看，大大，吃了。
      
      他奶奶跟我说，他告诉我，你吃他的东西了。你还别说，很少有人能吃到他的东西。
      
      我一边洗衣服心说，这小家伙，还挺怪的。
      
      小家伙常常也在我的窗户外喊我，有时候会把刚刚睡着的我喊醒，有时候会把我刚刚有了的思绪打乱，有时候会自己跑到我的房间里，有喜欢的东西就占为己有拿回家了。我不会为失去一样小东西而觉得不高兴，相反，我为有这样一个小朋友天天往我这里跑而感到舒心、愉快。空闲的时候我会抱他去铁路边散步，去小店里看别人打台球，他在我怀里聚精会神地看。在他奶奶看来，这真的是奇了，他从来不会这么老实的。同事们见我常常抱他，开玩笑地说是我儿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爱和我在一起。
      
       时间过去几个月后，那天，我从窗户里看到在拆除棚子，小家伙的爸爸和爷爷正组织一帮民工在往边上的大货车上装东西。他又来到我房间，我知道今天他们就要走了，对他的出现我还是感到意外。忙把他抱到床沿坐了，找来一些零食给他。他一边接过我的东西，一边嘴里又说着方言，嘴角里时而露出灿烂地笑容来。对讲机里调度在呼叫，我拿起对讲机回答之后，知道是要我开车去岳阳了。我抱起他说，走，我送你回家。
      
      他扑到我的怀里，紧紧地抱住我。抱着他往外走，他嘀咕地又说了句什么话我没有听明白。到了他们住的地方了，我要把他放下来，却怎么也放不下来，他死死地抱住我的脖子。眼泪哗啦啦地流，哭得十分伤心。他的爸爸蹲在水池边洗脸，看着我们俩一句话也没有说，我看到他目光里的茫然和不解。也许是怀疑的目光。他的爷爷奶奶在不远处喊，要他们心爱的宝宝回去。可是，他就是不肯放开我，哭得伤心极了。
      
       我说，你别哭，我等会回来再来抱你去玩好吗？
      
       他摇头，满是泪水地望着我哭。
      
       他奶奶说，你大大去上班，一会回来再来带你玩。好宝宝，你听话好吗，不听话，大大不喜欢你了。
      
       我得马上走了，调度在对讲机里像催命鬼似的喊我，扳道员站在她的岗位上，顶着烈日地等我。我掰开他的手，将他放在地上，好一会儿他不肯自己站，好像还是一个不会走路的孩子，哭声让我心疼，差点落下泪来。我想，如果不是此时要去上班，我一定要留下来陪他，直到他自己想离开了为止。可是，工作在身，由不得我。等他勉强站好后，他的奶奶跑过来把他强行抱走之后，我默默地看着他奶奶抱着他的背影，心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转身上了车，一声长笛出发了。车窗外，我依然看到他依偎在他奶奶的怀里哭泣着望着我这边。
      
       等我天黑时，我返回来这里，已经是人去楼空了，默默地望着这片空地，往日的小四合院已不复存在，我若有所失，知道他走了，跟随他的爸爸、爷爷奶奶继续漂泊了。也许这一生，我们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小家伙面对离别所体现出的不舍和依恋，让我感动。也许他早就对分别有所感知，才对我难舍难分地哭，是我强行的分开，不知道会不会伤害他幼小的心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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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月照无眠 于 2009-6-28 17:53 编辑 ]

高迎春

人，都需要心灵的关照，需要情感的慰藉，连两岁的孩子也能分辨谁对他好呢。很感人的文章！

月照无眠

原帖由 敬一兵 于 2009-6-28 08:24 发表
文章充满了强烈的人情味，描述缜密细腻，对心态的勾勒颇有特色，欣赏。发帖时请注意段落间空一行。

------谢敬版主！段落已修该过来。

月照无眠

原帖由 杜永生 于 2009-6-28 01:21 发表
大大，就是大伯的意思。看来这两岁的孩子对你特别友好，也特别恋你。孩子随着父亲漂泊，在不同的环境里，也会有不同的感觉。就像今天与你在一起，他竟然那么喜欢上你。对这个小家伙，我都心生疼爱呢。文章段落之间要 ...

-------谢杜版主。孩子也许有的时候只是一种新鲜感，过去后也就过去了。大大的称谓原来是大伯啊！文章段落已经修正过来，谢指点！

敬一兵

文章充满了强烈的人情味，描述缜密细腻，对心态的勾勒颇有特色，欣赏。发帖时请注意段落间空一行。

杜永生

大大，就是大伯的意思。看来这两岁的孩子对你特别友好，也特别恋你。孩子随着父亲漂泊，在不同的环境里，也会有不同的感觉。就像今天与你在一起，他竟然那么喜欢上你。对这个小家伙，我都心生疼爱呢。文章段落之间要留有空格。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