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爱

清风盈袖

<br /><br />　　面对虚弱得摇摇欲坠的我，看着比我高一个头的你不但没有任何怜意，反而全是无理恼怒的脸，我突然没了眼泪。你刹那间表现出来的冷漠，让我感受到了极度的陌生和惊骇！“一直把你当成我生活的全部，奋斗不止的希望和力量，你今天终于让我明白，这个世界上的谁，都不是自己的全部和希望，除了自己！”说出这几句仿佛耗尽全身力气的话，我走了出去。并不重的关门声在寂静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毫无目标，在烈日当头的公路上踉踉跄跄，不知道走向哪，就朝着与家越来越远的方向走。包里的手机不停地响，我没看，也不想看。身后那一声清脆决然的 “砰”，似乎就已让我与家，与世，与这样那样如同蜘蛛网一样牵绊着我，苦痛着我的种种，隔绝开来，什么都与我无关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多远，当颓然倒在地上，艰难抬头的时候，发现不远处竟然有个碧波荡漾的大水库。看到水，体力和意志都近乎崩溃的我顿时振奋起来。坐在清澈见底，波光粼粼的水边，注视着或大或小的鱼跃出水面，打个旋儿又欢快地游进深处，那起起落落的态势对此刻的我充满了诱惑。能够成为水中一条鱼，是我的向往，但没想到要使之成为最后的归宿，更没想到令我心如死灰的，竟是我最爱的人你，我视若珍宝的儿子！

　　虽然我说，谁都不是我的全部，但事实上，你一直都是我生活的全部，一切的一切都只因你才有意义和价值。只要你是快乐的，所有的艰难，再多的痛苦，都能够在你的一笑间得以消融。而今天，你令我极度陌生的不懂事，却在我的心上刻了一个血糊糊的问号：我都做了些什么呵？注定没有答案，或许说，此刻我已不需要答案，什么样的答案对都我已无关紧要。

　　2008年的股市一路往下狂飚，被吞没的钱可能足以让我赔偿下半辈子。在前所未有的经济窘迫面前，为了让你得到更好的学习环境，我和你爸爸毫不迟疑地把你送进了学费昂贵的重点一中。不论怎样拮据，都不遗余力地满足你的任何需求。复查病情的那天，出了医院，我虚弱得连回你姨妈家的力气也没有了，但始终没舍得花钱坐出租车。咬紧牙关，硬把自己拖了回去。而到了晚上，在电话里一听到，刚下晚自习的你肚子有点饿，马上就下了床，买了一大兜吃的喝的，气喘吁吁送到学校。看你吃得很香的样子，我的心充满了无比的快乐和满足。
　　那次，你爸爸疲惫驾车，正在闭目听音乐的我在异常的声音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已象脱缰的野马，撞断公路边的护栏，直奔悬崖，幸好被一块巨石挡住。那瞬间，假如还存有一丝选择的余地，唯一的念头只想到扑上去，把你和你爸爸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垫地，只要你们能够生还！你们的平安、快乐远远重于我的生命，似乎已是我的本能。

　　多年来，你爸爸把80%的时间和精力给了工作和没完没了的应酬，老的管不上，小的顾不了。我一个人兢兢业业上班的同时，又带着幼小的你，还把你远在农村的爷爷奶奶，七亲六戚的大小琐事料理得稳稳当当，妥妥帖帖，而从未叫过一声苦，有过一句抱怨，向谁诉过一次苦。常常累得筋疲力尽，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你们似乎已习惯于我的付出。不只一次心灰意懒地想，累得趴下的时候，应该也是生命回归的时候了吧。舞弄了大半辈子文字的我或许再不会留下只言片语作为解释。该或不该说的，都已说了太多太多，该或不该的交代，都已一再重复。能够安排的，都已尽我最大努力做了个觉最妥当的安排，未尽的，已无能为力。倘若有朝一日，去了自己最想去的地方休憩，应该是我生命中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自私……

　　想不到这“倘若有朝一日”竟然来得如此早！这样决绝地让我不愿意再扮演任何一个角色，做水中那尾自由自在的鱼，于我何尝不是一种彻底的解脱！

　　而当我把手中的药送至嘴边的时候，却不可抑制地想独自去远方看病，离家多日的母亲。想到那张皱纹交错的脸，那头秋霜浸染的白发，那双慈祥，对我这个女儿似乎永远不能放下心来的眼，以为已经顿时失语的我放声嚎啕起来。百善孝为先，倘若让一生遭遇很多不幸的母亲到了垂暮之年，还来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残忍，我还有什么资格谈孝心，又怎走得坦然安心，倘若上苍有眼有灵，岂会饶恕我这样行为？再者，我走了，那沉重的债务留给谁来偿还？你吗？我尚未成人的孩子！

　　滚落于水的药在我的哭声里渐渐消溶……

　　我又回到了家。

　　孩子，我才出门，你就意识到自己对我的伤害有多大。手机持续不断地响，我知道是你，当时真的想负气扔了它，但我还是不忍心也不愿意让你着急。你自小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那天的冲突，是因为你的心情特别不好。而你当时的神情和话语竟然致我死命一击，是因为我太爱你，对你习惯性地要求极端完美，近乎苛刻，不容许你犯任何的错误，而你毕竟还是个孩子，原谅我忽略了这一点。
　　我今天零散写下的这些，只想告诉你，你依旧是我的珍宝。我对你的严格并不是想给你施加压力，非逼迫你考上名牌大学为我脸上贴金增光，只希望你有个幸福的未来。处于在这个竞争越来越剧烈的年代，将来的就业竞争压力不是你能够设想的，但好大学就是一张有效的就业通行证。你现在在学习上多刻苦一些，将来的路就会走得顺畅一些，省心一些。虽然你从小是个聪明懂事的好孩子，但是有一点，你必须承认，在学习方面，你的上进心和责任意识确实太薄弱，舍不得吃苦，用功不够，自控能力相当差。这让我不得不日夜为此焦虑、担忧。虽然，生活中的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善始不一定能够善终。但殚精竭虑努力的过程，却应该是我们必须的所要所求。回首的时候，只要不觉得愧疚，遗憾，怎样的结果都是可以坦然面对和接受的。
　　人生旅途中，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保障衣食住行的同时，竭尽全力提供更好的教育环境，是为人父母的必然所为。而通过自己的智慧和努力，以有所为，做一个于人于己于社会有益的人，是你的义不容辞。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高迎春

提读！问候清风周末愉快。

西北明月

支持精华，好文笔！

简然

清风，看了你的文字我承认与你相比，我是一个不负责的母亲。猴崽子们正值青春期，什么话什么事都敢说敢做。于是，我做了个放养的饲养员。

清风盈袖

谢谢一兵、若雨，小云弟弟，若荷！除了了感动还是感动。

若荷

去年，我也差点写一样的文字了，儿女总是让我们牵挂。而他们根本不知道，有什么比这操心更折磨人的。

凌云昕

有些文字足以让人落泪，
这一年多来一直在打听姐姐的消息，
后来约略知道您是因为金融风暴受了不小的打击，
我就在心里默默祝福，
希望能再在论坛上看到您令人开心的关切和鼓励，
能再次看到您提起笔来真是让人高兴，
必竟所有的东西都是身外之物，
唯有感情能伴此终生，
祝福姐姐，生活幸福快乐！！！

琴若雨

我又走了进来，再次读到这令人心痛的文字。问好清风，抱抱！

敬一兵

很久没有读你的散文了，今天来读，依旧被文中真挚的情愫和质感的体验所感染，确实不错，支持精华！

清风盈袖

原帖由 黑龙江小龙女 于 2009-9-2 10:13 发表
姐姐，这文看的我有共鸣，我女儿还有四年考大学，可以说这一辈子的走向就在这四年决定了。我也想为她付出一切。只是现在都在路上走着，遇到什么，我也不知道。
问候姐姐，孩子正在青春期，自己慢慢宽心。

见过妹妹孩子照片，很清秀的女孩，祝福你们

清风盈袖

原帖由 章烨zhangye 于 2009-9-2 09:41 发表
阅读全文的过程，惊心动魄，为一位贤妻良母的命运担着心，一个女人源自内心的剖白，对一段极度精神危机的反思和回顾，让我们看到了人性的脆弱和柔韧。那份悲观的决绝，那份负气的执拗，真切且震撼。善待每一个亲人， ...

问好章烨。你的认真和诚恳令我非常感动

清风盈袖

原帖由 娴情逸致 于 2009-9-2 09:40 发表
看到清风的文章是颇有共鸣啊，多少次失望后的坚强，多少次流泪后的自我调整，这就是天底下的母亲的苦涩的心。欣赏、问好清风！

恩，谢谢逸致温暖的回帖

黑龙江小龙女

姐姐，这文看的我有共鸣，我女儿还有四年考大学，可以说这一辈子的走向就在这四年决定了。我也想为她付出一切。只是现在都在路上走着，遇到什么，我也不知道。
问候姐姐，孩子正在青春期，自己慢慢宽心。

娴情逸致

看到清风的文章是颇有共鸣啊，多少次失望后的坚强，多少次流泪后的自我调整，这就是天底下的母亲的苦涩的心。欣赏、问好清风！

清风盈袖

原帖由 财智天下 于 2009-9-2 00:15 发表
　　一个母亲的肺腑之言！

　　我觉得，对于孩子，不该说这么重，小东西们懂事的过程是比较漫长的；另外，无论遭受什么打击，自己别灰心，开心一点面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看到你一段关于股市的文字，最 ...

那天其实也不全怪孩子伤了我，那段时间，身体状况的糟糕，来自股票令我窒息的巨大压力，工作和家庭中的诸多烦心事纠纠结结，让我的承受和意志似乎到了最大极限。
谢谢嘉兄开导！我会慢慢调整的。

清风盈袖

原帖由 宋长征 于 2009-9-1 22:29 发表
因为爱,所以爱-能读出一份真挚的感情,和对孩子的舐犊情深.

谢谢长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