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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月亮月亮我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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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26 15:2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枫叶飘飘 于 2017-7-27 07:28 编辑


       月亮月亮我的船

  文/枫叶飘飘


  1

  为了逃避巴掌和杀猪刀,我在微信里给大驴留下几句话,背起挎包,登上了去海岛的客轮。

  天空碧蓝如洗,雁阵排列整齐,它们背负着季节迁徙。我知道,路旁的狗尾草依然在秋风中摇曳,杨柳树的叶子还在院子里飞散,我的亲人,永远是种在心田的情结。

  离开土门沟,我告诉母亲,说出去远行。我的母亲目睹大驴永无休止的吵闹,也见过父亲对施暴的大驴搧耳光,大驴当时认错,过后故伎重演,所以,母亲找不到阻止我离家出走的理由。

  结婚三年,我的肚子一马平川,婆婆平时在小叔子家吃住,经常隔着一堵墙指桑骂槐,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大驴每一次去她那里,经过洗脑,回家就灌醉自己,撒酒疯,冲我拳打脚踢。更为严重的是:他亮出了杀猪刀!

  我不服,对婆婆说:“怎么知道问题就出在我身上,要不,我和大驴去大医院检查一下。”

  婆婆用牙签剔着牙,将一截韭菜叶剔下,又抹在嘴里说:“大驴膀大腰圆,能吃能睡,哪来的毛病?我看是你们王家的根儿不纯正。小驴的媳妇一进门就怀上了,偏偏你不行!”

  大驴下手狠,每次我都鼻青脸肿,有一回,我的左眼差点被他打爆!

  婆婆掐着腰斜着眼,戳在院子里看热闹,没有上前拉一把。我记着小驴的好,他抱住了雄狮一样的大驴。

  “你想打死嫂子啊?!能过就过,不能过拉倒,干嘛往死里折腾人?你醒醒吧,大驴!出了人命,你不挨枪子?妈,你也是,你自个的闺女被女婿揍成这样,你不心疼?人心都是肉长的,妈,你就积点德,咱老刘家可老老少少七八口人!嫂子,你走娘家呗,赶紧走!”小驴回头向我使眼色。

  三草是小驴的媳妇,婆婆和她整日里谈笑风生,对我却挑衅生事。鸡崽子半斤重了,养着不容易,进了三草的菜园,也没吃几口菜叶,三草抡起铁锨给拍扁了。我捧着死鸡崽找三草,婆婆指着我的鼻子说:“有能耐自己看好了,别钻俺家菜园子,都是大驴给惯的。空有一张脸盘子,不下蛋的漂儿!”

  实在气不过,就问大驴:“三草和妈欺负咱,你不说句话?”

  大驴仰躺在炕上,丢一句:“你还有脸吵,吵个屁,你就是个漂儿!”

  我不敢养鸡崽了,圈一个栅栏养小鸭和小鹅。三草不是物,我下田除草,回来一看,几只小鹅小鸭肚子朝了上,原来三草给她的几棵苹果树喷农药,把小鹅小鸭都熏死了!

  一次次地调理我,我真的火了!我将两只小鹅四只小鸭扔向三草家的院子,等着她接茬。

  果然,她拎着烧火棍,从屋里出来破口大骂:“你个不下蛋的漂儿,今儿还在俺头上拉屎了?大驴哥,你管不管?你不管,我管!”

  大驴不在家,秋深的光景,大驴准在麻将桌上。

  “你个烂豁子,我教训教训你!”三草翻过墙,气势汹汹地向我扑来。

  我胸口那股子火沸腾着,燃烧着,这时变成了拳头。硬邦邦的拳头迎向三草,三草没防备,一下子跌倒在地。

  “叫你再骂人!叫你们合伙抓糊我!你是妈生的,我也是!”我骑在三草身上,左右开弓打她嘴巴子,积郁在心底三年的恨,一下子爆发。

  婆婆吓得扯着嗓子喊:“快来人啊!格子要打死人了!”

  小驴出现的时候,我已经出够了恶气。小驴拽我一把:“行了,嫂子,你也别打了,让人笑话。”

  我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舒了一口气。三草嘴角流血,见小驴没扶她,一头拱在小驴身上,又抓又挠,撒泼。

  小驴使劲推开了三草,吼了一嗓子:“行了!三草,你闹得还嫌不够吗?你自己做了什么不清楚?别装混蛋!要不是嫂子一再忍让,你嘴巴子不定要被搧多少回了!”

  小驴转身就走。

  三草胸脯气得一鼓一鼓的:“你个狗娘养的我要和你离婚!”

  小驴走老远扔下一句话:“你随便!”

  婆婆一听三草连她都骂了,照地上呸了一坨浓痰:“打你活该!好赖不分,四五六不懂!”

  五亩地,我一个人侍弄,大驴好毒!

  他赌输了,回来摔盘子砸碗:“你个丧门星,你来了后,我的运气就不好,都是你的错!给我钱,我翻翻本儿,这几个倒霉老娘们划拉我腰包,我也叫她们出出血!”

  “你叫我上哪弄钱?我种地,给人做手工编织手套,也是一个月一结账,你不知道吗?”

  “臭女人敢不给我!”

  大驴扬起巴掌,我夺门逃了。

  仅剩的那点嫁妆是我做姑娘时攒的,这钱不能落到大驴手里。在他的拳头下,我早有了离家出走的想法,我怕有一天被他活活打死。

  挎着牛皮色包抄近路逃离土门沟,在靠近通往县城的柏油路上,我碰到了扛着一捆红高粱的小驴。他望着我的挎包,明白了一切。

  “小驴,我……”我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小驴放下肩上的高粱捆,抿了下干裂的嘴唇:“嫂子,你……保重。什么也别说了,俺哥对不住你,你走吧,到了城里,遇到对你好的人……就嫁了……”

  “小驴,我……谢谢你。在这个家,你待我最好……我不会忘记的。”

  “呶,拿着,在外面多长个心眼,你是个难得的好女人……”

  “不不,小驴,我有路费,你收回去,你们过日子也紧巴巴的”

  小驴恼了,将几张汗津津的钱塞进我口袋,一猫腰,扛起高粱捆,掂了掂,又回头注视了我很久。

  “记得好好活着。”

  他的背影像一座山。

  2

  客轮划破海面,留下道道伤痕。望着苍茫大海,我心里塞满绝望,我就是一朵浪花,我的人生和浪花一样短暂。

  把原先用过的电话卡取出,投进了海里,母亲家的座机号我烂熟于心,不必寄存。

  船上一名穿旗袍的女子,叼着一支烟挪到了甲板上,见我依着栏杆远眺,吸了口烟,过来搭讪:“姑娘,你好像有心事,来这荒无人烟的孤岛做什么?”

  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女子温和地说:“我也是去孤岛的,从山区来的,以后你就叫我秋子。那里有招出海的男工,也招扒扇贝的女工,你要是没地方去,我给你介绍一家。扒扇贝,计件工资,一斤扇贝丁一元,手头快,一天一百元没问题。”

  举目无亲,或许,秋子是我上岸的唯一跳板。

  我跟秋子说,我叫格子。

  随着客轮泊岸,一片洁白的沙滩拥抱了我,我被岸畔那些倔强绽放的野花吸引。在裸露的黑色礁石旁,我想着遥不可及的村庄,落泪。

  秋子注定是我生命中的一个际遇,她说:“走,我知道你没有去处,我带你去吕不韦家。”

  海滩上散落着一个个养殖户,遮着棚子,五颜六色的遮阳布连接成一处喧闹的农村大集市。经过几家扇贝户的工作场地,刚捞出锅的扇贝热气腾腾,透着诱人的鲜香,每一个工作现场都坐满不同年龄段的男女,他们围着纱巾,戴着凉帽,手里攥着一柄扒扇贝的长型刀子,仿佛聚精会神雕琢一件艺术品。

  骄阳似火,炙烤着海岸,我踩在坚硬的鹅卵石上,脚开始发烫。

  我不后悔。

  成群结队的黑脸琵琶,歌声嘹亮的鸥鸟,渔家下海归来的号子,普通民宅抻出篱笆墙外的鸭梨树枝,一排排晾晒着的海虹肉,小鱼干儿……赶海的女子挎着自家编织的竹篮,捏一杆鱼叉,带来海的信息。

  秋子读到我眼里的喜色,打趣说:“格子,你会爱上这里,尽管它的面积小得可怜,可它是一个疗伤的天堂。”

  “记着,吕不韦是岛上抓经济发展的副书记,去他家后,安排你什么活,你就做,工钱一分不会差。他家养了四台筏子,八个长年下海的工人,近来又多了一批妹子扒扇贝。”

  “对了,格子,吕不韦有三个儿子,小儿子叫吕梁,还没成家,嘿嘿。”

  秋子的弦外之音,我没理会。

  吕梁黄粱的和我有关系吗?此刻,我就想在一个地方重新体验人生,我还年轻,还有幻想。

  婚姻给我带来的阴影是我一辈子走不出的阴霾。

  吕不韦家的院子很大,正屋是七间双门独开的红瓦房,左右两边是平房,平房上有工人在晒海虹肉。正房顶上的烟囱升起蓝色的烟雾,一股子炖鱼的味儿扑面而来。

  早晨离开土门沟没沾一粒米,肚子咕噜噜地叫。秋子直接把我引进堂屋,一个干瘦的老女人坐在桌前打算盘,抬头见到我和秋子,立即站起身让座,倒茶。

  “你要么扒扇贝,要么跟吕梁的筏子去深海。”老女人扫了我一眼。

  “我可以吗?我是说,我在筏子上能做什么?”

  秋子冲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答应下来。我没接触过大海,很多事情无法预知,贸然接受唯恐弄巧成拙,拒绝又怕秋子下不来台,只好摆弄衣襟,盯着地上的瓷砖。

  “我试试吧,婶子。”

  “别叫婶子,我不习惯。喊我九姨呗。”

  “……九姨。”

  “嗯,秋子,她叫格子吧?看,嘴唇都干裂了,小青,盛碗米饭,把炖的黄花鱼端来!”九姨朝厨房吆喝了一嗓子。

  “九姨。姨夫还没回来呢!”

  “叫你端你就端,别磨蹭!”

  秋子转身对我说:“格子,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该做的已经落实了,路靠自己走,我还有事,你要找我,就电话联系。九姐,我走了,格子拜托给你了。”

  初来海岛的新鲜感,随着秋子的转身突然消失,也许,最长情的陪伴只有自己的影子。

  十点半,窸窸窣窣拖沓杂乱的脚步声碾过吕家宅院,我透过平房的窗玻璃发现一帮男人身着下海人穿的胶皮衣裤在堂屋门口,有的脱了下海行头,在水槽子前洗脸。他们毫无顾忌地说着荤话,他们的话叫我脸红。

  简单吃了几口渔家饭菜,九姨将我安置在西边平房的一个单间,和其他女工隔着一堵墙壁。

  整理好床铺,我翻出日记本,写了篇日记。阳光射进来,柔柔的,像一只温暖的手,倦意袭来,我依着被垛迷糊。

  这一觉睡到黄昏,女工们还没有下班。坐起来,枕边的日记本被谁翻,而且,在文字后面,有一段留言:相逢不如偶遇。

  我沉睡时有人来过,谁呢?秋子?

  女工们收工回来,叽叽喳喳。我在水槽边洗手,她们很好奇地看着我。

  “新来的?”

  “一定是,还用问?不过,九姨给她单独一个房间,估摸着是亲戚……”

  “管她呢,都是打工的,有一点能耐谁到孤岛?”……

  “格子,来吃饭。”九姨在正屋叫我。

  屋里摆了一张八仙桌,九姨和一个高个子、皮肤白净的大男孩紧挨着,四个长工在他们对面围坐。

  九姨指了指身边的椅子:“来,搁这坐。”

  饭是粘黄米和大米混搭,三个菜,一钵子汤,味道鲜美。我埋头吃饭,不时偷看那个白净的男孩子。

  “妈,你怎么安排格子的?我下海回码头抛锚时,秋子姐跟我说起这事儿。”

  九姨吞了一口炖黄鱼:“你筏子上不是少个端茶倒水的?她关照你们几个,晌午那一顿,就在筏子上做。”

  “我的娘啊!筏子上都是大老爷们,格子一个女的方便吗?你想问题太简单了!再说,深海不知什么时候就突袭风暴潮,男工们会水,她会不?”

  九姨停顿了下,说:“这事我真没考虑,格子,要不你先做饭,做十几个人的饭菜,菜饭不用这一样那一样的,逢个节日,大不了包饺子。吕家在岛子上数一数二的讲诚信,有家风,你就一百个放心。”

  “妈,你是老王婆卖瓜。我吃好了,那谁,格子……,你慢慢吃。”

  “我咋把这茬忘了,格子啊!俺家小儿子,吕梁,傻大个儿,他不会说话,特别和女孩子一说话就脸红,你可担待些。”

  吕梁朝我点点头:“格子,相见不如偶遇。”

  原来是他?我点点头,咬着唇不说话。

  晚上,女工们来房间和我套近乎,我微笑着敷衍她们。

  吕梁进来,女孩子们都很兴奋,有个叫麦瑞的大眼睛女孩拉着吕梁一口一个吕哥,嗲声嗲气,令我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知道了其她女孩的名字:静怡,潘朵朵,斯琴。女孩的名字像孤岛上绽放的野花,很美。

  吕梁不好意思地看看我:“麦瑞别闹了,小心你未婚夫打你屁屁。”

  “他敢,借他一百个胆试试!”

  “梁子哥,你的天使在哪里?带来给大家瞧瞧呗!”斯琴的唇涂了口红,好像刚刚咬死一只鸡。

  吕梁掏出一盒阿诗玛烟,很礼貌地问我:“可以抽一支烟吗?”

  我说:“当然,这是您的家,我只是过客。”

  “呵呵,格子,每一个人都是过客,这是宿命,谁也更改不了。”

  吕梁吸烟的姿势很好看,他特意换上白衬衫,黑裤子,下巴上的青须明显剃过,整个人干净利索,有着魅惑人的风度和成熟的气质。

  吕梁说:“有书吗?借来一读。”

  挎包里有几本小说月报,虽然不是今年的,我喜欢这刊物。我对文学有着深度痴迷,但婚后杂乱无章的生活,把写作的那份冲动扼杀了,掩埋了。

  吕梁腋窝夹着我的一本小说书刊出去了。

  麦瑞撇撇嘴,妒忌地说:“梁子哥对你好客气,好敬重,看来是爱上你了,格子。”

  “不要乱开玩笑,我们认识不到十小时,何来爱?天方夜谭!

  3

  海岛的夜总是那么漫长,吕家正房和平房却很早就熄灯了。九姨在平房门口咕哝了一句:“都歇息,明早下海。”

  院子有咳嗽声,吕不韦去城里开会回来了。

  那个做饭的小青被九姨安排到扒扇贝现场监工,做饭的差事交给我,她这是高升了。麦瑞说过,小青私下里和吕不韦不清不楚,我笑笑,没参加任何意见。

  没有大驴的夜晚,身心如释重负。海水一遍一遍席卷岸滩,哗哗——哗,如同天籁,荡气回肠。咀嚼着吕梁的话,以及麦瑞的醋意,我慢慢进入梦中。

  手机闹钟铃声把我吵醒,睁开眼正是凌晨三点。在乡下习惯了早起,这个时辰起来生火做饭没什么大不了的。

  做饭的厨房在正房,我蹑手蹑脚推开门,拧亮了厨房间的小灯。

  锅洞里有蜂窝煤,松毛草引火。

  蹲下身点了很久,没点着,却弄了一屋子烟。在家烧的是荒草柴禾苞米芯儿,从没烧过煤,我急得浑身冒汗。

  “我来吧。”

  身后,吕梁就戳在那,吓我一哆嗦,打火机落地上了。吕梁猫腰捡火机,盯着我的脸,笑得前仰后合。

  “你笑什么?莫名其妙。”我假装生气。

  “你赶紧去照照镜子,我那屋有梳妆台。呵呵,不行,肚子岔气了。”

  岔气不岔气我不知道,但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对着镜子才发现抹了一脸锅灰,难怪吕梁笑。吕梁的脸盆里有清水,随手搓了一把。回到厨房,火已经生着了。

  “格子,米先泡十分钟,做的时候,水要高出米一食指,不然米饭容易夹生。今早炒卷心菜,色拉油在这,调料在柜橱里。有不上手的活儿,吱一声。”

  “咦?你会做饭炒菜,真看不出来。”

  “嗨!有时间我掌勺,嘘!别让我妈听到,我去喊工人们下海。”

  “早饭不吃吗?”

  “不吃了。”吕梁晃了晃手上的面包和矿泉水,去叩男长工宿舍的门。

  我焖了米饭,仰脖儿望望天空,璀璨的北斗星还悬在空中。近海处响起机帆船哒哒的马达声,海水拍击沙滩,刷啦刷啦的,鸥鸟突兀的尖叫也一阵阵撞击我的耳鼓。

  伺候女工和吕家老少吃了早饭,一大锅碗筷拾掇停当,九姨从自家岸头的场地回来,指着我:“格子,你也扒扇贝,九点钟再做午饭。扒多少记下来,末了算账。”

  九姨的话就是圣旨,她是吕家的慈禧。

  吕梁对母亲相当敬畏,主要是母亲的算盘打得呱呱叫。吕不韦在饭桌上曾向众人炫耀:九姨的数学水平在孤岛是出类拔萃的,当年文科很好的自己就是因为九姨的数学好才娶了她。

  我没想过和吕梁有故事,大驴同我还有一纸婚书。

  也许水土不服,加上孤岛持续的高温,我来这里的第三天就患了胃肠炎。九姨只是让我去岛上诊所打吊瓶,转身去了海滩。

  腹泻后,在宿舍迷迷糊糊地昏睡,到诊所的力气也没有了,麦瑞找了两片泻立停,嘱咐我服下。

  “格子,出门在外不容易,照顾好自己,我们寄人篱下,境况是一样的。吕不韦和九姨口是心非,你要提防点。吕梁很善良,待咱们不薄,可他在吕家没有地位,没有说话权。路遥知马力,我不多说,说多了惹事端。”

  我以为自己会客死这座孤岛,给母亲打了电话,母亲关切地问:“格子,你还好吗?回家吧,妈做梦都想你啊!”

  “妈,我在城里找了工作,不累,给人做饭,吃的也好,您别担心……过些日子我寄钱,你和爸买点好吃的……”我怕哭出声,匆匆说了几句赶紧撂手机。

  大驴,我要走了,你会想我吗?

  想到大驴,想到那些难忘的情节,我止不住落泪。他骑自行车驮着我去乡里赶农贸大集,他吹着《小芳》那首歌的口哨,他到坡顶采撷一束野花,称我是小芳,大辫子,身材苗条,和歌词里的小芳一模一样。

  大驴说,第一眼看到我,就觉得我像小芳。

  大驴抱我上炕,那晚柔情似水……

  小驴,你在哪里?为什么不叫嫂子?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嗓子发干,我挣扎着,怎么也起不来。

  院子静悄悄,风一阵一阵撕扯着窗棂。

  门咣啷被撞开,一个人冲了过来,是吕梁。

  吕梁摸着我的额头:“天呐!都烧成这样了,傻瓜!快,我送你去医院!”

  我浑身颤抖,行走不了,吕梁急眼了,抱起我,无视收工回来的九姨、小青,不管不顾朝孤岛医院飞奔。

  吕梁抱我进这家医院,浑身湿透,我已分不清哪是汗水哪是泪水,我的眼泪流成小河。

  “医生!医生!她高烧很严重,给她麻溜就诊啊!”

  “稍等,挂号先。”一个女护士隔着窗口说。

  “都烧人糊,还磨叽屁!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上法院告你!”

  “呦呵,你以为你是谁啊?林青霞,张国荣?真是的,癞蛤蟆跳脚背上——好大个口气!怎么也得按照规矩来,我这是按原则办事,我有错吗?”

  小护士咄咄逼人,眼珠子锃亮。

  我歪斜在走廊的椅子上,劝吕梁别急,吕梁咬牙切齿地说:“你等着,我找院长去!”

  排队的也就三五个,小护士其实没错

  不久,一位戴着眼镜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疾步向我走来,旁边的吕梁擦着脸。

  “小彤,这个患者特殊,应该立即就诊!”中年人直接招呼小护士。

  小护士撇撇嘴:“什么人物啊?院长给开绿灯,我们还怎么工作?”

  院长呵呵笑了:“有问题,我担着。吕梁,来,扶病人去104诊断一下!”

  不一会儿,护士来给我输液,吕梁这才舒了一口气,对院长说了声谢谢。院长拍拍吕梁的肩膀:“你小子,是不是要喝你喜酒了?你婚姻大事解决,吕书记也该了却心事了!”

  “叔,别误会……她是我家做饭的。”

  “哦?看你急得那球样,我早就猜出你的小九九了。我去处理公务,需要什么给我打电话。”

  天渐渐暗了下来,我催促吕梁回去,一大堆事等着他呢!吕梁说:“二哥在,没问题。我出去一下,就十分钟。”

  不长时间,吕梁回来了,左手举一束玫瑰,右手提一只卫生袋。他先将玫瑰插在一支输完液的瓶子里,再从袋子里取出苹果罐头、刚出炉的老式面包和几根火腿肠。打开罐头封口,他又变戏法似地从兜里掏出羹匙,然后拉过凳子,坐在我床前。

  “来,吃一口罐头。”他像哄小孩一样把羹匙送到我嘴边。

  我眼里又一次滚出晶莹的泪珠。

  “傻瓜,怎么哭了?我清楚,在这个孤岛,你没一个朋友,秋子是管招工的,拿了钱拍拍屁股就走人。可你还有我啊!”

  吕梁不说还好,一说我哭得更凶了,吓得他伸出袖子给我抹眼泪。

  “哎呀!别哭了,再哭就成白雪公主里的继母了,继母那个丑八怪,谁会爱她呢?”

  吕梁逗我,我忍不住笑了:“真希望自己是那个继母,有妖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吕梁把一小块苹果肉塞进我嘴里:“你那天早晨像极了小花猫,我以后就叫你小花猫。小花猫,可爱的小花猫!”

  “我已经……”

  “格子,别说了,我珍惜现在,懂吗?现在的你是吕梁心中的天使。”

  “吕梁,你该回去了,这里有医生。九姨要着急了!”我下逐客令。

  “哈哈,小花猫摇身一变成老虎了。我不是小孩子,我有我的自由和空间,父母没权利干涉!”

  “孤男寡女的算什么?又单独在一起。国人的素质谁不了解?没有眼儿都鼓出响屁!吕梁,你在这我真地不舒服。回去!快回去!”

  “行了,口是心非,小花猫不闹了哈,输完液一块儿回家,再赶我,我可火了!”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夜里十点了,吕梁执意要背我,我不干,坚持自己走。吕梁在前面一蹲:“上来,别废话!”

  我不由自主地趴在他宽阔的脊背上,真像一只乖乖小花猫。

  他使劲掂了下,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很久以前,孤岛上来了一位漂亮年轻的大学生摄影家……”

  这条路能不能再长些?

  时光能不能倒流?

  月亮为什么会有阴晴圆缺?

  “吕梁,我真希望我是那位大学生,和渔家小哥最后走到了一起。”

  吕梁停下脚步,侧着头问我:“你愿意留在这荒凉的孤岛?”

  我点头又摇头,月亮钻出云层。

  “今晚的月儿是圆的,小花猫,你来了后,岛上的每一棵草儿都有了生命。小花猫,你说人的思想是不是很奇怪?”

  快到吕家大院了,吕梁还不肯放下我。

  也许是加班才收工,院子里,女工们还在洗漱,麦瑞惊得嘴巴都张开了。我故意贴着吕梁,双臂环绕他的脖子,头紧靠他的脊背,幸福地穿过她们的视线,进了自己的房间。

  吕梁叮嘱我:“好好休息,明早别起来做饭,我有安排。”

  “嗯,吕梁……谢谢你。你,不后悔吗?”

  “后悔?谁后悔是小狗。小花猫睡吧,别胡思乱想啊!”

  “九姨在门口,你没见她很生气?”

  “没事,我这就去解释下。”

  安静下来的吕家大院,正房里的争执很尖锐地刮着耳朵,咕咚咣当的摔门声响过之后,夜鬼魅般隐于沉寂。

  一轮圆月害羞地藏进云层。

  海浪疲倦地靠近海岸。

  4

  凌晨三点,挣扎着起来去水槽那里洗了脸,再去正房淘米做饭。推开门,银白色的灯光下,小青和麦瑞一个生火,一个刷锅。

  “格子,九姨让我俩先做几天饭,等你身体恢复了再说。”麦瑞解释道。

  小青冲我笑笑,眼神怪怪的。

  吕梁经过厨房时,怜惜地看了我一眼。

  “你回去休息,天亮再去医院输液,我和院长说好的。格子,我下海去,你自己保重。”

  麦瑞别过脸,摔碎一只茶杯。

  玻璃破碎的声音划过心底,我如同断线的风筝,摇摆,下沉。

  在孤岛,吕梁是我的依靠,他真是我的依靠吗?

  从医院输液回来,九姨就横在门口。她淡淡地说:“身体好点了?没事就去海滩扒扇贝,一只萝卜一个坑。人要站好自己的位置,别想偏了。”

  “好的,九姨。我这就去。”

  水鞋明明放在床前,怎么找也是一枝独秀,另一只会飞?。

  九姨催得紧,只好穿板鞋去海滩。

  身子摇摇晃晃,本打算多休息几天,可兜里的钱不多了,挂了四天吊瓶,药费还是人家吕梁垫付的,我不能让吕梁在他母亲那里难做。

  扒完扇贝过秤,麦瑞故意撞了我,手中的塑料瓢扣在沙滩上,扇贝丁落得满地都是。

  “你……麦瑞,我没得罪你,凭什么待我这样?”

  “对不住了,我不是故意的。”麦瑞斜着眼,奸笑,像只小狐狸。

  其她女工埋头扒扇贝,我蹲下身,一点一点将沾着泥沙的扇贝丁捡回瓢里。

  “大白天做梦,想啥子?”九姨厉声呵斥,“这么不小心,癞蛤蟆咋死的知道不?”

  麦瑞把刻刀竖在光影里,很亮:“这要请教一下爱看书的大作家,听说会写小说,胡编乱造,能把死人写活了,腿脚没病的忽悠瘸了。九姨啊,梁子哥难不成被狐狸精迷住了?你们,谁知道格子在村子里的故事?”

  麦瑞公开挑衅,没人敢接茬。

  九姨把坐秤重新选了一个平摊的地方放好:“俺家亮子好赖是毛头小伙子,恋爱都没谈过,猫啊狗的也想上,他乐意,我这关就过不了。”

  大家将目光投向我,如果目光杀人,我早就死了。

  我做错什么了?

  辛辛苦苦扒了一瓢扇贝丁,连沙带泥捡起来,九姨对我直皱眉。

  “这活干得太糟糕了,那么慢。看书写小说有什么用?一点都不像年轻人!”

  “九姨,扣了秤,权当我帮个忙,吕梁昨个出手帮过我,我虽然穷人一个,可懂得感恩,欠的帐,我还!”

  “呦呵,这么大方,我老婆子可不上当。记录了啊!干活,老吕家在孤岛可是屈指可数的门户,做梦最好别过头。”

  “就是,也不搬块豆饼照照自己,什么东西?想男人想疯了!”

  “啧啧,听说还是个二锅头……人家吕梁一个小伙子能娶她?”

  “不一定,电视里说,谢霆锋八十岁的父亲,小老婆才二十几岁。如今世道不按套路出牌。”……

  海上起风了,风掀着波澜,火辣辣的日头也不知什么时候躲进了云层里。鸥鸟低低盘旋,闪电划过海面极速蔓延。

  九姨远眺了一下深海,这个时辰,吕家出海收扇贝的筏子该进浅水区抛锚了。

  5

  金龙狂舞,焦雷密密麻麻炸响,雨点噗唰唰地落,遮阳布被风揪得不停摇摆。

  打不通吕梁的电话,九姨嗓子都冒烟了。

  吕不韦找来一艘快艇,快艇只有一个驾驶员,九姨焦急地巡视女工:

  “谁和小可一块去!”

  女工们低头盯着地面,都成了哑巴。

  九姨吸了吸嘴:“平日甜哥蜜姐地喊,关键时刻,没一个站出来的?”

  “九姨,我……我们山里的孩子,哪会水啊?掉进大海就等着喂鱼!”麦瑞嗫嚅着。

  驾驶员小可在岸边扯了一嗓子:“赶紧的,九姨。”

  我径直朝那艘快艇奔去,什么都没想。

  小可扫了下岸上站着的人:“还有去的吗?没有,走了!”

  快艇启动时,小可转过脸问:“你不怕遇到危险?”

  “顾不了那么多,我只想知道吕梁怎么样了。”

  小可不再说话,快艇像离弦的箭,射向深海。

  雨越下越大,小可亮起了快艇上的灯。

  “美女,给,穿上!”随手扔过来一件救生衣裤,他自己也麻利地穿好了。

  “在海上,海瞎子随时都会吞噬你,你真的很勇敢,如果吕梁决意娶你,我支持他!看到没?吕梁他们!”

  小可高声喊叫。

  透过厚厚的雨帘,不远处,几个模糊的物体在移动,近了,又近了!

  “小可!格子,我的天呐!小可,你把女人带来干什么?这么危险的地方,你简直是弱智!”吕梁指挥筏子上的男工,让装载过重的筏子减轻压力。

  “是我自己要来的!”我冲着吕梁吼。

  “快上我的筏子!喂!卸掉扇贝,快!越快越好,不然,咱们都得葬身大海!”

  “吕梁,这么多扇贝,掀到海里可惜啊!”

  “狗东西!还啰嗦球!再婆婆妈妈都喂老鳖去!小可,帮忙!”

  愤怒的深海,无情的雨箭,配合着汹涌的波涛一遍一遍扑向筏子,筏子几乎被海浪掩埋!

  “格子,你抓紧船板,别乱动!”吕梁和几个人将盛在网兜里的扇贝掀入大海,筏子顿时减轻了压力。

  吕梁挥动着胳膊:“开出深海!返航!马哥你来驾驭这个筏子!”

  雷雨终于消停,天边露出太阳的笑靥,吕梁走过来,把我紧紧抱在怀里。

  几艘筏子紧挨着行进,几个男人欢呼雀跃,吹着口哨,唱起了那首《大海航行靠舵手》。

  九姨和女工看到吕梁他们,纷纷上前嘘寒问暖。麦瑞抓住吕梁的手:“哥,我担心你呢!”

  吕梁冷冷一笑:“你真会说话,我还活着。”

  麦瑞撅着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九姨过来,给了儿子一个大大的拥抱。。

  极度惊吓,加上身体虚弱,刚上岸,我眼前一黑,一下子倒在地上,我听到吕梁大声喊格子。

  醒来后,我使劲抓吕梁的肩,我正趴在他暖暖的脊背上。

  “小花猫,你醒了?你要吓死我啊?”

  “青天白日的,快放下我,我自己走。”

  “你别逞能了,为了我,你去那么危险的深海,小花猫,我的背是给一个真正爱我的女子准备的。”

  “可,我不是你想要的女子,绝不是!”

  “记得那晚我讲的故事吗?孤岛来的那位女大学生摄影家?她走了,我以为这一生再也不会有一个女子在我的心里了。”

  “你背我去哪里?家不是在西面?”

  “去医院好好治疗啊!”

  吕梁硬是拽着我去医院输液,那位李院长戏谑他:“看来,我这顿喜酒跑不了,吕梁啊,你爸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你结婚,轿车我给你安排了。”

  吕梁伸手捋了捋输液管儿:“李叔,人家还没答应呢。”

  李院长挠了挠光秃秃的脑门:“你八台轿子去抬格子,看她上不上?臭小子,我去忙了。对了,格子下午再输一瓶液,恢复得快。”

  “嗯,好的。李叔,您去忙吧。”

  “干嘛呢,吕梁,我都好利索了,还破费钱,我欠你一大截人情债怎么还?”

  吕梁坐在我床边,贴近我耳朵说:“你嫁给我,陪我一辈子就当还债了。”

  “美得你,别开玩笑了!”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你不顾惜性命去深海那一刻,已经说明了一个事实。”

  “吕梁,我是昨日黄花……”

  “打住,不要再说了。”

  “你总得要面对现实,我们不是生活在虚幻的世界。”

  “格子,我说过,我在乎的是现在的你。”

  护士推门进来,手里那束黄色野百合,迷醉了我的眼睛。

  “哇!是送给我的吗?”

  “对啊!我出去兜风,李院长嘱咐我采一束给你。呵呵!”

  女护士退出去,吕梁把野百合插进瓶子里。

  吕不韦打来电话,吕梁刚好端着午餐进来,一盒牛肉炒芹菜,一盒木耳胡罗卜炒鸡蛋,还有一盒西红柿拌糖。小米粥热乎乎的,我闻到家乡的味道。

  接通手机,吕梁眉头拧成疙瘩,起身去走廊说话。

  老半天,吕梁回房,神色很阴郁:“格子,我先回家一趟,有点事。你好好吃饭,我……晚些来接你。”

  6

  吕梁没有来接我。

  孤岛的黄昏是美丽安详的,我踏着淡泊的夕阳,想起了秋子。拨了她留下的一串数字。

  再拨,仍然是忙音。

  吕家的正房烟囱依然冒着蓝烟,九姨不在,吕梁也不见踪影。

  折回自己屋子,坐下来细细思考和吕梁之间的事情,我不敢想象未来。

  晚饭时,吕梁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了,我们目光相遇,他有了闪躲。

  我没去正房吃饭,啃了老面包,就着矿泉水,打发了一顿。我听到麦瑞在院子大声邀约吕梁晚上去海边逛逛,但没听清吕梁说什么。

  吕不韦进我房间让我很意外,我意识到他来的目的。

  果然,他提出一个条件,要么离开孤岛,给我一笔钱,要么,和吕梁断绝来往。

  吕不韦说话时,吕梁闯了进来,吕梁瞪着父亲,一字一顿地说:“我的事儿,不用你们插手,我不是小孩子!”

  吕不韦斯文扫地,疯了似地咆哮:“你是吕家的人,就得听我吕不韦的话,否则,我不认你这个儿子!我吕家的财产你一分也别想得到!”

  吕不韦双手乱颤,回头狠狠瞪了我一眼。

  望着父亲瞬间变老的背影,吕梁掀翻床柜上的金鱼缸,拉起我的手,冲向苍茫的夜色。

  一口气跑到绵软的沙滩上,吕梁搂着我放声大哭,圆圆的月亮照着两个偎依的影子。

  过了这一夜,我就走了。

  我不会告诉吕梁。

  “来,我背你。”他弯下腰,命令我。

  “吕梁,我好想好想在你的背上风雨一生,哪怕海角天涯去流浪。”

  “小花猫,会的,我想好了,就在我爱上你那个晚上,我对着月亮许愿,我要带着你去孤岛深处没有人烟的琵琶鸟垒一间房子,和你做一对神仙眷侣,然后生儿育女,享天伦之乐。”

  “很美的想法,梁子哥。你看,你看,天上的月亮,它是我的船,我为爱情造的船。我们住在上面,远离尘世烟火、是非,我做你喜欢吃的肉夹馍。对了,我会吹笛子,上中学那会儿,我还是班里的文艺委员呢!”

  沙滩铺满滑溜溜的鹅卵石,吕梁气喘吁吁,脚底一软,摔倒了。我压在吕梁的身上,吕梁毫不犹豫扳过我的脖子,炽热的唇吸紧,再吸紧。

  吕梁三点多钟带着工人出海,九姨趿拉着拖鞋推门,我迎了上去。

  在九姨的正房,吕不韦正襟危坐,炕上四方桌子上的一只算盘安静地躺在那儿。

  “坐吧,你姨夫已经把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你主动来就是想通了,我们按照承诺办。你来吕家两个月了,风风雨雨也没少受苦,吕家不亏欠任何人。我算了一下账,扒扇贝,做饭,总账加一起我给你一千块,这是一千工资,你数数。这个呢,是我和你姨夫额外给你的,希望你打消留在吕梁身边的念头。你的背景,你的身世,我一清二楚,你,好自为之。呐,你看看就明白了。”

  九姨拿出一张纸,正是我日记本里找不到的那页,大驴和小驴都写在那张纸上。

  我顿时明白了一切。

  揣好应得的血汗钱,九姨递过来的另一沓人民币,我没碰。

  我冲九姨笑了笑:“我承认你们很有钱,但你不要忘了,钱不是万能的,你可以阻挠我和吕梁在一起,如果我执意把吕梁留在生命中,区区这点钱算个屁!感情不是几张废纸就能买得到的!”

  “你……你还想怎么样?这可是五千元呐!”九姨气得拍桌子。

  “别害怕,我会离开的,不过,不是你想要的方式。”

  “老头子,不行咱再给她一千?”

  “呵呵,九姨,最后称呼你一声九姨,收回你们那臭钱吧,别脏了我的眼和手!”

  7

  找了一份保洁员的活儿,月工资一千八,供吃供住。我不愿回去,秋子说得对,孤岛是疗伤的天堂。

  我把吕梁的电话号码拉黑。

  努力工作,慢慢走出我和吕梁的故事,孤岛就是我的家。

  月色如水,我来到海滩,独自坐到天亮。

  一天,在海岛公园,我遇到了麦瑞和吕梁,他们手牵着手。

  我想躲已来不及了。

  我竭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嗨!这世界好小呢,又相遇了。”

  吕梁赶紧和麦瑞拉开距离,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格子。你走也不说一声……”

  “没必要了,看到你们如影随形的,我就心安了。祝福你俩。”

  “啊,格子姐,我和吕梁元旦定亲,你过来喝喜酒吧?”

  “一定捧场。”

  吕梁始终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二位慢聊。”我抽身离开,我怕不争气的眼泪暴露懦弱,我强迫自己微笑。

  “格子姐,我与吕梁在一起,你想不到吧?”麦瑞追上来,撇撇嘴,“其实,吕梁是因为你像他初恋的那个女摄影家,你不过是吕梁喜欢的一个影子,一份道具,他真正爱的人,是我!”

  ......

  涨潮了,哗哗——哗!

  多年以后,我出版的第一本书,题目就叫《月亮月亮我的船》,国内各大书店均有销售。我常常捧着这本书遥望大海,一个人守着满地的月光,寻找佛音,聆听梵唱。


        我跳不出红尘。






评分

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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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5#
 楼主| 发表于 2017-8-14 10:49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呵呵,你有吗?
264#
 楼主| 发表于 2017-8-14 10:49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我的船在月亮之上
263#
 楼主| 发表于 2017-8-12 21:08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一个梦
262#
 楼主| 发表于 2017-8-12 21:08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月亮之上
261#
发表于 2017-8-12 20:30 | 只看该作者
无法抗拒的遇见,山雨欲来的分离。大驴,吕梁,一次次的伤心和失望,让弱势群体的女人情何以堪?

祝福格子,要幸福要坚强要从容的活下去。
260#
发表于 2017-8-12 20:25 | 只看该作者
仔细的读完了《月亮月亮我的船》,有想哭的感觉。缘深缘浅?是格子的命苦,还是男人太薄情?
259#
 楼主| 发表于 2017-8-12 17:39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给自己加吧劲
258#
 楼主| 发表于 2017-8-12 17:39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来了来了。
257#
 楼主| 发表于 2017-8-11 18:57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我要写作
256#
 楼主| 发表于 2017-8-11 18:57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来了来了
255#
 楼主| 发表于 2017-8-11 15:12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小捷 发表于 2017-8-11 13:05

我努力修改
254#
 楼主| 发表于 2017-8-11 15:11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小捷 发表于 2017-8-11 13:05

哪里有不合适的尽管提出来
253#
 楼主| 发表于 2017-8-11 15:11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小捷 发表于 2017-8-11 13:05

飘飘需要建议和拍砖
252#
 楼主| 发表于 2017-8-11 15:11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小捷 发表于 2017-8-11 13:05

请多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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