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场
一 了
见那个女人哭毕,陈总头也不回,对身后边的随从们说:来,给爹行礼。身后的随从就一起走过来,立在陈总的身后,悄然无声地跪下来,然后他们跟随着陈总,一起对着爹的坟叩起头来。
爹的坟头已经长了很厚的灯笼草和黄色的山菊花,两株陈总花了近万元买来的山柏已经在这里重新安家,枝繁叶茂了,越发将爹的坟头显得凝重神秘,威严肃穆。
那个女人是专门为有钱人唱哭腔的,她原是县剧团的演员,剧团解散了,她工作的纺织厂又破了产,为了供应儿子上大学,才不得不做起了这份专为人唱哭歌的活儿。她原来本是个著名的花旦,陈总依稀记得在很小的时候,爹曾经拉着他的手到镇上去看过她的演出,她的一出《苏三起解》陈总到现在还记得那句“苏三离了洪桐县”。
身后与陈总一起给爹叩头的人,一个是陈总的公司副总,一个是法律顾问,另一个是一个鲜灵得像一支花的女孩儿,陈总只记得这个女孩儿名字叫做秋婉,是市立声乐系大二的学生。
这个学生是陈总临时要的,陈总每个月都要换一下“口味”,陈总不喜欢味重的。但是陈总每要换一个这样的女孩子,都要先来到爹的坟前祭拜,陈总会在心里对爹说:爹,世界上再好的东西也是要你的儿子用的。您老看到了吗,我像不像咱们陈氏家族的铁血男儿?这个社会上的一切,那个刚刚创建了文明生态城的人口近千万的城市,这片植被茂密,环境优雅宁静的生态林保护区,山下那条四季长流的河,伸展到您老坟前的柏油路,还有除您的儿子之外的这些人,他们都是陈总——您儿子用的——物品。
——来到爹的坟前,陈总的眼前依然是爹与人械斗,被人乱棒打死的情景。那时陈总的爹刚刚在一个县城里落住脚,为开一家美容院与黑帮发生了火并,爹临死拉住陈总的手,眼角不时洇出鲜血,一字一顿地喊着陈总的乳名对陈总说:庆儿,记住,混不出个人样子,你到死也不准到我的坟前。
尽管这里做田的农人都已经习惯了庆儿陈总给爹祭祀的情景,但还是远远地停下手里的活儿,手拄着农具站在那里观望着。
他们现在坟前坐下来,他们身着青黑的服装,只有衬衣和袜子才是白的。他们就一起席地而坐。他们这样坐着是在“多陪爹一会儿”。陈总不说话,其他人便也沉默无声。
天上忽然一只大鸟打破了秋天的宁静,他们一齐把头望望无穷的茫茫天际,陈总忽然若有所思,问:你们说,爹在那个空间幸福吗?
副总是个光头的男人,这时他不失时机地这样应和了一句:那是自然的,我们送给了他老人家那么多的金钱与美女,——你这个世界里有的,陈总一样也不缺少,他老人家一定生活地比你还幸福,——他老人家总比你还多一种自豪和欣慰,养育了你这么一位有财有势的时代英豪.
律师正在在偷偷望着那个女孩儿,这时也立刻表情严肃地说:那应当是一个贫贱富贵层次分明而又秩序井然,法纪严明的社会,他一定会生活地无比幸福的。
陈总回过头,想听听那个女孩儿有什么意见,猛然想起她也许会说出不吉利的话来,就在那个唱哭歌的女人也打算说一句什么话时,陈总突然有些不容置疑地:
你们请一个致幻师来,我必须知道爹在那边的生活情况。
然后陈总站了起来。一行人走到停车场,然后慢慢地上了车。他们分别有自己的车子,那个女孩当然坐在陈总的车子上。
我们马上着手准备,你要将全国有名气的心理咨询师都摸清了,然后请一个催眠技术最高的咨询师来,在车上,副总用电话告诉律师。
一周以后,那个闻名全国的心理咨询师被请到了这座内地最大的城市,他却是一个长了一脸麻坑,但获得了国家一级心理咨询师资格的黄衣道人,当然他也是心理咨询界最具盛名的催眠师。他却要陈总在爹的坟前设一个道场。于是一场规模宏大的法事就在乡间山野,陈总的家乡隆重举行了。县、镇政府为了对陈总历来对地方建设所做出的贡献,也派来了负责统战工作的干部,地方政府只把陈总的法事当作了一种具有民间文化色彩的祭祀活动。陈总按照道人的要求,身着道装,端坐在一只金色的荷花蒲团上。只见道人挥舞着拂尘,口中念念有词。刚开始时,道人的口中的词混乱而芜杂,到后来陈总就慢慢听明白了,原来道人是在讲陈总爹的生平,陈总讲到了陈总的爹从小没有了爹妈,依靠讨饭长大的艰难历程,后来就又讲起了那次械斗的经过,以及陈总离世时的悲惨样子。在道人的讲述里,陈总慢慢地进入了一条时间的隧道,不过由于空间的不同,好像在看着一部生活的快放片,大约有一个时辰,陈总就跟随着死亡的爹来到了另外一个空间里。但是爹并不知道后面跟着自己的儿子,那个空间的人也是对陈总的到来不闻不问,只是到了一扇大开的鬼头大门时,两个鬼头兽脸模样的人才一下将陈总拦在了门处,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大门上却这样醒目在写着“去岁来生”四个暗黄的大字。爹的生活一定就是在这里了,陈总想到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进去看一下,于是马上从兜子里掏出一张支票,陈总刚在支票上写下200万的字样,递到两上鬼差的手中,想不到两个鬼差看都没看,就随手向地下一扔,吼道:你以为这是在你们重利轻义,目无法纪的人间吗?收起你的这些破纸吧。如果钱不能开口说话,陈总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在人间陈总不止千百次听人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想不到全是他娘的荒话。陈总正在着急,却见道人及时出现在他的面前,道人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将手中的拂尘在两个鬼差脸上轻轻一扫,两个鬼差就互相打个呵欠,站在那里睡了起来。
陈总迈步向里,奇怪地是,这里灯火通明,但是谁也不在意陈总的存在,不但大家不在意陈总的存在,而且里面也有一些像陈总这样被过阴的人,他们和陈总一样,对这里的一切感到好奇,但谁也不认识谁,并且还有个像导游一样的小神在前面引着路,只是轻轻地在前面走,但并不说一句话。陈总这样走着,看到队伍中的人一个个被站在一边的小人留下来,被分别领到不同的过道里,陈总也在一个小人的指点下,来到一片小道口,但是待将道口走尽了,里面却一下豁然开朗,有一些皮鞭抽打的声音叭叭传开来,有一个男子被剥得一丝不挂,正被两个青面獠牙的恶人用皮鞭狠狠地抽打着,他们的的身边都有满满一池水,每抽那个男子一下,就将皮鞭在池中沾一下,由于皮鞭太重,那个男子早已是皮开肉绽,完全成了一个血人儿。陈总见男子这种遭罪的样子,不忍再看,只好去问那个引路的小人,这名男子为何要消受这样的酷刑?小人告诉陈总:他在人世时,为了名利和万恶的欲望做过很多坏事,把自己不该得到的东西都揽到了自己的名下,而且还有多条人命在身。陈总问:他要受刑到什么时候?小人告诉陈总说:要等到那两个池子的水被鞭子沾干了。
这人叫什么名字?陈总问。
小人告诉陈总:人类在世上都有很多名字,总是改了又改,我们也不愿多麻烦,只叫在娘胎里就给他们起好的名字,也就是爹妈叫的乳名。这个人的乳名叫有良。陈总听到有良这个名字时,愣了一下,觉得这个名字既熟悉又陌生,像在那里听到过,但是又忘记了。看完了这个人,陈总马上失去了在这里看下去的兴趣,陈总想找到道人让他早早知道爹的下落。陈总认为这一定是这个人的子女在人世上混得太糟,没有给他太多的钱打点的缘故,如果有钱,就是买个人来,替他受刑也是可能的。但是陈总并没有想到,这个小人却一下将陈总领到了一排排空空的刑架前,这些空空的刑架也是旁边有一个大大的蓄满了水的水池,陈总不明白地问,这个是做什么用的?小人告诉陈总说:这是给在人间正做恶事的人准备的,我们有一个专门的组织机构,叫做“过业执行鬼委会”,专门负责这项工作实施。并且有一部分工作鬼员正将现在在人间每个人所做的事都一一做了记录,要根据他们每个人的所为,制定种类繁多的奖惩,但你们人类在这里受奖的不是太多。但这一些当然并不是刑罚太重的一类。
陈总与那小人一起轻轻地走着,陈总忽然发现,每个刑具上面都早已贴好了一块块小牌,在一具刑具的油黑大棒上竟然写着这样一个名字:陈庆儿。
到这个名字,陈总不由感到脊梁骨一阵冷凉,顿时吓得昏死过去。
道场是两个时辰以后结束的,那时陈总也刚好醒来,陈总一醒来就卟通一下朝身后的众人跪了下来。
众人以为陈总一定是被魔障所惑,七忙八乱,行动迅捷地将陈总送向了市内闻名的万佛山精神障碍疗养院。
写于2009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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