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的友谊与爱（评高迎春的散文）

仰望或者倾听

植物的友谊与爱
　　　　　　　　刘学刚

　　为了让我们的生存不寂寞，大地承载着种种植物。“各种绿，透彻或者稠浓。植物的友谊与爱，热烈或含蓄”（周晓枫《夏至》），在这样的包围里，我们和植物并不是孤立的存在，两者有着明朗或者隐秘的纠结。对这个纠结的发现，对植物和人类同等重要的认可，建立一个具有植物参与的、人性与物性交融共生的文学审美体系，从而重新确认我们在大地的位置，俯下身来，使得个体的视野得以延拓，获得宏大宽阔的审美空间。

　　高迎春就是一位善于向植物借取光源的作者，似乎他对植物的认可和抒写不是目的，尊重植物、领悟植物的高度才是情感的出发点和归结点。他以卑微的姿势，端详萱草花丛丛又婷婷，细嗅桂花幽幽又悠悠，聆听虫鸣唧唧又寂寂，这无疑是一种安静的勇气。在植物面前，人，才可以和植物一起沉默，让人觉得，植物安静，爱也沉实。他把植物作为高尚的朋友来对待，面对植物坦然而明澈的注视，他在思想反刍里咀嚼品味，“众多质朴的别名，是你分布地域广阔的明证。正因为你喜欢生长在古驿道边，种实易被车轮辗转、马蹄传代捎往远方，泥车辙印里，奔马飞蹄下，才为你远播出这么多异姓别称的吧？”（《绿铺原野车前草》）他在与植物的对话里，睹物思己，不断地从智慧、力量、道德、精神等方面，审视我们与植物之间的品质匮乏，完成一种由外物推及自身的思考。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诗经•关雎》），中国文学从《诗经》开始，就是在野的。在野，不是一种隐居方式，它有“蒹葭苍苍”和“白露为霜”所共适的土地。“中国人的生活是靠土地，传统的中国文化是从土地里长出来的”（费孝通《土地里长出来的文化》），而土地之上，是与我们比邻而居的植物，“它们丛列成行，橘黄色的花朵形似百合。正者六出四垂如凤舞，倒者光彩晃曜似翻锦。远望，灼若丹霞；近观，丽赛芙蓉，姿态万千在花葶上。”（《丛丛婷婷萱草花》）这些只是情境的铺排，在萱草花烘托的绚丽场景里，是母亲盛开的欣喜，舒展的笑意。白发萱堂上，孩儿更共怀。在高迎春看来，植物的枝叶和根系无限可能地深入我们的生活，如果单单呈现植物的科属、习性，让植物停留在科普研究上，显然不是写作者所努力的方向。他渴望循着植物的叶脉找到地下的潜流和天上的太阳，找到生存的印记和岁月的承继。此时，夏天的景象阔大无边，水泥狼群把植物逼到了城市的一角花园，在雪松、丁香、冬青、月季、紫薇的簇拥里，萱草花微凉的品德被凸显出来，它犹如一面镜子，映照着我们自身的缺陷，“抽茎开花时，叶濯露翠，黄盘朝日，华而不艳，雅而不质”。接着，作者由花及人，写到了母亲，“7月13日，过完母亲的百日祭奠，我浏览母亲的那些遗像，发现只有在萱草花边照得那几张，母亲笑得最开心，最自然。收好照片，我特意去花卉市场，选了九墩萱草，重新栽种在庭院中。只为看到丛丛翠叶娟秀流畅时，看到婷婷萱花金黄橘红时，我的心就离远去的母亲更近些”。可以说，这里的萱草花是转世的母亲，它善良而温和，有着母性的笑意、坚忍以及不择地而生的命运。

　　鲁北平原土层深厚，地势平坦。黄河和渤海像是两位音乐家，他们的合唱拓展出一个饱满而又自然的领域，这个领域便是鲁北平原。“秋天总让秋风给下定义，凉爽的秋风一吹，天幕就高了，天色就蓝了，仿佛在成熟的季节里，天空本应就该这么雍容大度”（《秋天印象》），鲁北平原是底气十足的。黄河渤海不舍昼夜的合唱，被土地作为种子保存，生长为植物，植物的枝叶有多繁茂，它坚持的土地就有多深厚。所以，鲁北平原保持着传统的农耕文明以及原生态的地域文化。抒写植物，建构乡土精神，高迎春就这样瞩目着他的深情之地，反复诉说着植物的友谊与爱，深入挖掘这方土地上宽厚沉默质朴从容的文化底蕴。

　　“鲁北农家院中，多喜栽枣树、杏树、石榴。除非院落很大，左右不离，就是这几种树了。庄户人家过日子，图个结实又遮荫的实惠。五月时节在村中走动，不经意就能瞧见短墙半露榴花红”（《却将密绿护深红》），作者经由石榴这个物象，传达的是一种“密绿护深红”的生活方式和内心信念。他写左邻右舍石榴般甜美的馈赠，写石榴的花叶对人的伤痕的修复，他倾注着自己的耐心，平静地表达着他的发现：石榴皮薄、粒多、籽大、核小、味甜、汁足，这些小小的石榴竟然把个体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像通红的灯盏，照得见我们的浅陋。承领着石榴的光源，鲁北乡亲与万物相谐的风情民俗在文字的缝隙里，从容展开。作者的笔触不是闲散不羁的疏放自如，也不是率性恣肆的开阖有度，他缓慢而安静的斟词酌句，饶有兴致地讲述关于植物的传奇。植物的姿势如此安静，唯有深情瞩目的人才能聆听它的独语，发现它的特质，领受它的友谊与爱。

　　“自然世界就是中国精神的教堂。伟大的诗人、画家无不从自然世界获得关于人生的领悟，诗歌的灵感，自然世界成就了他们的伟大作品”（于坚《虎跳峡再记》），从这个层面上说，大地上的每一株植物，都是一个浓缩的教堂，是让人灵魂皈依的地方。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 本帖最后由 仰望或者倾听 于 2010-1-4 06:57 编辑 ]

高迎春

原帖由 仰望或者倾听 于 2010-1-6 15:18 发表
请高兄多批评。谢谢诸位文友的阅读和回复，近来很少论坛走动了，一并致意了，新年快乐。惭愧！

希望多来支持散文版，此篇计酬就是管理层对你文笔的认可。再次致谢！

嘎玛丹增

高版的植物关怀系列，有着不懂声色的情感共动，所以耐读。

堂珂

以诗意的笔触写出了高老师散文的内涵，拜读美文！

宋长征

问好学刚兄，评的细致，真切。亦喜欢高老师带着植物清香的文字，很多自然的精灵一一浮现，给忙碌的生活空间增添了几许生动与滋润：）

琴若雨

        是的，大地上的每一株植物，都是一个浓缩的教堂，是让人灵魂皈依的地方。迎春版主的系列植物文字这是这样的写照，表达了候然淡泊的心境与热爱大自然的情怀。此文解读细腻，客观，更对迎春版主的文章鉴赏有了一个全新的视觉认知，受益匪浅。问好，支持精华！

高迎春

[quote]原帖由 潇湘珍珠 于 2010-1-6 13:05 发表


高版，到时可否寄我一本？ 等出版后吧。

心中的秘密

欣赏此文，对高老师的散文赏析对我们拜读和理解高老师的文章有很大的帮助，谢谢！！
问好！！

仰望或者倾听

请高兄多批评。谢谢诸位文友的阅读和回复，近来很少论坛走动了，一并致意了，新年快乐。惭愧！

潇湘珍珠

原帖由 高迎春 于 2010-1-5 08:06 发表
计划今年再出一本,书名.

高版，到时可否寄我一本？

季大相

品评到位,对高版的文字,有了一个更透彻的感悟.问好

川媚

欣赏评论与高版的文章

茌山石

看了评论，很想去植物的田野疯狂一番，随植物起舞欢歌，拜读好文。

云听星语

一直喜欢高老师的散文及评论。此评我得好好拜读下，先收藏起来，问好刘老师！

不觉寒

抒写植物，建构乡土精神，高迎春就这样瞩目着他的深情之地，反复诉说着植物的友谊与爱，深入挖掘这方土地上宽厚沉默质朴从容的文化底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