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棵树

山野农夫

　　　　　　　　　　两 棵  树

　　
　　两棵树是泡桐树，都不是主人栽的，不知根延伸到此，还是种子落入这里而自然生长的。两棵树分别长在张家和李家屋后，一棵姓张，一棵姓李。

　　树大了，花开了。张家树上一朵朵雪白的花，像一只只白鸽登于枝头；李家的树上一支支紫红花，像一串串小喇叭挂在枝头。两棵树，两树花，成了张家和李家的一道亮丽的风景。

　　有客来访，摸不清张家和李家门。垸里人指着树说，北边的那棵树下是张家，南边的那棵树下是李家。两棵树成了张家和李家的标记。

　　枝繁叶茂，蓊蓊郁郁，两棵树像两把伞，给张家和李家遮风挡雨，抵阳抗暑。树下，两家的家禽家畜亲如一家，它们不分那棵树姓张，那棵树姓李。张家鸡常到李家树下避雨，李家的狗常到张家的树下歇荫；张家猪爱到李家树下盆里吃食，李家的牛也常在张家树下吃草。

　　两家人因为两棵树亲密无间。张家的人发现李家树有损害，马上制止；李家的人发现张家的树有人滥砍，及时阻拦。

　　日子长了，树大了，高了，新情况发生了。

　　夏日，李家主人身腰犯了毛病，去医院治疗，医师说，主要是风湿所至。李家主人回家发现，张家树正对住了他卧室的窗口，室里春夏阳光完全照不进去，秋冬阳光也难进去，导到室里潮湿，致使他腰犯毛病。想到此，他拿起钢锯，对那些挡住窗口树枝锯起来。

　　对此，张家主人心里有些不快，但也没与李家主人计较。

　　秋日，李家树上的枯叶顺风飘到张家的屋上，一片又一片，一层又层，把瓦沟覆盖、阻塞。下雨时，瓦沟积水，屋里漏水。天晴，张家主人上屋检瓦时发现了漏雨的原因。他从屋上下来，从屋内拿出砍刀，对着李家的树，劈哩叭啦地砍起来。

　　对此，李家主人默默无语，毕竟自己先锯了他家树。

　　如此，李家锯张家的，张家砍李家，你砍我的，我锯你的。七砍八锯，两棵树被损害得光秃秃的，就像两位没精打采的光头和尚。树下见不到两家家禽家畜。两家主人也因此肚里气鼓鼓的。

　　树枝砍不尽，春风吹又生。过了两年，两棵树依然长得枝繁叶茂，苍翠蓊郁。

　　是年夏天夜晚，骤然刮起一场暴风雨，吹断了李家树的一支大如手臂的枝丫，并砸在张家的屋上，屋瓦砸破了筛子大的一块，对此，张家主人极为不满，找李家主人赔偿。李家主人不但不赔，反而振振有词地说：
　
　　“你家的树一年四季挡住我窗口阳光，致使我腰椎常发，前不久到医院治疗，花近千元，我没找你家算账，你家就这点小事竟来找我！”

　　一个要赔偿，一个有理不赔，为此两家争吵起来。正当要大动干戈时，村长被小组长请来了。

　　村长便着双手，绕着两棵树转了一圈，对两棵树瞥了两眼，然后，眯缝两眼，微微一笑说：
　
　　“这事很好解决。你们两家既然都不爱树，何必还把它们留着干什么？不如干脆把它锯了它，挖了它！”

　　在村长的指点下，两家人找绳寻索，磨刀锉锯，对两棵树下手。

　　哐啷一声，像霹雳巨响，张家的树轰然倒下了。响声惊飞林鸟。顿时，空中飞鸟像狂风卷起的飞叶，狂飞乱舞。

　　劈叭劈叭，像鞭炮声响，李家的树慢慢地倒下了。响声吓得鸡飞狗跳，牛窜猪跑，仿佛当年日本人进村。

　　树倒的轰声也惊动了垸里人。垸里一位鹤发童颜、深谙世事的长者，听此响声，脑摇如货郎鼓，禁不住喟然长叹。

　　两个树蔸面，像两张苍白的脸庞，不住地淌着泪。

　　接着，两家人不顾树蔸流泪，挥锄挖蔸。张家举锄挖去了树蔸四周的松土，李家很快掏了树窠。两棵树的树根赤裸裸地暴露于外。两家主人不意发现：两棵树根紧紧相连，大小相依，盘虬错节，像一张网，难分难辨那是张姓根、那是李姓根。

　　正当两家主人犹豫举锄挖根时，垸里那位长者朝这里走来。他两眼闪着炯炯的光芒，对着两个流泪树蔸注视了一会儿，又朝着屋后一排树仰望了一会儿，然后，脸严如石板，拉着洪钟般的嗓门，说：

　　“树蔸挖不得！树根更动不得！两棵树根是相连的，这一排树根是相连的，也可以说全垸的树根是相连的。树是风景，树是希望，树是吉祥，树是财富，挖了会遭报应的，村长他懂个屁！”

　　听罢长者一番话，李家主人回想起，两棵树是两家的标记，两棵树使两家家禽家畜亲密无间，使两家人和睦相处的一幕幕情景。张家主人回想起，两棵树被锯被砍后，两家的家禽家畜不相往来，两家人一嘴对东一嘴对西的教训。

　　两家主人都觉得长者言之有理。他们如梦初醒：树蔸挖不得，树根动不得，不仅两棵树的根相依相连的，而且垸里所有的树根都是有关有系的。

　　于是，他们急忙举锄回填树土，并施水给两个树蔸“养伤”。

　　第年，两个树蔸生出了新树。三年后，两棵新树长大了，依然枝繁叶茂，苍翠蓊郁。两家主人各自经常对树进行整枝打杈，以免打瓦遮阳。两家的家禽家畜照样亲如一家，两家人依然和好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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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山野农夫 于 2010-1-16 11:15 编辑 ]

山野农夫

原帖由 西夏楼兰 于 2010-1-27 10:23 发表
象征意味很浓的一篇小说，以树为线索，写了人与人的关系。很妙的写法。

谢谢点评鼓励!

西夏楼兰

象征意味很浓的一篇小说，以树为线索，写了人与人的关系。很妙的写法。

柯英

这个小说的寓意挺好。学习！

山野农夫

原帖由 柯英 于 2010-1-19 17:59 发表
这个小说写得很诗意的，空白运得好。

谢谢你的点评！

山野农夫

原帖由 心中的秘密 于 2010-1-16 23:07 发表
欣赏学习，很有意义的一篇小说！
支持精华！
问好！！！

谢谢秘密支持！

薄暮

真是值得学习的佳作！不管是语言还是主题都是贴近生活的，自然而深刻！

李有旺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1-16 10:59 发表
这篇小说意义深刻，很值得一读啊！

邻里和睦了，社会才能和谐。正是这个理儿。

精华小说！

支持精华.

刘满园

再次欣赏。

山野农夫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10-1-18 10:21 发表



支持精华

谢天版支持！

柯英

这个小说写得很诗意的，空白运得好。

山野农夫

原帖由 程相崧 于 2010-1-16 21:09 发表
平静的叙述，举重若轻，很有笔力，问好。

谢谢鼓励，向你学习。

季大相

彰显和谐的人性光芒,好文

天下为公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1-16 10:59 发表
这篇小说意义深刻，很值得一读啊！

邻里和睦了，社会才能和谐。正是这个理儿。

精华小说！

支持精华

心中的秘密

欣赏学习，很有意义的一篇小说！
支持精华！
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