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一盘棋

柯英

　　晚饭过后，突然，小区的院内一片吵嚷：“老刘头晕过去了。”

       闲逛的，散步的，许多人围了过去。

　　一打听，原来，不过是为了一盘棋的事。
   
　　这个小区是政府大院的家属院，院内的空地上建了一个棋桌，每天晨昏之时都集聚着一群赋闲下来的老头。这些无所事事老头们下棋就图个热闹，久而久之，这里成了小区最热闹的地方。这些铁杆棋迷们，每天不杀上两盘，甚至吃饭不香睡觉不宁。

　　这天，晚饭都顾不上吃，他们又鏖战在一起。
   
　　除了四个石凳，一圈人都立在那里，围着小小的棋桌七嘴八舌地争吵，一个叫“出车”，另一方面个叫“架炮”，时不时为了一个棋子落定，争得不可开交大打出手是常有的事。真正执棋的人却一言不发，蹙眉冥思。


　　“哎呀，臭棋，真是臭棋！快飞象--”说着，一只手伸到棋摊上就去动棋子。
   
　　 那边正想着路数的孙大炮抬头望了一眼要动他棋子的人，眉头一皱，有点尖刻地说：“你以为你是局长啊？知道小人两个字咋写？”
   
　　众人抬起眼一看，原来是企业局退休了的局长刘文革，人们背后叫他老刘头。老刘头早被孙大炮两句话噎得面红耳赤。那些人只不过望了一眼而已，然后，把刘文革凉在一边，仍旧满不在乎地大声争锋。若是当年刘文革在位时，谁还敢这样肆无忌惮啊，早就灰溜溜躲在一边去了。

　　这个刘文革原来也不叫刘文革，只是文化大革命时期才改得名。他从一个基层的通讯员一步步干到局长，在风急雨骤的官场里算是颇有作为的了，他这人刚愎自用，做事雷厉风行，正好适应了所谓的“改革处于攻坚阶段”的需要。企业改制、结构调整、城市拆迁等改革中，少不了要用一些极左的硬手段，刘文革的魄力就体现在不折不扣执行组织的决定上，几年之间，让全市的企业全部由国有改为私营，让大批的国有或集体企业职工下了岗……尽管下岗职工常常把政府大院围得水泄不通，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升迁得失，如果不是人事改革中年龄到限，当时传闻他还有可能当市长呢。

　　像所有一生浮游官场的人一样，刘文革多少有点失落。身在官场时，真心的朋友没结交几个，怨家对头却不少，出了门，熟人见了也绕着走，不出门又闷得慌，一生把当官作为职业，又没什么兴趣爱好，赋闲后的日子真叫个无聊又无奈。某一日，看到小区门前热闹的象棋摊，且都是一群熟悉的老头，他便凑了过去。

　　孙大炮棋下得好，为人也直爽，是铁杆象棋迷，这个象棋摊就是他先摆起来的。没退休时，他在一个企业当副厂长，企业改制的一阵风就把他吹得没了着落，企业一卖，他就下岗了。为此，他曾找过主管改制的刘文革，刘文革不容他解释，一句一个“政策”就把他的口堵住了。孙大炮为这事一直耿耿于怀。刘文革凑到象棋摊前时，他没有少挖苦过他：“哟，刘局长也爱这个啊？我还想这是咱平头老百姓的乐，局长该有更高雅的爱好吧，比如玩个古玩、收集个字画什么的。”
   
　　刘文革开始听这些话觉得硌耳，往往兴冲冲到怒冲冲归，可出出进进看着别人热闹，自己又止不住凑过去，想把自己融进普通人的乐趣中去。他就这样被棋迷们不冷不热地“吸纳”到了圈子里。

　　棋盘上已经是一副残局，孙大炮所执的黑棋大后方只剩下一个“士”围着老爷转，对方一马一炮兵临城下。刘文革情不自禁地说：“你死定了，快拱手让开吧。”

　　“你怎么知道我死定了？”孙大炮没好气地说。

　　这些老头也真有趣，有时明知要输了，偏偏不愿认输，除非杀得片甲不留回天无力才罢手。

　　刘文革又帮对方支招：“跳马将军。”

　　孙大炮冷哼一声，说：“你能得很，来把我赢了。”对方也有意让出位置让刘文革清上阵。刘文革不客气地抓起棋子就出手了。

　　孙大炮逮着机会就少不了挖苦他：“有些人不自量力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尊容。”

　　一股怒火直冲刘文革的脑门，他“啪”地一声把棋子重重拍在棋盘上，棋子一分为二。

　　“下棋图个乐，你火什么火？这又不是你的衙门，你想出气就出气。”孙大炮不温不火地说。


　　“孙子才生气呢！你算个啥鸟，跟你生气！”刘文革强压着火气说。


　　“将军！”孙大炮一车直捣对方老底，让刘文革怔怔地僵在那里。

　　“没戏了吧？哈哈。”孙大炮爽声大笑。

　　“不行，重来！你使阴招，不地道！”刘文革语气强硬地说。

　　孙大炮心情好了，不温不火地说：“不就是一盘棋吗？你当是争着当官呢！”

　　不知怎么的，刘文革总觉得心里堵得慌，面红耳赤地说：“有本事单挑！怕你是孙子。”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那威风留着给孙子使去吧。”

　　刘文革抖抖索索地抬起手，一句话没说也，浑身也抖索起来，像通了电的电动玩具一样。抖着，抖着，一头栽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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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柯英 于 2010-1-20 11:15 编辑 ]

柯英

原帖由 敬一兵 于 2010-1-25 09:46 发表
这篇小说写得有味道，欣赏！

感谢敬版鼓励！

柯英

原帖由 笨小暖 于 2010-1-23 09:54 发表
简洁，精彩，凝聚力极强，叙述中的画面感生动如见。问好柯英朋友，暖来欣赏和学习您的文章，受益深深。

谢谢才女关注！你的文字让我受益不浅！

敬一兵

这篇小说写得有味道，欣赏！

刘满园

读了，欣赏。

笨小暖

简洁，精彩，凝聚力极强，叙述中的画面感生动如见。问好柯英朋友，暖来欣赏和学习您的文章，受益深深。

柯英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10-1-20 16:31 发表
口诛笔伐，淋漓尽致。

版主是不是认为有点尖刻了？

天下为公

口诛笔伐，淋漓尽致。

柯英

原帖由 杨友泉 于 2010-1-20 11:46 发表
生动活泼，把一个场面写得酣畅淋漓、出神入画！

谢杨版鼓励！

柯英

原帖由 刘虎 于 2010-1-20 09:17 发表
出手也太快了。欣赏，祝贺！

问好！谢支持！

杨友泉

生动活泼，把一个场面写得酣畅淋漓、出神入画！

刘虎

出手也太快了。欣赏，祝贺！

柯英

原帖由 西北明月 于 2010-1-20 07:02 发表


赞同沧海老师的点评，学习柯英老师的新作！

问好西北明月！请多批了。

柯英

原帖由 李有旺 于 2010-1-20 07:57 发表
反映社会现实。不错

谢有旺老师关注，请多批。

柯英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1-20 07:35 发表
是篇好小说。一些错别字得改一下。

呵呵，有些马虎了。已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