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椒叶

杨友泉

一把椒叶
                      （小小说）杨友泉
        
        高中毕业后，我无所事事，闲了一段时间。姐夫说，跟我跑衣裳吧。尽管我没有兴趣，但是总比闲着好。我骑着读高中的那辆载重车，屁颠屁颠跟着姐夫，从这个镇跑那个镇，今天到这个镇赶集，明天到那个镇。一个星期，天天有街赶。我驮着的衣裳越来越高，车也越骑越欢。
        
        这天是到全县最偏远的小镇，小镇紧靠西南角，再往外走就是十万大山。小镇不仅偏远，而且路难走，我不打算去，我计划洗洗衣服，明天到省城进货。姐夫说，你还是去认认这个地儿吧，一个地儿有一个地儿的味。这个地儿我很早以前有印象，阳光足、热，“金苍蝇”（地气）在五十米开外横飞乱舞。
        
        姐夫是个言语不多的人，一旦说出来就自有份量。我动了动唇，没有说出我的想法，这就是说，我已经决定去偏远的小镇了。
        
        尽管是集日，人并不是很多，而且山民居多，山里人种不出稻米，要卖掉别的粮食作物，再买大米。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比起能产水稻的坝里人来说，经济就不太宽余。买衣裳的也有，但比起其他镇，就要少几成。
        
        不忙也有不忙的好处，那就是可以很松弛地这里望望，那里瞧瞧。闲不住了，只要不是走得离摊太远，还可以这里走走，那里站站。
        
        这样，我就逛到一个离我摊位不远的老人家面前。我要了他桶里的一个儆梨，儆梨解暑，消渴。我边啃边往自己的摊位走，走了两步我就迈不出脚步了。再啃一嘴我就觉得必须返回，我觉得这梨里面有商机，口感告诉我，这种嫩、鲜、脆、甜的梨已经把梨的品质表现得淋漓尽致，冲着这一点，这种藏在深山人未识的菜鸟，可以成为一个响当当的品牌。
        
        老人的牙掉光了，他在用一把小刀将梨削成薄片，然后一点一点用牙床磨。我在跟他讲起我的想法，以及我空有一腔热血，却一天天混日子打发时光时，他已经磨掉两片。他说，你是说要这个配方，谢谢老天爷，他总算听懂了，你们是知道的，这种事情我不能直接跟他说。
        
        他让我拿出笔来，然后他说我记。他说得有点激动，他为什么激动，那时我根本来不及琢磨，后来我想，他大概是认为深山里飞出了俊鸟。
        
        记完后我想拿一套衣裳给他，他大概是认为我要走，赶忙塞给我几个梨。我接过梨，到我摊位上挑了一套老人的衣裳，回来送给他。老人这时很不自在，说坚决不要。我说你不收的话，那我把梨还你！老人见我抱了梨回来，这才勉强收下。
        
        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商机，我刚开始在家里弄，由于供不应求，我到镇上租了几间房子加工，后来又搬到了县里。
        
        一天，秘书说一个偏远镇的老人找你，我问他叫谁，秘书说他说了，你就跟他说是一个卖梨的老人找他，他就明白了。
        
        我对秘书说，你就说我出去了。
        
        这段时间电视里一天到晚在讲维权，这个台在讲，那个台也在讲，讲了已经两个月了，从开讲那天起我心里就打鼓，老人肯定是看了这些内容，想从我这里讨回公道的。我反过来一想，那天我没偷没抢，他心甘情愿，我紧张什么呀！但是一躺在床上，这事又进了我的脑子，则浮起的睡眠又跑远了。
        
        那位卖梨的老人，隔三差五的来公司找我，迹象越来越明显，我呢，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躲。躲是上策。我现在还没有给他什么承诺的条件，虽然公司利润不错，可贷款也不少，等我忙过这一阵子，资金周转开，我再跟他谈。
        
        这天注定是躲不过去，那位老人不打招呼径直往我办公室走，我隔着毛玻璃望出去判断是他，我不得不闪进旁边的一间储藏室。他伸进头来看了一会，确认没有人，这才离开。我在他离开半小时后，匆匆外出，和一个供应商谈判。这时我才知道我错了，他根本没有走，而是在大门外的一个隐蔽位置等着，等我的车过去时，他站到了路央。我还看见他紧紧地攥着拳头，他一定是非常非常生气。
        
        他走到我的窗口，说，我找了你多少回，从你和我分手后我就一直找你。我冷冷地说，说吧。你有什么想法。我会尽力而为。他显然没有听懂我的意思。他说，那天，给你的配方说漏了一种，每个坛子里还要放上一把椒叶，你看我这记性。椒叶驱虫，还有股香味咧。边说边把那只紧攥着的手伸进来，一些貌似生着锯齿，却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小小叶片，带着老人的体温，散落到我的两只手心。车动了起来，这清香瞬间溢满了车厢，陪伴着我驰向将要走的程途。
         2010年2月4日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 本帖最后由 杨友泉 于 2010-2-8 23:00 编辑 ]

邱天

一鼓作气把所有广告屏蔽了。

田一丁

“一把椒叶，带着老人的体温，散落到我的两只手心。车动了起来，这清香瞬间溢满了车厢，陪伴着我驰向将要走的程途。”点明主题，很喜欢这样的结尾！

任意

短小的小说，浓缩性强，作者的功底一般很厚实。很好的一篇文章。

杨冬梅

学习杨老师小说，问好！

红红

两种人性的对比，好小说。

立青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0-2-8 22:44 发表
意外的经历，意外的相识，意外的收获，意外的结局。笔者通过叙写“我”与一位卖梨老人相识相知的过程，着力体现陌生老人品质的真纯，人性的美丽，跟“我”的偏狭自私形成了新明的对比。笔者把人物放在一个封闭落后的 ...

拜读杨老师的小小说，对比鲜明，个性突出，欣赏问好！

尚庆海

支持！太忙了，终于有时间来看看了！

南来北往

学习佳作，思想性，艺术魁力俱佳。

蒙正和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2-17 17:30 发表



问好蒙老师！好久不见，新春快乐啊！

邱版好！杨版好！忙着工作，三月底可忙完。谢谢惦记！

邱天

原帖由 蒙正和 于 2010-2-17 16:32 发表
姐夫好！卖梨老人好！读完小说。我嘴里还有酸甜酸甜的梨香

问好蒙老师！好久不见，新春快乐啊！

蒙正和

姐夫好！卖梨老人好！读完小说，我嘴里还有酸甜酸甜的梨香

[ 本帖最后由 蒙正和 于 2010-2-20 16:07 编辑 ]

海伦姐姐

发人深省的好小说。

人性的善与恶被展示的淋漓尽致，读后让人在心酸中深思

刘满园

原帖由 杨友泉 于 2010-2-11 08:40 发表

预祝满园朋友春节快乐！阖家幸福！

谢谢，谢谢。

杨友泉

原帖由 山野农夫 于 2010-2-10 21:31 发表
祝你新春愉快，万事如意！

预祝朋友春节快乐！阖家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