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

林小白

　惩罚
　　
　　文／林小白
　　
　　一
　　
　　樊俊死后的第二天警察来到刘彪家里，例行公事似的做了笔录。
　　
　　刘彪表情悲伤地配合了一切程序。
　　
　　“酗酒害了他，他还那么年轻！想不到就……”刘彪说这话的时候眼角还潮湿着，仿佛悲痛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做笔录的警察老张四十五六岁的样子，留着一撇小胡子，眼神锐利，可是从刘彪的眼神里，他看不出什么，除了失去一个好朋友后的悲伤。
　　
　　“节哀顺变！发生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老张用警察惯有的口吻安慰着他。
　　
　　樊俊不仅是刘彪的好朋友，而且是刘彪妻子李巧娟的大学校友，多年来，一直保持着很好的关系。巧的是，樊俊生前的住所就在他们夫妇的隔壁。
　　
　　几乎所有调查过的资料都显示，樊俊爱喝酒，常常喝得酩酊大醉，邻居对他的印象也很不好，基本以一个酒鬼的形象定义他。樊俊的尸检报告也证明，他死前喝了不少酒。极有可能是酗酒过度，意外从七楼护栏上掉了下去，造成死亡。
　　
　　案子很快就以意外死亡定性，最终结了案。
　　
　　二
　　
　　刘彪在一家大型外贸公司上班，每天要很晚才回来。他的妻子李巧娟在一家律师会所做会计，工作相对轻松，回家相对早些。
　　
　　刘彪近来有些失眠，晚上辗转反侧的时候就爬起来，四处翻找着什么。
　　
　　“那张照片你放哪里了？”刘彪有些恼怒，他记得照片是放在抽屉的第二层的，可是怎么也找不着。
　　
　　照片是他和妻子结婚那会儿照的，照片里有三个人：他，妻子，还有已经死去的樊俊。
　　
　　樊俊作为他们的证婚人，在结婚那天他们合影了一张照片，被保留了下来。
　　
　　“烧掉了！”李巧娟在床上翻了一下身，对于丈夫神神叨叨的表情，她已经习惯了。
　　
　　“烧掉了？你舍得？那可是你的老情人，他的遗物你舍得烧掉？”刘彪继续翻找着，显然并不相信妻子的话。
　　
　　“信不信由你，樊俊死的那天我就烧了！”妻子李巧娟闭着眼睛，根本不想睁开，她本来想给他解释，樊俊和自己只是普通朋友的，可是她知道，以他多疑的性格，丈夫根本不会相信，要不然，樊俊也不会死。
　　
　　三
　　
　　大学那会儿，她和樊俊闹过绯闻，学校里盛传他们俩是一对，李巧娟也感受得出来，樊俊的确喜欢她。明里暗里也曾表白过，可是她不喜欢樊俊。
　　
　　为了让樊俊死心，大学毕业不久，她就和苦苦追求自己的刘彪结了婚。樊俊似乎也死心了，把她当普通朋友看待，还当了她和刘彪的证婚人。
　　
　　樊俊和刘彪是好朋友的事儿，她还是结婚以后才知道的。
　　
　　巧合的是，他们居然住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楼。
　　
　　李巧娟记得樊俊死的那天，她曾看到是刘彪将他从七楼推了下去……那天，樊俊确实喝了不少酒，但是致命的，是刘彪措不及防的那一推。
　　
　　整个过程，她在窗户旁边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在报警还是不报警的抉择上，她犹豫了。
　　
　　刘彪以她母亲作为要挟，说，如果报警，说出真相，他一定会在入狱之前，杀了她的老母亲。
　　
　　李巧娟从小就死了父亲，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是她的软肋，所以在刘彪的威胁之下，她不得不作出让步，做了伪证。
　　
　　当然，她也知道刘彪谋杀樊俊的主因：他在嫉妒。
　　
　　他的占有欲太强了，结婚以后，与李巧娟关系不错的男性基本上都被他得罪了，因为刘彪的缘故，对李巧娟只能敬而远之。
　　
　　唯一还保持着朋友关系的，只剩下樊俊。可是，樊俊也成了最后的威胁：刘彪不允许存在一点威胁自己夫妻生活的人存在。
　　
　　四
　　
　　“你不觉得这样做，会受到惩罚吗？”看着丈夫将柜子翻得一片狼藉，李巧娟也开始生气。
　　
　　“惩罚？你没听警察说他是意外死亡吗？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难道你要揭发我？别忘了你母亲！”刘彪恶狠狠地说。
　　
　　“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做了，你别逼我！”李巧娟想起她的母亲，语气软了下来。
　　
　　“哼，你该知道我为什么要那样做！如果你不是和樊俊不清不楚的，他不会死！”刘彪看着妻子，回忆起樊俊那张脸，心里依然不舒服。
　　
　　公司很忙，可是每天他都会提前回家，因为他总不放心，妻子和樊俊离得太近，有可能会发生点什么，只有回家看到妻子在厨房做饭，他才放心。
　　
　　樊俊以前不喝酒的，刘彪和李巧娟结婚以后他才学着喝的酒，而且越喝越多，甚至发展到酗酒的程度，所以刘彪怀疑，是因为两个人的结婚，刺激了樊俊。
　　
　　妻子李巧娟看樊俊的眼神，刘彪觉得也有些异样。
　　
　　樊俊是个大麻烦，他必须解决掉这个“麻烦”。
　　
　　可是，就算解决掉樊俊，樊俊那张脸还是挥之不去，午夜梦回，他总是被那张脸惊醒，一身冷汗。
　　
　　刘彪决定将与樊俊有关联的物品全部销毁，可是，唯独没找到那张三人一起的合影。
　　
　　五
　　
　　“既然烧掉了就烧掉了吧！”刘彪安慰自己：现在樊俊已经死了，已经不可能与妻子再发生什么了，那么，想要彻底割断与樊俊的联系，离开这栋房子就是了。
　　
　　刘彪打算搬离这栋房子，恰巧公司升了他的职，做某市的区域经理，负责那片地区的销售，正好可以以这个借口，搬离哪里。
　　
　　在这栋房子，妻子李巧娟已经很久没有和她做爱了，他想，妻子肯定还忘不了樊俊的死，当务之急，一定要带着妻子，离开这里。
　　
　　一开始，李巧娟是反对的，她不想离开这座城市，因为老母亲在这里，母亲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要她一下子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母亲肯定不会同意。可是刘彪再一次用母亲做威胁，她又妥协了。
　　
　　“你若不放心你母亲，我可以提前解决掉这个麻烦！”
　　
　　她知道刘彪说到做到，既然已经背了一条人命，他也不在乎再背一条。
　　
　　李巧娟同意和他去某市，但是她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必须允许自己回来看看母亲。
　　
　　刘彪欣然应允。
　　
　　六
　　
　　意外是在去某市的途中发生的。
　　
　　那天，刘彪开着车载着妻子，拉着一些必备的生活物品，离开了那栋房子。
　　
　　在经过一段弯道的时候，一辆大货车挡住了他的视线，刘彪心里本来就焦躁，准备超车，可是刚超过那辆大货车，一道刺眼的转向灯就朝着他的眼睛晃了过来……
　　
　　在医院醒来时，妻子李巧娟就在身边，她只是受了些轻伤，额头被缝了几针。
　　
　　四下无人，刘彪笑了：“你不是说我会受到惩罚吗？哼哼，死不了！车祸本来应该要了我的命，可是我现在还好好的活着！”
　　
　　“可是，你的脸……”李巧娟欲言又止。
　　
　　“这个你不用担心，医生说了，现在整容技术那么发达，只要不死，会还我一张好脸的！”对于自己被车祸毁掉的脸，刘彪并不在乎，他原来长得并不英俊，也许，换一张脸更好。
　　
　　他恨他那张脸，如果他长得英俊些，也许就不会嫉妒樊俊，甚至要用谋杀来解决掉樊俊了。
　　
　　刘彪恢复得很好，一个多月后，他已经能下地走路，妻子守护在他的身边，他很安心。妻子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守候过自己，他心里有些甜蜜。
　　
　　可是，他更加迫切的，是看到自己整容后的那张脸。医生说，刚整容不久的脸，皮太嫩，太薄，经不住一点细菌感染，必须等完全好了，才能看。
　　
　　他很期待看到那张焕然一新的脸，当医生慢慢解除包裹在他头上的纱布时，他心跳加速，当束缚完全解除之后，医生递给了他一枚镜子。
　　
　　“都是按照你妻子的意思整的。”医生说。
　　
　　刘彪将镜子凑近那张脸，镜子里的那张脸映到他的眼睛里，瞬间，他的眼里弥漫着无比恐慌的色彩。
　　
　　“是你………”
　　
　　樊俊那张熟悉的脸又跳了出来……
　　
　　刘彪记得，妻子李巧娟说过：“你会受到惩罚的！”
　　
　　原来，这几个月她一直保存着那张合影。
　　
　　


　　

林小白

槐安. 发表于 2017-10-29 15:04
林小白老师的这篇小说我躺着的时候慢慢欣赏了，最喜欢的也是我自己一直认为的小说文句之干净。
干净的文笔 ...

槐安谬赞了，多谢捧场！

槐安.

林小白老师的这篇小说我躺着的时候慢慢欣赏了，最喜欢的也是我自己一直认为的小说文句之干净。
干净的文笔是千锤百炼而来的，相比小说之构造、各种技法，小说的语言、语感和文句节奏更花时间。当然，好的小说文笔有很多种，干净只是其一。对于短篇小说，干净却是最难得的，足见功力。

林小白

艾桃 发表于 2017-9-27 15:32
为了自己的疑虑，就结束了一个好友的生命，又用卑鄙的手段威胁自己的妻子不能作证，最后虽然没有死于车祸， ...

桃子说的是，没有啥比这张脸给的惩罚更过瘾了，哈哈，敬茶

艾桃

为了自己的疑虑，就结束了一个好友的生命，又用卑鄙的手段威胁自己的妻子不能作证，最后虽然没有死于车祸，却让他有一张自己最不想看到的脸，还有什么比这惩罚更好的惩罚呢。

林小白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7-9-27 11:29
刑事案件变成了意外死亡有些草率了。做伪证也是犯罪。觉得惩罚轻了。

风版从犯罪学上去说，意外死亡只是做铺垫，为以后毁容、并整容成死者面貌做铺垫，不然就无法推进了。给风版敬茶

碣石清风

刑事案件变成了意外死亡有些草率了。做伪证也是犯罪。觉得惩罚轻了。

林小白

淡淡不如风 发表于 2017-9-27 09:55
要我设计，可以设计妻子和母亲远避后，他才看到自己的脸。

如风老师说的有道理，不过，这一点，小白只是想留个白，至于结果，还要读者去想了。呵呵，敬茶

淡淡不如风

要我设计，可以设计妻子和母亲远避后，他才看到自己的脸。

淡淡不如风

结尾很匪夷所思。就不怕他伤好了威胁母亲了吗？

逐鹿江南

流畅清新的文字，出人意料的结局，魅力四射。故事简单，但在小白的笔下，将一个嫉妒者的形象自然地呈现出来。妻子最后给他的惩罚，让他此生都会生活在无法摆脱的梦靥里。
点赞！

卫斯理

很不错的一篇文，欣赏拜读了。加分支持。

郭子贝

前来欣赏小白佳作，创作辛苦，加分支持！

林小白

遗忘之城 发表于 2017-9-26 23:02
　　刘彪以她母亲作为要挟，说，如果报警，说出真相，他顶多坐牢，出来后一定会报复她，杀了她的老母亲。
...

说的是，确实有点疏漏了，小白这就改一下去！

遗忘之城

　　刘彪以她母亲作为要挟，说，如果报警，说出真相，他顶多坐牢，出来后一定会报复她，杀了她的老母亲。

喏，就是这段。我是说他进去了还出得来？只是探讨一下，没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