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袁达清 于 2017-11-15 10:43 编辑
黑牛和他的名字一样长得粗犷高大,黑牛这样的身躯在农村代表着财富。黑牛非常勤劳,种的庄稼比村里人都要好。但是黑牛到了30岁才在媒婆的介绍下,用了一头牛和几匹布料换来隔壁村女孩阿方。黑牛这个年纪才结婚,在农村不是件光彩的事。黑牛请来全村的村民喝他的喜酒,那天黑牛太高兴喝的大醉,“人们说我黑牛是个不肖子孙,找不到老婆,要绝后了。我今天要告诉大家,我黑牛不仅找到了老婆,还要生一群牛儿子,我死了他们抢着捧我的灵位。来,喝酒,喝……”村民给乐得哈哈大笑。
阿方怀孕了,黑牛立马去看八字,听说怀的是男孩,高兴得好几天都睡不着。阿方怀孕五六个月后,黑牛就不让阿方再到田里干活。阿方生孩子那天,黑牛和他的父亲坐在门外轮流抽一烟袋,听到阿方痛苦的叫喊声,黑牛紧张地站起来,走来走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听到“哇”一声啼哭,黑牛悬着的心可算放下了,高兴地自言自语:“我做父亲了,我做父亲了,我有儿子了,我们家有后了。”当黑牛看到生的是女儿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沉默了片刻,安慰自己说:“女儿?女儿?好啊,女儿好啊,少操心。”
“呸,又是一个浪费米饭的饭桶。”黑牛的父亲看到是个女孩,皱起了眉头脸变得阴暗。
那年,碰上了几十年难遇的旱灾,阿方和黑牛种下的庄稼颗粒无收。祸不单行,黑牛的父亲犯了重病,花了一大笔钱。孩子做出月酒也花了不少钱,家里没有了积蓄,还欠了一笔债。为了度过这个难关,黑牛把牛卖了。
阿方在房子里哄孩子睡觉,听到外面黑牛父子俩在商量什么,侧着身子到窗户去看。
“黑牛,我们家没米了,把女儿卖了吧。”黑牛的父亲小心翼翼试探性地问,低着头盯着自己脚看。
“卖女?女儿是我和阿方的心头肉,女儿不能卖。”黑牛对父亲说出这样没人性的话感到惊讶,语气充满着愤怒,怒目盯着父亲看,想看清父亲这张陌生冷漠而残忍的脸。
“她也是我的孙女,如果有足够的米谁愿意卖女?难道你想饿死大家,不给家里留后,做个不肖子孙吗?”黑牛的父亲掩面而泣。黑牛的心一下子软了,皱起眉头,变得纠结,一个邪恶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好快又给毁灭,“我可以问邻家借米,他们愿意帮忙的。”
“现在每个家庭都遭遇了这个该死的旱灾,谁还会有闲的米借你?”
“父亲,我有力气,可以去大富人家干活养活全家。”
“黑牛啊,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孩子以后读书和生活都需要一大笔钱,女孩长大就是要嫁人,嫁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难道你想我们家继续穷一辈子,你以后生了儿子像你一样得不到好的教育吗?”黑牛的父亲擦着泪水,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黑牛,像个可怜的乞丐在乞求。
父亲可怜的目光和父亲的话像一把把利剑,刺痛了黑牛的心,刺痛了黑牛麻木的神经,刺痛了黑牛半生的羞愧。黑牛陷入了寻思,蹲下去,双手抱头,又站起来,脸部痛苦得扭曲。黑牛从父亲手中拿过水烟筒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抽了一口,接着又抽一口。最后黑牛心中重男轻女的劣根性让爱的天平失去了重量。
“这事太突然了,要不要和阿方商量一下?”黑牛流着泪痛苦地把牙缝里的字一个一个挤出来。
“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个家男人说了算,你竟然还听起一个女人的话,传出去还不笑死街坊。”黑牛给父亲的话羞的面红耳赤,气的直跺脚,用水烟筒敲击着地板,像疯了一样大喊:“哼,我还要看那贱女人的脸色?明天我就卖女,看她能怎么样?”
阿方从房里跑出来大嚷:“黑牛,你真的要卖女儿吗?你好狠心,你和一个禽兽有啥区别?”
“阿方,我……唉,我不配做个父亲,我们只有把女儿卖给富的家庭,女儿才会幸福的。”黑牛一边悲痛地说一边捶自己的胸口。黑牛感到身体发冷,身体颤抖得厉害,牙齿咯咯的响,嘴唇在激烈的颤动。
“可笑,太可笑了。是你给不了女儿幸福?还是你想卖了女儿换取你那可怜的欲望?”最后阿方哈哈大笑起来。阿方说出了黑牛心中的想法,黑牛像是个赤身裸体的小丑,羞红了脸,低着头默默地抽烟,不敢去看阿方那锥子般的目光。
“阿方,你放肆,一个女人……”阿方对黑牛的父亲唆使黑牛卖女儿已经非常气愤,哪里还轮得到他说话,“你这个老不死的,满肚子坏主意,死了都没人为你送终。”
“你放肆……过分,太没教养了,竟敢顶撞我,传出去我的脸面何在?我死了算了,黑牛你可是说话啊!”黑牛的父亲感觉自己的权威给挑战了,气的发抖,曲着身体用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假装就要撞墙。
“够了,这个家我说了算,女人嫁给了我就得听我的,明天把女儿卖了。”黑牛大喊着,把水烟筒扔在地上,头也不回走出了家。
黑牛的话像一把尖刀刺穿了阿方的心,她的脸变得死一般苍白,她绝望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这个绝情而陌生的男人。
阿方抱着女儿跑去找村长和邻里,希望他们劝黑牛不要卖女儿。村长和邻里不但没有反对这种残忍的行为,还不断的劝阿方:“看开点,既然嫁给了黑牛,一个家庭男人说了算。再说了,把孩子卖了,救了黑牛父子,他们会感激你的。”
“不,不……”阿方哭着跑离这群冷漠的人。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她在混乱中想到了妈妈。
“妈妈,黑牛父子要把我的女儿卖了。你要帮帮我啊。妈妈......”阿方带着哭腔崩溃地说。
“唉,或许这就是女人的命运吧,我们无法选择,我们只有听从长辈和男人的话,就像我无法改变你父亲的决定。”阿方的妈妈委屈地和女儿相拥而泣。
那天夜里,天空下起了大雨,干旱的大地又有了希望。谁又知道在这幸福的日子里,还有一个人抱着孩子走在异乡的路上,默默地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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