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干净的,一望无际的蓝,云是洁白的,飘渺如思绪。晨曦喜欢这样安安静静地站在天底下,仿佛一株在春天醒来的植物,叶子,一直保持着生命的翠绿;根,深深扎进脚下的泥土,间或开出一两朵素色的小花,与世无争地聆听着春天流逝的痕迹。对于时光,晨曦不是很敏感;或者说,敏感到极致,一蹙眉,一抬眼,就能走进时间的每个角落。
比如现在,晨曦试着在松软的草地上光着脚丫,好像就走在土家山寨的山野中。天也是湛蓝的天,云也是洁白的云,漫山遍野的树呀草呀,没心没肺地绿着,花开着。晨曦会选择一条古老的藤类植物,骑坐在上面。晨曦在想些什么,只有晨曦自己知道,母亲在木楼上做着针线,父亲吆喝着水牛绕过弯弯曲曲的田埂。一个小小的秘密,藏在木楼里。昨夜,晨曦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便光着脚站在木格窗棂前,没有月,一缕夜风吹来,抚摸着晨曦少女的身体,有一种气息叫慌乱,瞬间绯红暗色中的脸庞。
人这一生,究竟为何为谁而生?还是如一滴露,一棵草,一缕吹过木楼的风,到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分明心中又充满了渴望。连夜空中滑过的流星雨,也绚烂成心底美丽而永恒的梦。也许只有画笔才能留下些什么,晨曦屏住呼吸,洁白的纸笺上繁星点点,没有背景,没有衬托,甚至没有落笔前的酝酿与凝思。少年,暗夜中的少年,虚无而飘渺,就这样寥寥几笔,被勾勒在流星雨的光芒里。那时候,晨曦还不懂,只是喜欢某些画报上或浓或淡的勾勒,并不知道,在一副画里,怎样安排所有的细节。画就画了吧,权当是个秘密,一张并未完成的画稿,被夹进了岁月的书笺,后来流浪了很多年,依旧被晨曦带在身边。
春天,究竟应该是什么模样,晨曦清楚地知道,风里吹来的柔软与绵长,河水里流动是清澈与宁静。天上漂浮的,被晨曦一次次画成思念。天蓝,云白;云白,天蓝。每一次都简单而悠远。思念是流不尽的时光吧,晨曦走了很多年,去过很多地方,却从来没有走出过思念的藩篱。在思念中,晨曦可以安静,可以熟睡,可以在恍惚的思绪中走进一个青青的梦里,去寻找一个人,寻找一段深深烙印在心底的爱恋。每一个看到晨曦的“思念”系列的人,都会凝神站在画幅前,深思良久,仿佛那流畅的线条,一头牵系着自己的灵魂 ,另一头系着一个值得永远思念的人。仿佛那画里的气息,明明就是春天的味道,让人回到少年时,用尽所有的青春时光,寻觅一种被称之为爱的懵懂情愫。
晨曦,在春天出生。晨曦喜欢这个季节,那个骑坐在藤蔓上的少女,那个穿越一场又一场花事,终于尘埃落定的女子,都被晨曦留在画幅里。不为画而画,不为生活所左右,是晨曦一开始涉足画坛就给自己圈定的规则。她不愿意因为什么而玷污了原本纯净的章节,所以,晨曦的每一次画展都人头攒动;而晨曦总是游走在画展之外。
这一次也是,晨曦把“心灵之春”系列画展交给了朋友,就匆匆逃离般来到春天的野外。
一场春雨的到来或许也有些铺垫,宁静的天底下,忽然刮起一阵风,复归于宁静;洁白的云匿去了行踪,湛蓝的天开始着上一抹烟青色。生命就是在等待一场雨,或者在等待雨后初霁,沙沙的雨点自天空落下,打在树叶上,打在草丛里,晨曦撑开一把油纸伞,素雅的伞面上,立即沙沙起春雨曼妙的旋律。“先不画了也好。看样子昨天的天气预报非常准确,幸好出门时带了一把伞。”晨曦幽幽地想。
又一阵风吹来,并不怎么冷,远处,迷迷茫茫,好像陷入到一场相思雨里,晨曦想起一个人来。哦,是的,树或许此时也正走在这场迷蒙的春雨里,焦急地朝向晨曦简陋的居所。晨曦喜欢树着急的样子,嗔怪地朝晨曦吹胡子瞪眼,一边把衣服披在晨曦的肩上,怜爱地相拥,一起看雨。
雨渐渐停下来,晨曦的思绪并未因一场雨而有丝毫的凌乱。天开始放晴,春日里柔柔的暖意如初,烟青色在远处,晨曦飞快地将它们留住,就好像一枚婉约的瓷片,镶进了画的底色;云,开始露出了笑容,一朵,两朵,自洁净的天空匆匆掠过,被晨曦柔软的画笔从天上摘下来,放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虹,适时出现,晨曦的眼睛开始有些温热,那一架飘渺而真实的虹桥啊,让人足足为之跋涉了一生。也许一生一次就足够了,从南方到北方,从一个美丽的土家山寨,到平原深处一座宁静的村庄,有一个不懂爱,却肯朝夕相伴的人,风雨同渡。
轻轻收笔,岁月如初。天,原来竟是世间最神奇的调色板,生万物,而各有尘缘。普渡着世间有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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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宋长征 于 2010-3-12 23:34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