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颈

雨后春笋

文/雨后春笋

      十五年前我就开始写诗。那年我摔断了腿，母亲又突然离世，这雪上加霜的打击，让我一度沮丧、情绪低落。在万分悲痛的时候，我拿起笔，开始写作。

      我的山崩了，河裂了，世界已经堵塞，周围一片苍茫，大片大片的雪从心底飘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在废墟里挣扎，哭泣，破碎的瓦片扎得我头破血流，遍体鳞伤。我开始写诗，诉说自己的痛苦，再没有路可走了，只有文字这条通道，在黑暗中发出微光。我紧紧抓住它，拄着它在苦海里摸打滚爬。

      这是我人生的第一个瓶颈，一个巨大的深渊：荆棘丛生，山崖陡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像狼一样蹬着绿眼，随时要把我吞掉。在这个黑洞里，每天只有文字和我作伴：当我伤心的时候，我就用诗歌盛住眼泪，在纸上挥洒；当饥渴的时候，我就把它放在嘴里咀嚼，希望能砸出水来，滋润我干渴的喉咙；而更多时候，它是一剂止痛针，止住了岁月的痛。

      就这样，我蜷缩着受伤的身体在生活的瓶颈里活着。我的城池已经沦陷，四面楚歌。我知道，要突出重围，就要和命运搏斗，就要充实自己，让枯瘦的羽毛丰腴起来。于是，我开始读书，阅读了大量的文学书籍：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人生》；陈忠实的《白鹿原》、霍达的《穆斯林的葬礼》；贾平凹，郭敬明，三毛的散文以及李白，李清照等唐宋古诗词。并做下笔记，写下读后感，抄写了两本子的好词好句。2006年经朋友引进，申请注册了新浪博客，一直笔耕不辍，写有散文，小说，诗歌几十万字不等。

      凌晨，曦光照进屋子，云朵把天空擦得明亮。这时总有一只鸟儿栖落在窗户上，它仿佛在翘盼。就像我在等待黎明，等待春天。在那些艰苦的日子里，我始终不懈怠，不退缩，不消极，坚强地和疾病做斗争。2011年经诗友强力推荐，开始担任《北京诗人论坛》执行站长兼《北京诗人》执行主编，这对我来说是一次激励和鼓舞，心底那熄灭已久的火苗再次燃烧。在此期间，我策划主持了无数次诗歌舞会和大型论坛活动，参与并出刊了28期《北京诗人》，论坛在我的引领下，从衰败走向繁盛，一直排行在全国网站的前列。我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和勤劳苦干、任劳任怨的精神，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现实抛弃了我，可网络给了我施展才华的机会，给了我活着的动力。那时，心里的积雪似乎消去了一半，窗前的阳光也多了起来。对文学的热爱让我充满了希望，我开始有了梦想，暗暗发誓要当一个作家和诗人。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写了那么多诗歌，可总是写不好。在没有任职之前，我对自己没有要求，始终在悲痛的情绪里纠缠，写诗只是一种感情的发泄。可是做了主编，我的想法改变了，我开始嫌弃自己了。一个主编自己的诗歌都写不好，怎么去鉴赏别人的作品？所以，我决定暂且放下散文和小说，专攻诗歌。

      对于诗歌，我并无天赋，它只是在生命走到悬崖时，我抓住的一棵救命稻草。求生的欲望让我产生巨大的能量。我开始潜心钻研，用心学习，请教诗友，我不耻下问，谦恭卑微。我感觉总是抓不住要领，写起诗来很吃力，我眼前突然一片迷茫。为了写好诗歌，我顾不得自己的面子。面子是什么，在敬畏的生命前面，它微不足道。2011年末，我独自一人担任了《北京诗人》第二期的初选。我一边选，一边学。在选稿过程中，我读到了大量优秀作品，这让很欣慰。所选诗歌总编也满意，这给了我很大鼓励。在这一年我也有了一些收获，有作品入选《中国诗歌》和《绿风诗刊》。这只是小小一点成绩，距离梦想还有很大距离。

      诗歌生涯中，我第一次遇到瓶颈。但是我没有泄气，因为只有这一条缝隙通向黎明，通向梦的渡口。如果不突破，就是死路一条，那时我将和诗歌一起死去。写不出来也得写，有人说写诗歌要有灵感，不能硬逼。可我就是硬逼自己，我突然想起“逼上梁山”这个典故，世事的突变和无奈逼出了一百八十个梁山好汉。今天我也要成为诗歌的好汉。我开始查资料，读一些经典诗歌：比如海子、舒婷、徐志摩等；学他们的方法，做笔记，总结经验。经过半年多的时间，一个瓶颈终于被我打开。打开了一个瓶颈，就像撕开了生命的口子，让我呼吸通畅，气息流动。站在窗前，我看到希望就在远方向我频频招手。

      时光荏苒，岁月流逝。一晃已到2014年，就在我诗歌事业飞黄腾达的时候，身体突然出现状况：发烧、头晕、恶心、心慌心跳……我开始住院，检查，无休止地打针吃药。最糟糕的是医生竟然无法确诊我得了什么病。他们的解释就是因为长期用药，导致阴阳失衡，脏器衰弱，神经系统紊乱。这样的结论犹如天打五雷轰，生命的瓶颈又一次来临……

      晴天霹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我淹没。持续的高温，让我昏迷不醒……可我心里很清醒：这次估计挺不过去了，黑雪像石头压在我胸前，让我喘不过气。我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在一首诗中我这样写到：“既然，老天要锤炼我
我就以铁的姿势迎接/如能，炼出一双翅膀/我定要飞上天空翱翔/如若，烧成灰烬/我也欣然接受。化为泥土/生一地的红花绿草，喂养春天”。

      那一段日子，我每天都做噩梦，梦里有我过世的双亲，奶奶，姑姑……小鬼每天都来我的床前，用铁链子勒我的脖子……难道就这样跟它们去了吗？不！我不去！我不想死……朦胧中我隐约看见爱人和女儿的身影，她拉着我的手使劲摇晃，我听见她悲痛的哭声……

      或许是我的勇敢和善良感动了上天，在坚强意志的支撑下，我终于醒过来了。可这种状况反反复复，一直持续了三年。三年来我和医院成了亲戚，在住院，出院中交错，记得2015年我连续进出八次。长期的精神压力导致了失眠和郁闷，医院好多次不接收我，让我转院，有的医生在背后说我有神经病。

      我确定自己真的得了忧郁症了：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胸口憋闷，头晕恶心，坐立不安……我好恐惧，我害怕走了母亲的老路（母亲就是因忧郁症而自杀）。我不想重蹈覆辙，因我的离去让女儿一辈子伤痛。每天看见有人死去，看见他们痛不欲生的惨状，我心里极度紧张。

      我那可怜的爱人，一边上班，一边照顾我。一下班就匆匆往医院赶，给我洗脸，喂饭……看着他身心疲惫，面容憔悴，耳鬓突然长出的白发，我心如刀割。我不能再连累他了，我要还他自由和幸福，轻生的念头再一次产生。于是，有一次在家里，趁他去上班，我盛满一盆水，把头插进去……未能成功；我又用手机数据线使劲勒脖子，可缺氧的血液让我满面通红，头晕目眩，原来死也这么难受……

      就在这时，我突然想到了女儿，想到为我呕心沥血的爱人。如果我就这么走了，怎么对得起他，女儿又是多么伤心，我死不下去……不死就好好活，从那以后我对生命非常珍惜。当医生最后一次给我通缉令的时候，我对她说：你别让我转院，我已经折腾不起，死马当活马医，你大胆治。没想到一个星期后，奇迹出现了，我竟然有些好转了。长期住院的我，已经很久没看到天日了，没有感受到阳光的温暖。出院的那一天，我仿佛从牢笼逃脱出来，解开钢铁般的枷锁。

      回到家中，经过调养，身体慢慢恢复。重生的我又想起了诗歌，已经两年多没动笔了，诗歌仿佛已经离我远去。疾病的摧残和折磨，我感觉脑袋空空，词语贫乏。我诗歌的第二个瓶颈来了。

      写不出诗歌，让我很痛苦。但我没有放弃，因为，这是唯一条通向梦想的豁口，就是爬也要爬出去。一切从零开始，我像一个婴儿开始学步，像鸟儿一样练习起飞。还好，文字的功底还在。我坚持练笔，从2016年9月到2017年10月，我参加了十几个征文， 这些地域性的文字，必须要查找资料，我就边翻阅资料，边写。在查找的过程中同时掌握的大量词汇，开阔了我的视野。我坚持不懈，持之以恒，有时为了打磨一个句子，我思考几个钟头，甚至花三天时间酝酿一首诗。

      这些征文，虽然最后没有获奖，但我练出来了。生锈的思想被我不懈的努力打开。而且我还学会了修改，学会裁剪和锤炼句子。我是被火烧过的人，老天怎样锤炼我，我就怎样锤炼诗歌。过程和打铁一样，要经过千锤百炼，不停地敲打和磨砺。其中的滋味只有我知道。我写诗慢慢快了，感觉马上到瓶口了。一个瓶子将要站立，曙光从颈口照进来……

      机会终于来了，在2017年北京诗人论坛“花开月圆”诗歌舞会中，我脱颖而出。不到半个月，写了七十多首诗，而且每首都满意。从来没有那么爽快过，我思维敏捷，文思喷涌，妙笔生花，如行云流水。

      有人说，诗人要有天赋，可我没有任何天赋，我就是笨鸟先飞飞出来的。已经半年多时间，我一直处在爆棚的状态中。而且诗评的水平也提高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厚积薄发？每天充满激情，诗情喷涌的我，断定终于突出重围了。突破这个瓶颈，我竟然用了整整一年时间。瓶子外面真舒服，阳光灿烂，万里晴空。趁着激情燃烧，2018年我打算把散文和小说捡拾起来，让文字的火焰烧得更火旺些吧。

      记得母亲曾经说过，我是属猫的，有九条命。一生都和瓶子搏斗，一次一次从瓶颈里破出的我，已经磨炼出一双坚韧的翅膀。相信2018年，在文学的天空，我会飞得更高，更远。

2018.1.18

字数：3460

奉洁

自古悲情出诗人，读罢《瓶颈》我信了。愿结你好友，学你的诗，学你的志。

奉洁

时光安然 发表于 2018-1-23 14:49
看完了，不知说什么好。
我也写过诗歌，那是在很久以前，心情低落的时候。而且写诗歌，还要营造一种气氛， ...

喜欢安然的安逸！喜欢安然的随遇而安！

雨后春笋

雪白演义 发表于 2018-1-24 20:35
文字的确有消解苦难的作用，同样也会就加深你对苦难的体验。体验越深越难自拔，反而会无伤其身。我说的文 ...

但文字从不没伤我，我越写越快乐，痛并快乐着，

雪白演义

雨后春笋 发表于 2018-1-24 20:03
看来你没看明白文字里的东西。当社会抛弃了你，世界堵塞，只有从诗歌撕一条口子。当天空一片黑暗，只能用 ...

文字的确有消解苦难的作用，同样也会就加深你对苦难的体验。体验越深越难自拔，反而会无伤其身。我说的文字专指诗。诗天生带有一个阴郁的气质，这种气质不足于疗伤。我的意思是忘记苦难才有资格培育诗情。别忘了诗歌从来都有自戕的倾向。可以离开诗歌而爱文字，就算歇歇小说都比写诗强。诗歌这种东西距离自己太近。

水调

偶然溜达到这里，看到春笋与诗歌连着血肉的不解之缘，是这样深切。。。祝你在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不断走出瓶颈，写作快乐！

雨后春笋

微风轻拂 发表于 2018-1-24 20:03
突破瓶颈，回头看看，无限感慨。为自己喜欢的事执着，是一种幸福。

多谢版主，我这篇文章写的有点长，辛苦你了。

雨后春笋

雪白演义 发表于 2018-1-24 19:01
不说苦难，接受它，适应它。看似奇崛也寻常。再是乐观，建议多听郭德纲的段子，诗歌这点东西，能戒就戒掉。 ...

正因为我接受苦难，所以才要突破瓶颈，这个瓶颈不光是生命的瓶颈。还有诗歌的瓶颈，它们紧紧联系在一起。构成了我的人生。

雨后春笋

雪白演义 发表于 2018-1-24 19:01
不说苦难，接受它，适应它。看似奇崛也寻常。再是乐观，建议多听郭德纲的段子，诗歌这点东西，能戒就戒掉。 ...

看来你没看明白文字里的东西。当社会抛弃了你，世界堵塞，只有从诗歌撕一条口子。当天空一片黑暗，只能用文字的微光照亮。

多谢来读，问好。

微风轻拂

突破瓶颈，回头看看，无限感慨。为自己喜欢的事执着，是一种幸福。

雪白演义

不说苦难，接受它，适应它。看似奇崛也寻常。再是乐观，建议多听郭德纲的段子，诗歌这点东西，能戒就戒掉。我以为没有强大的心脏就不要碰诗。只会越写越忧郁。不能自拔。

雨后春笋

时光安然 发表于 2018-1-23 14:49
看完了，不知说什么好。
我也写过诗歌，那是在很久以前，心情低落的时候。而且写诗歌，还要营造一种气氛， ...

从肉体变成刀枪不入，需要一个过程，佩服安然。

时光安然

看完了，不知说什么好。
我也写过诗歌，那是在很久以前，心情低落的时候。而且写诗歌，还要营造一种气氛，那就是忧伤。
再后来就不咋写诗了，因为伤不起……

也写小说，只不过太累，我这人有些懒。散文也写，后来写杂文。写完杂文后，就不咋写散文了，因为口味重了，经不起那些甜点了。
不过心情却是大好，没谁再给让我受伤，铁打的一样。

雨后春笋

刘彦林 发表于 2018-1-22 08:59
问好。雨后春笋老师的创作达到了井喷状态，诗歌、诗词和散文等齐头并进，让人很是佩服和羡慕。先留足迹，下 ...

古诗和散文我也多年没写了。还需继续努力。

雨后春笋

言默然 发表于 2018-1-21 17:02
竹的坚韧，或源于春笋破土而出蓄积蕴涵的力度吧？

是雨后春笋的葱郁和蓬勃。谢谢来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