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厕所看文明

水如空

　　说厕所看文明

　　文明，是个很大的话题，恐怕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那么且从小处说起。


　　有西方网站评出中国古代的十大发明，这当然是对我们祖先对于人类文明发展所做贡献的一种肯定。然而和国人一向引以为傲的“四大发明”不同，这“十大发明”中仅仅包括其中的两项，且都排在后面，而位列第一的则是厕纸。


　　上厕所用厕纸是不是文明的一种表现，可能一般人不会有什么感觉，甚至会觉得很奇怪：上厕所不用厕纸那还能用什么？


　　如果质疑者很年轻，也很无知，这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和晋惠帝一样，搞不明白饥民吃不上饭为什么不吃肉粥也很正常。然而如果你知道“四大发明”，就应该知道在东汉以前，世界上是没有纸的。即使是东汉以后，纸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也是一种稀缺品，否则，就不会因为要抄一篇几千字的文章就导致“洛阳纸贵”了；否则，就不会有皇子被封为太子皇帝大赏东宫只赏给每人一沓纸了：否则，就不会有书法家买不起纸要在芭蕉叶上练字了……拿纸擦屁股？开什么玩笑！当自己是石崇王恺呢？谁敢这么铺张？


　　没有纸，那么用什么擦屁股呢？首先，用“擦”这个词就不严谨，倒不如用“刮”字更形象一些。在中国，我们的祖先用的工具叫“厕筹”，即用竹、木做成的簿片。当然，这东西也是达官贵人才能用得起的，如今能够流传下来的是早已成为古董了。至于老百姓，谁也不会专门做一些厕筹来用，一是浪费时间，二是也没那么必要。在乡下，可用的东西遍地都是，犯不上为这个操心费力。在东北的农村，我们小时候用的都是“绛秆”，也即高粱秸。那个时候，村子里各家各户的厕所一般就都是用高粱秸夹成的栅栏围起来的。上厕所时，随手折下一节，破成两瓣，就解决了。由于高粱秸的连接处比较结实，用手一般很难掰开，所以人们都习惯先咬出个豁口，再用手掰，于是便留下了一个特别形象的谜语：“一咬，一掰，一?，一甩”。至于黄土高原地区，由于土质坚硬，不易散开，所以用随手可取的土坷垃无疑是最佳的解决工具。这一点，在路遥的《平凡的世界》里也有细致的描写。其他地区，据说还有用树叶的，在欧洲则用用鲑鱼片的……可以想像，这些东西卫不卫生且不说，如果恰好赶上拉肚子，一天要是这么十次八次地刮下来，想想都够一受的……


　　纸的发明给人们的如厕带来了全新的体验，不仅卫生，而且舒服，不得不说，是对人类文明发展做出的一大贡献。据史料记载，中国最早在隋朝就已经开始使用厕纸（可以想像，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到了元朝时期厕纸已经被普及开来。造纸术的发明，其对人类文明的贡献，绝不仅仅是使书写工具变得更加便宜、更加方便，其中一个小小的衍生品——厕纸，更是从根本上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放眼整个世界，能与之相媲美的似乎只有英国人哈灵顿发明的抽水马桶。


　　然而，即使是在抽水马桶的发明地，世界级的大都市伦敦，抽水马桶的广泛使用也只有不到二百年的历史。而在中国，其真正走进寻常百姓家不过只有二三十年。


　　前些年，曾读到一篇文章，大概说的是“那些给我们丢脸的父母”的故事，其中有一段讲的就是和母亲到别人家去串门，由于从来没有用过，所以母亲大便后并不懂得要冲水，使自己觉得十分丢脸。除去其中对那些一生辛劳而从未“见过世面”的父母们的怜惜外，从文中也可见到一个现实：直到本世纪初，我们还有相当的老百姓甚至从没见过抽水马桶，更不知道方便后还要冲水。甚至还发生过这样的笑话：有农民的儿子住在城里，接老爹进城，可是老爹进城没几天就跑回来了，村里人问，回答是，他家厕所里一点儿厕所味儿也没有，进去根本拉不出来。


　　实际上，对大多数人来说，拉不拉得出来是一码事，拉出来冲不冲又是另一码事。这里要说的不是如前文中那些从没见过世面不懂得冲水的老一辈，而是那些明明知道该冲水却懒得动手按一下的新一辈。当然，在自己家里，每个人都会冲水的，哪怕是刚刚学会自己上厕所的小孩子，父母们也会耐心地教导他养成上厕所冲水的好习惯。那些上厕所不冲水的，大都是在公共场所。正因为上公共厕所不冲水如此普遍，以致于一位以“梨花体”著名的诗人都写了一篇相关的诗作：“我坚决不能容忍/那些/在公共场所/的卫生间/大便后/不冲刷/便池/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抽水马桶的发明和使用将如厕文明提高到一个新的高度，而那些如厕后不冲水者则彻底将这一文明拉回原点。可见，文明，不仅在于改变我们生活方式的发明，更在于使用这一发明的人。


　　与此类似的，还有男人的小便问题。热播剧《爱情公寓》里有一个桥段：众人比赛答题，其中有一道“向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的标语出现在什么地方，叫有着博士学历的胡一菲铩羽而归，原因无他，只因为她是女性，根本没有接触过这条贴在男厕里的标语。“向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无须过多解释，只那么一小步的差距，是尿在便池里面，还是撒在便池外？文明，有时候就是这么一小步的距离。然而正是这向前的一小步的缺失，或是忘记了随手轻轻一按，就往往让公共厕所里便液四溢，无处下脚，或是臭气熏天，难以忍受，即使有了抽水马桶，仍然与“文明”二字相距甚远。


　　然而这一问题似乎又要被“自动感应冲水马桶”和“自动感应小便器”解决了。只要往小便器前一站，或是往抽水马桶上一坐，便会自动有水流出；方便结束后，人一离开，又会自动冲水——如此一来，你想不“文明”都不成了。而在这一自动冲水 “文明” 的同时，有的卫生间内还备有免费的厕纸，卫生间外还有洗手池，甚至备有香皂、擦手纸，将此文明向前更加推进一步。新的发明一次次将我们的文明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让我们享受着更加卫生、更加方便、更加舒适、更加隐私的现代化生活，也从另一个方面将人们从野蛮的荒野逼入文明的大道，只除了那些经常偷偷把公共卫生间里的厕纸带回家者除外。


　　行文至此，忽然想到两个问题。一是女儿的抱怨，抱怨在校不敢喝水，因为怕上厕所排不上队。由于学校厕所的男女厕位大致相同，女生上厕所平均时间却要比男生多出三分之一，这还不考虑生理期等特殊情况；而男生除了上平均如厕时间短，更有小便池可以使用，所以基本没有需要排队解决的情况。因为排不队而叫学生即使渴极都不敢喝水，这种事想一想都叫人觉得悲哀。


　　另一个问题是2016年12月，国家旅游局办公室发出的《关于加快推进第三卫生间(家庭卫生间)建设的通知》，所谓“第三卫生间”，也即在厕所中专门设置的、为行为障碍者或协助行动不能自理的亲人(尤其是异性)使用的卫生间，如母亲帮助小儿子、女儿帮助老父亲之类，这种情况，上男、女厕所都不合适，所以建设第三卫生间完全是一种人性化的考虑，可谓善莫大焉。而住房城乡建设部也组织开展了厕所标准修订工作，在进行大量的数据统计和充分研究分析后，在新标准中将女性与男性厕位的比例提高到3:2，可以说是“厕所文明”中又一巨大的进步。


　　遥想当年，从用秫秸柈或树叶或土块刮着屁股，到使用柔软舒服的卫生纸；从望着便坑下深不可测的粪池不敢下脚，或是便液四溢无从下脚的公厕，到如今自动感应冲水的生态化公厕，再到第三方卫生间，到增加女性厕位……“厕所革命”正一点点地影响和改变着我们的生活。谁敢说这不是“文明”发展的结果呢？无论对文明一词如何定义，可以肯定的是，其绝不仅仅表现在诸如政治、经济、宗教、文化、战争……之类的“国家大事”，更关乎老百姓吃喝拉撒之类的日常生活。在这一点上，那些念念不忘四“大”发明，而有意或无意忽略诸如厕纸之类不起眼的众“小”发明的国人，似乎多少有些“愿扫天下却不能扫一室”的味道。而从改变生活、改善民生的角度来看，仅凭厕纸这一点（当然绝不仅仅这一点），中国这一“文明古国”对文明所作的贡献，也是足以使人自豪的。

东方欲晓

李敖的女儿李文从小生长在美国。回国后，住北京一个高档社区，因为看不惯很多不文明现象，不断的诉诸法律，其中有电梯里大声喧哗的，小区绿地被改种菜的，歌星董文华家几条大狼狗扰民的……可是胜诉不多，她依然坚持，说这是为文明进程而努力孤军奋战。文明是要法律法规来保障的，不是说一两句五讲四美就文明了的，新加坡就是很好的例子。

太和五中张奇

文明是一个很大的话题，文章通过如厕工具的描写揭示出深刻的社会问题，语言激趣，构思巧妙。值得品读

水如空

时光安然 发表于 2018-2-14 08:58
由手纸说起，历史的文明进程与发展可见一斑。

由于咱是小人物，所以只能从小处写起，比不得那些动辄就想改变历史的大人物，大手笔。

水如空

言默然 发表于 2018-2-12 23:24
文丰图美，喜欢，点赞

多谢先生支持。这才叫有图有真想。只单纯地讲理，无论是公理还是婆婆理都远远不够，要有足够的例证才能使人信服。

水如空

微风轻拂 发表于 2018-2-12 23:02
小处见大，厨师和垃圾桶更能体现一个社会文明程度

文明无小事，文明不仅在物，更在人。基督教创造了灿烂的文明，但那些教徒们也以宗教明义犯下了无边的罪恶。

水如空

一孔 发表于 2018-2-12 22:44
文明是啥？想当年乡下人用树叶擦屁股，城里人用起了卫生纸；终于有一天，乡里人可以骄傲地用卫生纸，可城里 ...

比起用袖子抹嘴，用卫生纸擦就是文明嘛。比起什么坚船利炮送上门来的文明，我更认为百姓生活方式的任何一点改善都是文明的表现。

时光安然

由手纸说起，历史的文明进程与发展可见一斑。

言默然

谢过分享，问好

言默然

文丰图美，喜欢，点赞

微风轻拂

小处见大，厨师和垃圾桶更能体现一个社会文明程度

一孔

文明是啥？想当年乡下人用树叶擦屁股，城里人用起了卫生纸；终于有一天，乡里人可以骄傲地用卫生纸，可城里人忽然用纸擦起了嘴……

水如空

木门长子 发表于 2018-2-12 10:26
记得看过一篇谷崎润一郎的散文貌似说如厕的，讲他心里的风景及各种动作时的琐碎，还有眼观六路时的心得，很 ...

吃喝拉撒都是生活中大事，谁也离不开的。有人曾写文讨论过红楼梦里的如厕问题，至少我们都可以发现，大观园里是没厕所的。所以如鸳鸯等来了三急都要找个山石洞解决，还由此引发一些故事。

水如空

秋實 发表于 2018-2-12 09:59
>> o o * *
       哇！从易经到尿尿、拉屎、擦屁股，这是越过了多少个档次呀！虽然人人都 ...

要文雅，咱就改个词，叫出恭。更古雅一点儿，叫登东，但结果不过如此。吃喝拉撒谁也离不开。
让您老费心了，兄弟头上五官多有毛病，就是肠胃功能好，从不与厕所过不去。

水如空

时光安然 发表于 2018-2-12 09:03
由厕纸见证的文明，靠谱啊！

管中窥豹而已，但仍然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