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心】笑傲江湖

欧阳梦儿

　　                               文/欧阳梦儿
　　
　　吃完那块蛋糕，就算在人世间溜达二十三年。没有成名也未能成家。估计不会有人为我树碑立传。一想到这事就揪心。毕竟我的童年发生过那么多可歌可泣的事情。为了不让每一颗珍珠蒙尘，我决定自己歌颂一下自己。
　　
　　据我妈说我属小日本的，在某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悄悄摸进了村。她想尽一切办法，企图剿灭我这个侵略者，未能成功。比如不会骑车的她大无畏地在自行车上表演杂技；逃票翻围墙；强攻钎子门——就是把玉棍野蛮撑开，假装自己会缩骨功，拼了老命往外挤。
　　
　　老妈之所以这样惨绝人寰地迫害我，基于三个原因：一是她自己还是个孩子；二是她想完成她的大学学业实现她的人生梦想；三是对我老子严肃的报复。因为他欺骗了她，他说他是银样蜡杆枪，用不着避孕。
　　
　　老妈暗杀我的阴谋没能得逞，但灭我之心不死。花样翻新，层出不穷。我今天还能站在这里跟你们海侃，足以证明当年我的坚韧不拔。当然主要还得感谢我老子，当年他是那么穷，穷得叮当作响，自顾不暇，穷得进医院的钱都没有。
　　
　　后来，老妈常说，当初她一念之仁没能消灭我于无形，我却总想搞死她。我长，我长，我拼命的长，害她一顿就能吃掉一斤米，吃得她越发的穷。我的长手长脚总是去顶压她的心脏，她怀我多久，就咳了多久的血。我好逸恶劳，我蛮不讲理。在那个温暖而舒适的国度里，我一高兴就掌打脚踢，不高兴就晕然沉睡。每次她惊惶失措地赶到医院，我都表现出无比的超然和淡定，说不动就不动。这种妖孽的性子一直保持到我出生后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他们怀疑我是聋子是哑巴，然后百般折磨我摧残我，我才愤然一声吼。
　　
　　大家都以为该瓜熟蒂落了，我却稳入泰山，坚如磐石。为此她受尽了她婆婆的讥讽和责难。在她受够了分娩的种种阵痛之后，我又开练闭气功，于是让她又多挨上了那么一刀。哀哉，想我本一哪吒，生生被医生拽成了世间庸人。
　　
　　由此可见，什么生辰八字，属相生肖，纯属扯淡。我降临人间的第一件事就是笑。佛说“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就笑笑天下可笑之人。”那时候，鸡未打鸣，万物沉睡，周遭一片混沌。手术室的过道偏避又阴冷，在灰暗的灯光下，我反常的一笑，令我老子毛骨悚然。“妖怪啊！”他丢下我，落慌而逃。事后，他老老实实地跟别人说，他没想到我会比他少了一个零件儿，而且嘴唇的正中缺了一大块。他刚思考如何把我“处理掉”的时候，推车正经过那该死的曲里拐弯、四面透风、八面哑静的回廊。偏我还在黑暗中在关键时刻冲他“怪异”的一笑，吓得他三魂少了两魂。
　　
　　幸好他胆小，否则我可冤死。所谓残疾，不过是一块血锅巴造成的假像。我不但面若银盘，还粉雕玉琢，不是一般的好看。既不像别的小孩，要么打皮打皱，要么红得发紫，把一双眼睛闭得死紧。我眼波流转，不停微笑。总之很奇葩。
　　
　　老妈常常忘记她已经成为别人的妈，不是在睡梦中把我压得半死，就是一记飞毛把我踢下床去。很多时候第二天早上才发现，并大呼小叫怎么办怎么办？捡起来呀，怎么办！外婆气定神闲地说。瞧瞧，什么叫做童子功？皮糙肉厚脸皮薄，命中注定了的。
　　
　　后来？没有后来。不要再问了，好奇心太重不好。
　　
　　这次活动说的是童年？我说说我是如何发芽的不行啊？好吧，好吧，接着开头的故事整。
　　后来，就是升官发财死老婆，男人三大喜嘛。当然，我老妈并没有死，她只是心碎掉了。
　　
　　很多人都想接过我老子未竟的事业，包括那位追了她八年的同学。每当这个时候，老妈总是微微一笑，然后满含讥诮地问，你有钱吗？有钱就用钱砸死我，不然一边儿凉快去。只有一次，她没有笑，正色地对那位同学说：我在你心里，其实不过就是学生时代求之未得的一个美好假像。那根本就不是走进生活，残花败柳的我。我不想我们朋友都没得做。
　　
　　为了缩短时间周期，减少折磨，母亲决定协议离婚。父亲先是和母亲假意抢夺我的抚养权，母亲节节败退，带着我净身出户。几小时后母亲醍醐灌顶，以过失和重婚罪反戈一击，单方面修改了协议。真可谓，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父亲暴跳如雷。事后，一直没有掉泪的母亲，借着夜色的掩护，豪哭到声撕力竭，哭声传得很远很远，哭得院外很多人眼泪直流。
　　
　　离婚后的老子，经常夜不宿。他为我买回整件整件的方便面。录像机里的鬼片一放就是一整天，循环往复，往复循环。他告戒我，千万千万别出院子一步，否则外面全是影片里的东东。有时候，他也带着不同的女人回家，然后就脱了衣服打架。偶尔我被吵醒，想去劝劝，结果莫明其妙挨上一顿胖揍。
　　
　　对黑暗的恐惧，想必就是那时候种下。老妈说，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眼睛发直，看不到一丝丝灵气。
　　
　　老妈会打电话在别人家，悄悄让我去接。但是那些都是北方人，是老子的朋友，母亲的关系显得有点间接，便不好经常麻烦。
　　
　　有一天，老妈怒火攻心，打电话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父亲便把我送回了奶奶家。奶奶不喜欢女孩子，虽然她自己也是个女滴。他们一家子都爱打麻将，经常一整天不做饭不回家。饿得受不了的时候，我就搭张小椅子通过高凳子爬上饭桌子，打个盘脚，用手抓冷饭吃。奶奶常输钱，脾气很大，怪我不该糟蹋粮食，便用鞭子狠狠地抽我。每次她抽我的时候，我都死倔死倔地说“我不痛，我不哭！”于是打得就更狠。奶奶抢走了妈妈托人带给我的五十元钱，我只好一次又一次违规，偷吃剩饭和冷菜。
　　
　　终于有一天，奶奶实在忍无可忍我的任性和捣蛋，叫我自己滚回去。父亲把我带到汽车站，跟外婆用电话打了声招呼，从此在我的世界中消失。
　　
　　外婆找到我，心肝宝贝地叫着，好吃好喝地供着。母亲哪怕瞪我一眼，外婆都会抢白一通：“你九死一生才生下她，何必跟仇人似的？！”
　　
　　老妈常说，她白做了一回母亲，完完全全丧夫了管教我的权利。谁叫她没有经济基础，要出门四处打工呢？！
　　
　　幼稚园大班的时候，我俨然成了一方领袖。不但带领着大家在公路上“撕一字”比武功比胆量，还指挥比我年纪大得多的男孩子一道爬货车论英雄。外婆说，她完全有理由怀疑，她的心肌梗塞是我给炼出来的。有时又质疑母亲怀我的时候是不是皮蛋吃多了，反转了性别。
　　
　　唉，其实谁还没有年轻过呢？
　　
　　突然地，有一天，就愿意为一个男孩儿着裙装，披长发。仿佛一瞬间，明了了性别的全部含义。本能地，轻言细语，脸红低头。就算现在，老妈还讽刺我，呼我为“要跳淑女”，喻其斯文外表下暗藏的野马。我不以为耻，虽然个别字不尽人意，好歹是个淑女。我希望，你们，理解的时候，把重点放在后面两个字上。
　　
　　“要跳淑女”

         重要的事说三遍。
　　
　　（2428字符）
　　
　　2018年6月1日于旷野。
　　
　　
　　

lvhq018

一把心酸事写得如此淡定幽默，可见成熟。大胸怀的人往往如此，别人听哭了，自己还真诚地笑。

夏冰

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看完梦儿这篇，心里是不同寻常的感触。有些人写东西毫不讲究，有些人是过份讲究。梦儿呢？你几乎感觉不出什么来，她就是没心没肺跟你拉家常一样说，说，说，但是，你不设防地就进入了，沉浸了，并且享受了。之余，便有某些东西浮上心头。

老虎与小鱼

  很有活力的文字。把自己的出生、童年、以及父母离异给自己带来的阴影全部都用不同寻常的笔调写出来了。与你以前的文大不相同。

    我个人特别喜欢你写出生的那几段。性格决定文字与文风，看来，这句话是对的。祝贺。

休憩花园

这篇最为给力，养眼养心养肺，惊心动魄的陈述让人心呼：真的玄乎。也许真的魔力在于撕掉多余的伪装，让亦真亦幻的裸体走在阳光之下，大吼一声;我就是我，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可见用本真的文字去叙述真，还真的要具备有真胆量，为你幽默的不修饰的真说一句真话：很美，真的！

值得收藏的美文。

文璘

能对自己开玩笑，意味着对自己也充满着信心。既是自我揶揄，也是自我反思。因为揶揄引起现实和他者的笑声，在笑声中同时暴露的是现实和他者的可笑。所以，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笑或者悲，也不是以笑写悲或者以悲写笑，而是悲欣交集。

远牵

梦儿这篇强，写得人热闹，人人心酸

欧阳梦儿

欧阳梦儿 发表于 2018-6-10 20:16
不是这么评的吧？

老师见笑了。

不敢跟您乱开玩笑，咱有代沟.........

欧阳梦儿

MLMC 发表于 2018-6-10 19:20
查看: 529|回复: 85——84！！！得票挺高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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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么评的吧？

老师见笑了。

MLMC

欧阳梦儿 发表于 2018-6-10 19:04
是吗？不知道啊？在哪里？

查看: 529|回复: 85——84！！！得票挺高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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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梦儿

怎么，领了特等奖，还不承认！

欧阳梦儿

MLMC 发表于 2018-6-10 18:00
哈哈，欧阳已经拿到84万美元大奖了！—— 84票！

是吗？不知道啊？在哪里？

MLMC

哈哈，欧阳已经拿到84万美元大奖了！—— 84票！

欧阳梦儿

遗忘之城 发表于 2018-6-7 14:12
好文章，接地气！真情实感。

多谢城城的鼓励！

遗忘之城

好文章，接地气！真情实感。

欧阳梦儿

秦皇岛简枫 发表于 2018-6-7 11:46
这一篇让我喜欢的不行不行的。抱抱亲爱的梦儿。

抱抱枫。一直很欣赏枫的侠肝义胆。

秦皇岛简枫

这一篇让我喜欢的不行不行的。抱抱亲爱的梦儿。

欧阳梦儿

随玉 发表于 2018-6-7 09:32
如此心酸的事，梦儿用轻松诙谐的语气写出来，更有一种痛到骨子里的感觉。越是经历苦难的人，越是坚强。抱抱 ...

随玉好，没事的，都过去了。放下之后，才能拿起，不是吗？

随玉

如此心酸的事，梦儿用轻松诙谐的语气写出来，更有一种痛到骨子里的感觉。越是经历苦难的人，越是坚强。抱抱梦儿！

欧阳梦儿

文璘 发表于 2018-6-6 13:29
我一直欣赏你这种话语方式，前面我万余字的评论也论述到了关于你幽默滑稽的俏皮士风格，并称为那是作品中 ...

:'(

文璘

欧阳梦儿 发表于 2018-6-4 16:20
然也，然也。文兄懂我。

我一直欣赏你这种话语方式，前面我万余字的评论也论述到了关于你幽默滑稽的嬉皮士风格，并称为那是作品中最水灵最出彩的地方，我曾经为你擦去的痕迹表示了深深的遗憾，并认为那是規训的结果。其话外音无疑是坚持自己，做自己的个性风格，而不是与人类同。如果说在那两篇小说中，你的这种风格还只是停留在文字的表象，有的时候是为幽默而幽默，有人工雕饰的成分，有过于用力的斧痕。而这篇不然，因为幽默俏皮本身不仅仅是文字的表征，而是文字的骨骼或者血液，它与一种痛一种无法言说悲紧密链接在一起，水乳交融，是不悲之悲，是不痛之痛，尽管从表面上看是如此不沾不滯，会忘解脱，荒诞不经，但这里面所产生的那种剧烈的张力场，却给予文字一种广大的力量。这已经不是一种简单的幽默了，而是具有后现代色彩的黑色幽默。我称为悲欣交集。能自曝其丑，敢揭伤疤是勇敢的，能直面这些，释怀这些，更是需要莫大的勇气，信心和胸襟。